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夥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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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驚聲尖叫,兩隻手在空中揮舞,稚嫩的小臉上滿是驚恐,一直在旁邊小心照看著她的女人慌忙扔下手中的外套,衝過去一把抱住小姑娘,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裏,輕輕哄著她:“寶貝不怕,媽媽在這兒,沒事的,沒事的,不怕不怕哦。媽媽在呢,噓,不哭了,不哭了,一會媽媽帶你去吃冰激淩好不好,點你最愛吃的草莓冰淇淋。”

    路過的男人隻是奇怪地看了兩眼正在哭鬧不停的小姑娘,心想自己長得也沒有那麽嚇人,怎麽會一看到自己,就哭得撕心裂肺的,但這些不關他的事,他快步離開了公園。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女人才終於將小姑娘從自己的懷裏放開,街邊公園這片空地上隻餘他們兩人。

    小姑娘哭累了,又恢複了原來呆滯的模樣,對母親的話沒有給絲毫反應。

    “寶貝,天晚了,一會兒起了風很冷,爸爸也要下班了,咱們回去好不好?”她將小姑娘從秋千上抱下來,小姑娘仍然呆呆的,任她領著。

    路過不遠處的甜品店,女人想了想,還是拉著小姑娘進了店裏,不一會兒兩人再出來時,小姑娘手裏果然拿著個草莓味的冰激淩,一下一下舔食得正歡,嘴角噙了一抹笑容,看起來可愛極了,不複剛才呆呆的傻樣。

    女人寵溺地摸摸她的臉,牽著她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隻要有男人接近,女人都會小心翼翼地將小姑娘的視線擋住。

    一路相安無事,終於平安到家。

    “回來啦?”聽到開門的動靜,男人從廚房探出頭來,對上小姑娘呆滯的眼神時,他微微一笑:“閨女,想爸爸不?”

    小女孩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剛想扔掉手中的冰激淩開始放聲尖叫,女人麻利地蹲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輕說:“寶貝,不怕。這是爸爸,爸爸對你特別好,天天抱著你給你買好吃的,給你買花裙子的爸爸。還記得嗎?這是爸爸。”

    還沒來得及出口的尖叫聲被小女孩咽了回去,她歪著頭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叫了一聲爸爸,就繼續麵無表情地低下頭去吃冰淇淋。

    夫妻兩個彼此對視一眼,眼神中都帶著陰冷與痛苦。原本他們的孩子聰明可愛,活潑開朗,哪裏是這樣呆呆傻傻的樣子,他們好恨!

    家裏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人說話。在他們看來,他們一家遭的罪,任何語言上的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這樣的安靜沒能持續很久,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嚇了三人一大跳。小姑娘手裏的冰激淩更是驚慌之下掉到了地上。

    失去了心愛的美食,小姑娘嘴一扁,又開始哭,被她媽媽手忙腳亂地抱回了臥室,男人則一邊盤算著再去給女兒買個冰激淩,一邊走到門口去開門。

    待看清來的居然是兩個他不認識的警察時,男人本就沒什麽好臉色的臉,這回是徹底黑了下來。都三年了,陰魂不散的警察,竟然又找上門來!一想到女兒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與警察們不無關係,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沉聲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文沫與閔三行匆匆結束對史鳴歡的詢問,略一商量,直接就想先來找了劉莆菁。史鳴歡顯然是在隱藏著什麽,文沫相信十有**與劉莆菁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史鳴歡會替劉莆菁隱藏什麽呢?

    單看這姐妹倆的淵源與感情,救命大恩,以史鳴歡的性子,怕是可以性命交付,無論這個妹妹讓她做什麽,都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

    李淮辰與劉莆菁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要說單單隻有他一個人身死,便是史鳴歡與李淮辰在其失蹤前後有所牽連,警方都不會想到沿著這條線深挖下去。畢竟兩個人人生軌跡完全沒有交集。

    但現在又牽扯上了第三死者鄭陸。劉莆菁身為江心雅的母親,為自己的孩子報仇想要殺死鄭陸,作案動機十分明確。

    當初商平奕與羅勝強被害案一事有關聯的時候,案情尚不明了,這兩個人同樣是沒有任何的交集,商平奕根本沒有作案動機,但他卻有便利的條件接觸作案工具,且在羅勝強被害前後沒有不在場證明。警方排除他,是因為他沒有殺羅勝強的理由,他攪進案子中還可以解釋為巧合。

    但巧合一事,可再一,不可再二。

    羅勝強的死裏有商平奕的身影是巧合,沈莆菁又牽扯到李淮辰被害一案難道也是巧合?他們與前兩個死者沒什麽牽扯,卻與第三死者鄭陸之間有著血海深仇。

    文沫最初的判斷出現了偏差,這根本就不是一人所為的連環凶殺案。從目前掌握的線索已經可以看出規律:

    羅勝強與李淮辰不過都是煙霧彈,凶手真正的目標自始至終隻有一個,那就是鄭陸。

    凶手也絕不僅僅隻有一人,鄭陸當初毀了三個孩子,現在這三個孩子的家長極有可能精心策劃了幾起凶殺案。

    偽裝成一人所為,屍體呈現出的被害細節高度一致的連環凶殺案,無非就是希望借不在場證據和殺人動機說事,把自己排除在犯罪嫌疑人的範圍之外。因為就連環凶殺案而言,一起案子沒有作案時間,警方就會想當然地認為,他絕不可能是凶手。

    選擇惡犬這一作案工具,直接讓它們咬死被害人,並非都是製造血腥與暴力的需要,而是盡可能減少人為幹涉的痕跡,避免不同的凶手在作案時因為身高、力道、心理素質的差異,露出馬腳。

    如果上述推論成立,商平奕殺了羅勝強,李淮辰案是劉莆菁所為,那麽剩下的鄭陡壁,就應該是死在了張啟明手中。一人作案時,其他兩人光明正大得出現,盡量為自己留下不在場的證據。

    他們隻想殺了鄭陸,一點都不願意將自己的生命也同樣搭進去。

    羅勝強和李淮辰之所以會被選擇成為受害人,大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都受過刑事處罰,蹲過大牢,在奉公守法的好市民眼中這樣的人就是社會渣子,死有餘辜。他們一方麵可以引導警察往凶手對刑滿釋放人員懷有仇恨的角度去考慮,另一方麵,他們與羅勝強和李淮辰根本無冤無仇,殺這樣的社會渣子,為民除害,以減輕他們內心的愧疚感。

    他們應該有個隱蔽的藏狗地點同樣也是第一案發現場,提供狗的就是商平奕,至於前兩名受害人是他們集中商量出來的結果,還是每一位作案的凶手自由發揮,文沫暫時不得而知。

    當然這一套理論現在還全部都是假設,他們缺少證據。找到三名死者被害的第一現場,找到那幾隻作案用的惡犬,撬開他們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的嘴巴,人證物證俱全,這案子才能結。

    想通案子的關鍵節點,知道他們對付的到底是什麽人之後,閔三行第一時間給郭建峰打了電話,通報他們的最新發現,他們到底要到什麽地方去取得證據,三個犯罪嫌疑人是不是需要先監控起來,得等郭建峰指示。

    郭建峰給他們的命令是追劉莆菁的線,女人相對於男人在性格方麵自然得文弱一些,心理素質不過硬的話,嚇一嚇興許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們已經接觸過史鳴歡,劉莆菁一定會第一時間接到警方找上史鳴歡的消息,假的就是假的,是需要時間反複強化記憶,才能編出合理謊言的。

    趁著她還沒時間串好口供,出其不意地找上門,匆忙之下,劉莆菁的假話裏多多少少得有些真實發生過的,短時間內,劉莆菁不敢單純捏造,隻得憑著記憶,半真半假。這就是警方的機會。

    江浩渺一臉警惕,壓根沒想放人進屋。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重案一組的。這是我們的證件。今天來是想找劉莆菁了解些情況,請問她在家嗎?”

    找自家老婆的?

    “你們想幹什麽?”

    “鄭陸被害了。你們知道吧?”閔三行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問的話,那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不需要得到他們的回答。

    “知不知道又怎麽樣?”江浩渺心裏本就討厭警察,他們還是為了那個人渣的死才上門來查案的,更是讓他心裏不得勁。

    女兒受害之後,他們沒想過被街坊鄰裏知道了會對一個才六歲的孩子造成多壞的影響,隻希望警方能抓到壞人,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不能再讓他禍害別的女孩子了。

    可結果呢?警察倒是一趟趟上門跑得勤快,一遍又一遍讓女兒回想噩夢般的經曆,落在街坊鄰裏的眼裏,自家女兒的事自然瞞不住。

    他們可以容忍自己一家人被人戴有色眼鏡看待,也可以容忍有人背後議論他們,但他們容忍不了,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偷著對他們女兒說些有的沒的。

    六七歲的孩子,世界觀還很單純,她原本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到底意味著什麽,塗了藥,傷處不疼了,對她的生活根本沒有影響,她還是那個樂觀開朗的小姑娘。

    可有些人的心理似乎不太正常,六七十歲的人了,怎麽能為老不尊到跑到孩子麵前說什麽貞潔不貞潔,以後嫁不出去,壞人放出來還會來找她,以後隻能嫁給壞人的話。

    江心雅這些話聽多了,漸漸的不太正常起來,起初父母都沒留意,那個時候鄭陸初落網,他們打聽消息還來不及呢,反正女兒自出事後一直都挺好的,年幼無知也是種幸福。

    等他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女兒晚上總做噩夢,白天無精打采,不愛說話,自己的親爹接近她的時候都有些瑟縮,再之後,情況越來越嚴重,害怕見到陌生男人,不敢自己睡覺,不愛說話。

    他們谘詢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他們有些孩子對創傷的應激反應是要慢半拍的,如果沒有及時幹預治療,很容易患上ptsd,更嚴重的會導致自閉症。孩子的世界更單純,相對的,一旦出現心理問題,幹預治療的成功率也比成人要低。

    他們花了很多錢,送女兒一周兩次去做治療,收效甚微,也許餘生都要像現在這樣了。嘴碎的老太婆被劉莆菁打破了頭,他們家的兒女找上門來也被她拎著菜刀趕走了,可女兒卻再也變不回開朗的模樣。怎麽能不讓他們做父母的心痛欲死?

    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

    “我們是來找劉莆菁的,請你配合我們工作。”閔三行沒成想江浩渺態度如此抗拒,再次強調他們來的目的,不是衝著他或者孩子來的,隻想與劉莆菁談一談。

    江浩渺還想拒絕,臥室門突然開了,劉莆菁站在那裏道:“浩渺,放他們進來。咱們又沒做過虧心事,有什麽不能對人言的?”

    “你進去看著小雅,她一個人呆著會害怕。我沒事的。”江浩渺還想說什麽,劉莆菁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鄭陸死的事,我知道。”等江浩渺進臥室,剩下三人在沙發上坐定,劉莆菁幹脆地說出這麽句話。

    “死真是太便宜他的。”劉莆菁語氣淡淡,聽著挺溫柔的,可話裏的冷意是個有耳朵的都能聽出來。她一點都沒想過要掩飾自己對鄭陸的痛恨,到底是夠坦誠,還是以退為進呢?

    “鄭陸才死了也沒多久,你怎麽知道的?”一個刑滿釋放的人死亡,可夠不上上新聞進而家喻戶曉的標準。

    “我一直在盯著他,從他出獄開始。”劉莆菁掏出手機,上麵拍了不少鄭陸的照片,有在家的,有出去逛街的。

    “盯著他很奇怪嗎?像他這樣的人,有這不要臉的臭毛病,是永遠都不會改的,他一定會再犯罪,我盯著他,隻是希望在他再犯罪的時候及時報警,不能再讓別的孩子重複我女兒的命運了,也不能讓他逍遙法外。”

    “我是守法公民。”劉莆菁直直看向閔三行,眼神清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