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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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連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想爭取還是放棄。梅長恒對她的好曆曆在目,但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又明晃晃地將她臉都打腫了。
自以為是無外如此,梅長恒大概愛的真是她的錢,也難為他十幾年如一日裝得辛苦。跟她在一起,他累了吧?
“你......”董甜寶想要問問他們是怎麽相識的,卻又害怕知道真相後會比現在更難受。她的心已經在滴血,何必非要讓傷口繼續擴大呢?
還是算了吧。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將目光轉向玩沙子玩得正歡的孩子身上。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巴,全都是梅長恒的模樣。也曾幻想過兩人會有一個孩子,鼻子像她,眼睛像他,集合兩人所有的優點,精致得仿佛瓷娃娃。
“媽媽,媽媽,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小小的孩童撲向媽媽的懷裏,扭頭好奇地望著不認識的她,露出個燦爛的微笑,再然後,視線下移,放到糖果罐上。
“好好,我想吃開心果。我好餓。”
“哪讓你不好好吃早飯,現在餓了吧?調皮!”母子互動,看得董甜寶眼窩一酸,心裏一軟,就將那罐她很寶貝的開心果仁推了過去:“吃吧,阿姨請你吃。”
她的目光很溫柔,神情很自然,那女人看懂了她的意思,沒有強硬拒絕,十分開心地摸著兒子的頭,讓他想吃點吃點吧。
等梅長恒回來,看到董甜寶居然也在,還與自己的情婦相談甚歡,臉色有些發黑。
他鮮少有對著董甜寶生氣的時候,此時黑著張臉,作老母雞護小雞狀把那對母子拉到身後,居高臨下地站在董甜寶麵前質問:“你怎麽來了?”
董甜寶仰頭,第一次發現,原來梅長恒有這麽高,凶起來有這麽嚇人。
“爸爸,開心果真好吃,阿姨給的,你也吃。”被寵著長大的孩子根本沒發現現場的氣氛有些凝重,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把掌心的果仁遞到父親跟前。
剛剛還黑著臉的梅長恒十分驚愕,看看兒子手心裏的果仁,又突然見到長椅上放著的打開蓋的糖果罐。
他拍掉兒子手心裏的果仁,對著兒子吼道:“爸爸沒教過你生人給的東西不能吃嗎?家裏短你吃喝了?沒出息!趕緊扔了!”看到兒子嘴裏正嚼著,不管不顧地伸手指頭就上去往外摳。
哭聲瞬間震天響。被嬌養了好幾年,小男孩哪裏見過自家爸爸這麽凶的時候,倍感自己委屈,當場抱著親媽的腿,怎麽勸都不行。
再三檢查兒子嘴裏沒有果仁了,他才沒好氣地問情婦:“怎麽看孩子的?別人給的東西就吃!平常給你們的生活費不夠花嗎?還在這丟人現眼,快回去!”
梅長恒的反常引起了董甜寶的注意。
她才應該是那個又哭又鬧大發脾氣的人吧?她沒有做什麽不得體的事,心平氣和,對一個私生子也和顏悅色,聽到孩子說餓,好心拿吃的給他。
怎麽梅長恒就擺出這麽副鬼樣子?
是覺得自己找上門來,讓他心虛了?還是害怕自己知道,本來就抱著腳踩兩條船的目的,根本不想離婚,所以那女人沒辦法,才打電話告訴了蒙在鼓裏的自己?
董甜寶不是一個多聰明的人。這麽多年又被保護得很好,性子裏單純的一麵被無限放大。但其實她也沒多傻,隻不過不願意花心思算計自己同床共枕的另一半。
孩子吃個零嘴不是大事,正室小三相見沒鬧起來也不是大事,知道自己在外金屋藏嬌,連孩子都生了更不是大事,反正她董甜寶性子軟,哄一哄也就好了。
那為什麽梅長恒還會發這麽大的火呢?而且他並不是真的想教訓孩子,而是急切地希望不要讓孩子吃下去她的東西。
如果不是知道這罐果仁自己經常吃,她會以為是不是自己氣暈了頭往裏麵下了藥。
下了藥?
下了藥!
董甜寶震驚地盯著糖果罐。她一直留意著梅長恒,自然沒錯過他剛剛知道兒子吃了果仁時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恐。
他在驚恐什麽?為什麽這果仁他兒子一定不能吃?
這東西有問題!
她想,梅長恒總是會悄悄地剝上一盤,然後裝得滿滿的,送來給她,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當麵剝的樣子。
她以為是他想著她,溫柔體貼。
可如果不是呢?如果這果仁根本有問題呢?
她通體發寒,仿佛一瞬間外麵的冷意凍住了她。
信任這種東西,建立起來不容易,想要毀掉,隻需要一瞬間。
她再也不敢吃梅長恒拿來的果仁,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扔掉,隻留下漂亮的罐子,還給他繼續剝。
他每每看到空罐子時,眼睛裏都會有喜悅,喜從何來?董甜寶不願意想。
她想,這輩子的運氣用在了梅長恒身上,大約這輩子的算計也要用在他身上了。
她買了複製電話卡,在家裝了針孔攝像機,連家裏的兩台車上,也都被她放了竊聽器。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梅長恒進行的。
他們倆很有默契得沒有深談那天公園相遇的事。梅長恒簡單提了幾句是因為多年前他一時喝多,著了那個女人的道,她生下孩子才來找他,根本沒給他糾正錯誤的機會。
跪在董甜寶麵前哭得十分投入的梅長恒沒有抬頭,因此也沒看到董甜寶似笑非笑的臉,他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把外麵的女人和孩子貶得一無是處,反複強調自己隻是給他們些錢,照顧著孩子生活,跟那女人再沒關係。
董甜寶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照單全收,還跟以前一樣,梅長恒真當自己已經哄住了妻子,轉頭該幹什麽幹什麽,隻要董甜寶不提離婚就好。
自欺欺人的兩個人,居然奇跡般在同一屋簷下和平共處。
但她再也沒有吃過一顆開心果,尤其是梅長恒拿給她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根本不需要時間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就像已經被押上斷頭台,隻等著劊子手的刀揮下來一樣,董甜寶迫切地需要知道,事實真相到底如何,是她多想,還是枕邊人是個禽獸。
她沒有等多久。在一次偷聽到梅長恒給那個女人打電話時,證實了自己的猜想。
開心果是好開心果,隻裏邊稍微加了點料:發黴的花生磨成的末。
董甜寶一開始並不知道這招有多厲害,直到她百度了一下。
黃曲黴素,已經被全世界公認的強致癌物之一。人會不會患癌,取決於它在人體內堆積的數量,早晚逃不掉。
心死是什麽感覺,憤怒是什麽感覺,董甜寶在一天內體會了個遍。
她等著梅長恒回來,手裏,拿著一把水果刀。
她問他,為什麽。
他笑她,想太多。
她又問他,他知不知道黃曲黴素是什麽東西。
他又笑,不知道,幹嘛用的。
眼神依舊溫柔,身上帶著另一個女人的馨香,可背後的算計與狠毒讓董甜寶狠狠打了個冷顫。
她手裏的刀,刺進了梅長恒的肚子,一刀又一刀,刀刀直沒刀柄,刀刀帶著絕望。
直到梅長恒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倒在地上,雙眼大睜,像離開水的魚一樣用盡全力想要吸一口氣,漸漸的不再掙紮,直至死去。
董甜寶居高臨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就那麽靜靜看著,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她覺得痛快淋漓!
殺人之後,撲天蓋地的害怕與後悔才湧上來。她不想死,不想給梅長恒陪葬。於是趁著半夜,將屍拖到後院,忍著惡心剁成小塊,順著下水道想衝走。
她不停地剁,不停地剁,剁得手發疼,胳膊發酸,始終沒有停止。
可小塊的骨頭可以衝走,剩下的頭顱和實在剁不到的大骨頭,她也隻能勉強將它們扔進好不容易打開的主管道,寄希望於在水流的作用下,總有一天能腐蝕,總有一天能被衝走。
直到那一天,她才是安全的。
以往軟弱無能的性格幫了她很大的忙。她隻收拾幹淨家裏,又在第二天出門時將梅長恒的手機、錢包和衣服遠遠扔到垃圾桶裏,編了個他出去遊玩的謊話,便沒有人懷疑她了。
天衣無縫嗎?自然不。每一天,董甜寶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生怕別人發現她家下水道裏的秘密,或者哪天,鄰居家裏衝出個頭蓋骨來。
家裏的臭味一出現,董甜寶就聞出來了,她四處查找來源,發現味道出自下水道時,作賊心虛的她不敢吭聲,生怕引起別人的警覺。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故事講得挺悲慘,女主角的遭遇也很可憐,郭建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董甜寶則擦了一把流到嘴邊的淚:“殺了他之後沒多久,我去醫院體檢,被發現患有膽囊癌,切除後化療,恢複得不錯。”
“可好景不長,前不久複查,發現已經複發了,而且這一次,癌細胞擴散,藥石無效。我要死了。”
董甜寶說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十分平靜,她隻是笑著,看向郭建峰:“董家還得在x市混,有個殺人犯的家庭,說出去太不好聽了。我求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幫幫我好嗎?”
郭建峰不忍拒絕,卻不得不拒絕。
殺人償命,這是公道,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她可以在知道梅長恒出軌時選擇離婚,離開這個渣男,也可以在知道梅長恒想害她的時候,帶足證據,告他去,相信以董家的能力,董甜寶不會輕易被人欺負了去。
這不是必死的局,董甜寶有很多次可以選擇另一條道路的機會。
然而她都沒有。她跟梅長恒死死捆在一起,直到再無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董甜寶可憐嗎?可憐的。無辜不?一點也不。
郭建峰打了幾通電話,接手了梅長恒被害一案,他收集了足夠的證據。
下水道中殘存的屍骨被打撈出來。主管道裏有不太鬆也不太緊的隔離網,骨頭那麽大的東西,根本通不過,全擋在了自家下水道口。也就是董甜寶輕易不在家開夥,不然下水道早就堵了。
可笑的是,下水道傳出的陣陣臭味,根源應該不在梅長恒的屍骨。
董甜寶用了將近一個月的時候,很有耐心地一點一點將剁碎的骨頭渣子連著肉一起扔進去,剩下的放進冰箱凍著。時隔一年,哪裏還有血肉能散發出臭味,隻剩下骨頭了。
臭的,是一窩耗子屍體,不知道它們怎麽選擇了下水道裏安家,用水量增多時全家被滅,屍體發出臭味。
看到這一幕,董甜寶又哭又笑地被帶走,嘴裏喃喃自語都是天意。
之後,郭建峰積極奔走,上竄下跳,從檢察院到法院,一路拖關係找熟人,發揮了比董家人更大的作用。
一樁殺人案,因死者有嚴重過錯,又因為董甜寶已經身患絕症,被輕判了三年,而且這三年,她一天都沒在監獄裏服過刑,直接保外就醫,住進本市最好的中心醫院,過得還算不錯。
除了她已經快要死了之外。
董家人花費無數心血,出手大方,遍請名醫,也改變不了董甜寶已經注定的命運,她一天天虛弱下去,完全被病魔壓倒,終於快要不行了。
但梅家人一直心存不滿。
三年,是故意殺人罪量刑的起點,也就是說,隻要定性為故意殺人,量刑不可能低於三年,更何況董甜寶一天牢都沒坐守,這讓失去了一個兒子/兄弟/叔父的梅家人如何願意。
他們鬥不過董家,隻能把滿腔仇恨對準郭建峰。
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梅家這三年來什麽渠道都走過,連信啊訪都沒拉下,可郭建峰本身並無過錯,董甜寶身子不好,梅長恒有主觀錯誤都是事實,告也告不贏的。
這麽樁案子,閔三行會知道,也是因為自家老爹是閔局長,糾察組歸他管,在一組要被解散時,也跟閔三行漏了口風。
閔局長不會收拾郭建峰,但這一次不一樣,是上麵指名道姓一定要嚴辦的。說什麽公安幹警充當了有錢人家的爪牙,為其脫罪輕判出力,總之就差沒直接說郭建峰是黑警察了。
這才鬧到現在一發不可收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