人質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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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直以來,羅叢娟都覺得自己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不牽連無辜,也不放過一個仇人,她手裏沾的都是有取死之道的人的鮮血,這也是她夜裏能夠安眠的原因之一,她的良心還是好的,但是現在,她真顧不了那麽多了。
所有阻攔她路的人,都是助紂為虐,自己找死,就別怨她濫殺無辜了!她的眼神沉了沉,反正殺一個人是死,殺四五個也是死,她就隻有一條命,大不了賠了出去,這些警察擋了她的路,對不住了。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又如何?這病房這麽小,總不過十來個平方,又放了兩張病床,轉個身都困難,現在他們一共五個人,說摩肩接踵誇張點,擁擠是肯定的。她不禁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四個人來抓她一個,如此大的陣仗,是不是得謝謝這些警察還真看得起她。
她一點都不信他們真的敢開槍,與擊中她的概率相比,他們恐怕打中自己人的可能更大一點吧,而且這裏是醫院,還是兒童醫院,整個住院部滿滿當當的,在這裏開槍,嗬嗬,深更半夜,會出什麽大亂子都沒準,他們絕對不敢。
羅叢娟就那麽靜靜地站著,看似隨意,大腦卻一刻都不閑著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隻要他們不敢開槍,就四個人,想抓她嘛,對不住,不可能那麽容易。
非是她看不起這些警察,其它方麵她不敢說,可是過去十年,她耐得住清苦,起五更爬半夜,每天過得比狗還累,強迫自己學習再學習,提高再提高,無非隻是為了一個目的:變強。當一個人專注一件事整十年,隻要不是笨得無可救藥,總會取得一些成績,她的身手,都是一點一滴用辛勤與汗水培養出來的,沒摻一絲假。
動手的一瞬間,羅叢娟突然改了主意,她原想著今天應該先逃出去,總還有機會,徐徐圖之就好,可是她突然想到,今天她能被警方堵個正著,說明穀從業一直在他們的掌控之下,自己做了隻送上門撞樹的兔子,哪怕今天逃出去了,短時間內想要再動穀從業絕不是容易的事,她可以耐心地等,一年不行兩年,兩年不行五年。警察不可能永遠二十四小時保護穀從業。但是憑什麽?
憑什麽在做了壞事之後還能享受警方的保護,還能繼續活著,做傳染源浪費資源?這樣的人,再容他多活在世一天,都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所以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讓穀從業死,盡快死,立刻死。那麽,她為什麽要逃?那小雜種離不得醫院,今天白天她還特意過來確認過他確實住在這間病房,直到探視時間結束也沒有出院,也就說明,他現在還在這家醫院,穀從業一定也在。
說時遲那時快,舉著槍的四人根本沒看清羅叢娟動作,隻覺得人影一閃,還沒來得及開槍,李承平的手腕一陣劇痛,舉著的槍不受控製地下落,被羅叢娟穩穩接過,閃身從李承平身後將他脖子箍住,強迫他半蹲下來,槍便穩穩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眾人心裏一驚,羅叢娟這一手,立刻讓他們發現,原本以為已經很小心了,可他們還是低估了她的實力!李承平是什麽人?武警出身,在部隊練得一身好本事,轉業到地方,進了公安局,也是省公安係統裏邊在搏擊方麵排得上號的人物,力大無窮達不到,普通人三四個一般進不了他的身,居然今天也會陰溝裏翻船,被個小姑娘製住。
李承平臉騰得紅了,自己的槍,槍口居然對準了自己的頭,這對警察來說,是奇恥大辱!
“開槍!快開槍!”李承平恨不得現在同行們就開槍把他們兩個串了糖葫蘆,讓他死了算了!
“省省力氣吧。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會開槍的。”羅叢娟冷冷地開口。
“有種你放開我,咱們真刀真槍的比劃比劃。”李承平心有不甘,忍不出脫口而出,換來身後少女一聲嗤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他們四對一,尚且沒占到便宜,自己做了階下之囚,還好意思說什麽單打獨鬥,一張臉漲得比剛才還要紅幾分,幾乎要滴出血來,垂頭喪氣,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抓捕發生意外,嫌犯挾持了警察的消息很快傳出來,閔三行和文沫在布控行動中一直充當後勤,他們倆一個白天剛剛值了個班,夜裏就派了相對輕鬆的差事,一個受傷後身體素質嚴重下降,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衝上去不夠給人塞牙縫的,他們一開始就是退守在隔壁病房看著穀從業的。
穀從業一開始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昏昏沉沉地被連拉帶拽弄出了原來的病房,直到聽兒子哭才算是醒過來,認出對方是警察後,勉強將罵人的話咽下,但這一頓折騰,還是讓兒子手上的針跑偏了,瘦小的手背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個大包,心疼地他想要立刻衝出去叫護士,卻被閔三行一把攔住,本就有些起床氣的他立時跳腳,大罵他們警察沒人性,都是披著人皮的狼,半夜三更折騰人不說,他沒幹違法的事,這是要非法拘禁還是怎麽的?
大半夜,病房的隔間效果算不上好,他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傳進隔壁眾人的耳朵裏,讓羅叢娟臉上的笑意更大了。
他果然還在,隻要想辦法騙他進屋,她就有辦法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槍這東西,羅叢娟沒用過,中國管製槍支還算成功,她上的是正規武校,自然不可能有槍給他們練手藝,但是她這幾年箭倒是射得不錯,一通百通,使用的原理總是差不多的,她也不貪心,不會瞄著腦袋這種目標小的地方打,肚子上開一槍,她再拖住警察一段時間,不讓他們搶救,流血也流死他!
雖然覺得這麽死怕是太便宜這家夥,但這是目前她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隻要他死,她就別無所求了!
羅叢娟再本事,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而且多年來還一直在相對封閉的武校上學,武術殺人方麵,在場的幾名警察可能不如她,可是要論心智,她還是嫩了點。雖然羅叢娟自認為還算淡定,將心裏的想法隱藏得很好,但是她早已經失了平常心,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殺了穀從業,至於自己的生死,她不想在乎。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內心焦急,麵上不自覺帶出幾分,再加上她平時惜字如金,此時卻沒跟警察周旋幾句就把話題引到了穀從業身上,以十分強硬沒有談判餘地的態度讓他一定要出現,眾人都是老油條了,怎麽可能不警惕。
一方麵先穩住她,另一方麵趕緊把消息傳出去,特別強調如果想不到萬無一失的方法,千萬不能送穀從業進來。如果他因為警方的錯誤決定今天夜裏死在病房,明天他們參與執行抓捕任務的人都統統回家算了,沒臉再穿這身皮。對方手裏拿著的,可是公安局專門為這次行動配的六四式手槍,不是燒火棍子,看這女娃娃的樣子,並點開槍的恐懼都沒有,那笑臉背後暗藏的絕決讓大家都明白,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一有不慎,李承平危險了。
這邊廂病房裏靜得落根針都能聽見,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唯恐驚了這姑奶奶,她手一抖,後果很嚴重啊,郭建峰不禁有些後悔為什麽沒一進來直接開槍,偏要想著以最小的動靜抓活的,瞄了一眼這女娃身後緊緊關上的窗戶,頗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鬱悶,這門窗是剛剛李承平撲過去時第一時間關上的,還很貼心地插上插銷,防止嫌犯逃跑,現在卻成了他們的絆腳石,讓外麵的人沒辦法從窗戶突襲,強行破窗進入的話,李承平的安全根本無法保障,混亂之中,嫌犯一定會狗急跳牆,先殺人質。
相較於郭建峰他們的緊張,李承平就顯得平靜多了,雖然他被個小姑娘製住,雙腿微曲的姿勢也很難受,但他心裏明鏡似的,大不了就是因公犧牲,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好怕的,自然淡定。
隔壁,接到命令的閔三行和文沫都有些不知所措,可關鍵時刻,他們的戰友的性命在嫌犯手裏握著,對方那麽想見穀從業,他們必須得送進去,才能盡可能拖延時間,分散注意力,搶得抓捕時機,保證人質安全。
但穀從業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說什麽也不同意:“你們警察就是廢物,平時隻衝著我們這樣的老實人耍威風,碰到真正的硬點子,就想讓我們頂缸,你們想都別想,說破大天去,你們抓不抓得到人,死不死人,跟老子有什麽關係?”穀從業覺得實在太生氣了,大半夜的,他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好幾天,他困得幾乎站著都能睡著,現在生生又讓這幫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警察給攪和了,還想讓他身陷險境,門都沒有!真不知道他們哪有這麽大臉還向他提要求,憑什麽?裏麵的人他又不認識!
閔三行也憋了好大一腔怒火,如果不是因為穀從業,哪裏會惹來這麽個殺神,李承平又怎麽會涉險!他得了便宜賣乖,半點感激之情也無,保護這樣的老百姓,真是讓他們做警察的寒心。如果不是職責所在,他真想抓住穀從業先來一頓暴打。
對上穀從業倔強的眼神,見他眼底布滿血絲,頂著兩個大大黑眼圈,人整個瘦了一圈,直直站著都有些打晃,卻還緊緊摟著兒子不鬆手,到底還是忍住沒有直接揮拳上去,也許他有一身的毛病,不算個好人,但他對兒子的這片心,卻是十足十不摻假的,也是個可憐人。而且他肯定也不知道,曾經因他一念之差,才導致今天的殺身之禍,也怪不得他。
當下忍住怒火,閔三行拽過穀從業好一頓解釋,將事情來龍去脈前因後果細說分明,穀從業跟兒子有病在身這事,便是連自己老娘跟閨女都瞞了,隻平時共同生活時十分注意,不讓他們有機會感染,現在聽到閔三行輕飄飄說出自己得了病,而且一年前在婦幼保健院不小心將血濺到一個孕婦身上的事兒,他多多少少還有點印象,原本這也不算個大事,艾滋病病毒雖然凶猛,但傳染條件也很苛刻,普通的接觸並不會傳染,就是沾上患者的血,隻要自身沒有傷口,即時清洗了也是沒事的,誰能想到那孕婦倒黴,偏偏身上有傷口,又正好濺上了他的血,而且還沒有知道這血的厲害,自然不會專門服食預防感染的阻斷藥物,成了受害者。
穀從業也不是真正的惡人,一想到因為自己,世界上有多了對母子受苦,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臨跳樓前看到的妻子的模樣,鼻子就覺得酸酸的。
他隻想了一會,將兒子放在病房上,不舍地親了親他的額頭,對閔三行說:“我去可以,希望你們能盡力救我一命。”此行的凶險不必多說,穀從業會答應卻不是因為牽連了別人,僅僅是希望自己能承擔起責任,不做已故老婆眼裏的懦夫。
文沫此時正好從外麵回來,那邊病房裏的情況依舊,她讓閔三行把他的防彈衣給穀從業換上,又把剛剛從醫院要過來的幾袋血漿分別用醫用膠布緊緊捆在防彈衣上,整理來整理去,確保一點都不顯眼了之後,強勢要求閔三行留在隔壁不許跟來,沒有了防彈衣,槍彈無眼,真被誤傷文沫會恨死自己。
對方手裏有槍,她不得不防。對方抓了人質,不求警方提供車輛逃跑,反而一定要見穀從業,恐怕是下定決心要殺人了。穀從業絕對不能死,不帶他去又不行,那麽做這麽一場戲,讓她親眼看到穀從業倒地不起,血流一片,是不是就會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