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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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霖與皇帝的對視不超過三秒, 他垂下視線聲音平淡:“並無。し”他頓了頓,又道,“孫兒如今並無娶妻打算,勞皇祖父掛念了。”

    皇帝眯起眼看了萬英一眼, 心疑是萬英給自己的消息有誤, 可轉念一想,年前魏霖也是以同樣的話拒絕了他……想來是趙姑娘自己不願意嫁魏霖,魏霖便也沒有違她的意。

    “既如此,朕便暫且隨你。”皇帝說完突然看向趙以瀾,眼底精光微閃,笑得和藹可親, “趙姑娘,朕與你一見如故, 恨沒有早些認得你。朕女兒緣薄弱, 如今也隻一個明德, 朕有心收你為義女,不知趙姑娘可否滿足朕這願望啊?”

    趙以瀾愣住。

    皇帝居然說要收她做義女?那她豈不是要當公主了?等等……這樣的話,從輩分上來說, 她豈不就是魏霖的姑姑了?

    趙以瀾瞥了魏霖一眼, 心裏對他沒什麽指望。若是從前, 他肯定都不用她開口就會想辦法將皇帝這荒謬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裏,畢竟她要成了公主,即便是個“義”公主,她與他名義上也成了姑侄關係, 還能學某部動不動就死人的大熱美劇玩姑侄**不成?但如今,在他看來他們隻是普通朋友,他大概沒有立場也沒有那個迫切的動機開口阻止。

    魏霖在趙以瀾左側,在聽到皇帝的話之後,他隻是驚訝地皺了皺眉,並未開口,也沒跟趙以瀾進行什麽眉眼交流。

    皇帝小心觀察著這二人的神情,對於魏霖此刻的“無動於衷”,頗有些不解。拒絕了他那麽明顯暗示開口娶趙姑娘的賜婚也便罷了,許是如同他所猜測的那般,他這孫子不敢逆了她的意,可他這會兒說要收她為義女,他這孫兒再沒有一點反應可就說不過去了。

    旁邊,鄒士悅聽到皇帝的話簡直要昏過去了,那可是仙人,皇帝他怎麽敢如此折辱她呢?!

    趙以瀾等不到魏霖的反應,也不覺得奇怪,正色對皇帝道:“多謝皇上抬愛,民女沒那個福分。”

    趙以瀾這會兒其實有些困惑,她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幹什麽。鄒士悅看樣子應當已經將她的“身份”告訴了皇帝,若皇帝信了,此刻不該對她恭恭敬敬的麽?可皇帝沒有,他偏偏一會兒要給魏霖賜婚,一會兒說要收她為義女,怎麽看都不像是信了的樣子。可若是皇帝不信,鄒士悅怎麽會好好地待著?不該是被當成騙子抓起來了麽?連帶她,都可能會被當做騙子的同夥而被逮捕。

    所以,按如今這詭異的狀況來看,皇帝到底有沒有將她當成一個神仙來看待?難不成,是介於信與不信之間?

    趙以瀾的回答很短,也並沒有太多一個普通平民對皇帝應有的敬畏,這正是她的一種試探,她想知道皇帝對於她這所謂的“神仙”身份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皇帝還沒有說什麽,倒是鄒士悅見狀以為趙以瀾這個仙人不高興了,終於忍不住插嘴道:“皇上,既然趙姑娘有自己的顧慮,還是不要強人所難的好。”

    趙以瀾看向鄒士悅,他也正好看過來,並對趙以瀾露出了一個略帶著些許討好的笑容。她沒有回應,神情自然地收回視線。

    皇帝卻像是沒聽到鄒士悅的話似的,望著趙以瀾道:“趙姑娘看來是不打算給朕這個麵子。”

    這話便嚴重了,他是皇帝,誰敢不給他麵子便是跟整個大梁作對。

    趙以瀾從鄒士悅和皇帝二人的態度之中到底還是看出了點什麽。鄒士悅那話說得也很無禮,但皇帝並沒有斥責他,不過就是當做沒聽到罷了。那麽是不是說明,皇帝如今這表現,是在試探她?

    “皇上言重了。”趙以瀾不卑不亢道。她從來到這個時代起,除了任務要求必須偽裝之外,就沒有奴顏婢膝過,這態度自然極了,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普通人沒有兩樣。

    皇帝活了那麽多年,雖說歲數大了,有時候想法偏執,也有時候容易糊塗,但畢竟還是那個擁有鐵血手腕的帝王,看趙以瀾的神態便知她對他的這個皇帝身份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而她的這種泰然自若,又與那些膽大包天的江湖草莽不同,那些人嘴上說著不懼怕朝廷,態度亦是張狂無禮,然而那種刻意的挑釁,卻從側麵反映出他們深埋心底的恐懼。但麵前的趙以瀾是不同的,她目光平和,看他這個皇帝,似乎與看萬英、鄒士悅二人沒什麽兩樣,所有人在她眼中,仿佛都是平等的——對一個仙人來說,所有凡人自然沒有差別。

    “既如此,朕也不勉強趙姑娘了。”皇帝道,“趙姑娘請先行一步吧,朕還有話與霖兒說。”

    “民女告退。”趙以瀾也不多話,利落地轉身出去。

    趙以瀾回到外間等待。剛才雖然皇帝沒說清楚,但她知道,這次的事,隻怕因她這“神仙”的身份,會有很大的轉機。她一個神仙都站在魏霖這邊,皇帝怎麽敢跟上天作對呢?

    沒過一會兒,魏霖出來了,看著神情有些複雜,特別是他看趙以瀾的目光,透著十足的古怪。

    片刻前,屋內。

    皇帝將萬英和鄒士悅二人都揮退,屋子裏一時間隻剩下皇帝和魏霖二人。

    魏霖視線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麽。皇帝看著他,起先麵上沒什麽表情,片刻之後,一絲感慨和無奈浮現,他長長歎了口氣,引得魏霖詫異地看他。

    皇帝道:“霖兒,你可恨我?”

    魏霖一怔,目光微微一冷,什麽都沒說。他能說什麽?要他說實話,那不是給了人把柄?要他違心說不恨,他怎麽說得出口?唯有沉默。

    皇帝凝視著這個過往他因偏見而不願意多看一眼的皇孫,恍惚間似從他身上看到了大兒子的身影。霖兒的模樣與他大兒子有六分相像,但不同於他大兒子的懦弱,霖兒身上有一種與他極為相似的浩然之氣——跟他兒子比起來,霖兒更像他,比他原先看重的小兒子還像他。

    皇帝突然意識到,仙人選擇霖兒不是沒有理由的。目前所有的繼承人之中,唯有霖兒才是最適合的下一任皇帝之選。他從前看霖兒不順眼,與霖兒相關的事有些是懶得去聽,有些是聽了卻不在意,如今回想起來,他得知的那麽多關於霖兒的事,不正是說明了他當皇帝的資格麽?除了對趙姑娘這個“仙人”太過執著這點並不適合當一個帝王之外,其他的,他做得可圈可點——而在得知趙姑娘是“仙人”之後,這點反倒成了優點。

    “霖兒,從前是朕……”皇帝頓了頓,對於一個已經習慣發號施令,字典裏從沒有“錯”這個詞的人上人來說,要說出認錯的話極為不易,他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從前是我做錯了,在你爹的事上,我不該縱容他們……令你爹含冤而死。”

    魏霖置於身側的手驀地握緊,多少年了,或許他想要替他爹討回的公道裏,就包括讓他這個永遠高高在上的皇爺爺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認認真真為他對他爹所作的一切懺悔。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輕易原諒。若不是眼前之人,他爹還活得好好的……

    皇帝見魏霖隻是垂著視線,連一句客套話都不願意跟他說,不禁又長歎了口氣。

    他還能說什麽?本就是他做得不對,如今說什麽也是晚了。

    二人之間霎時陷入一片靜謐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皇帝是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而魏霖則是不願意開口。

    許久,皇帝又是一聲歎息道:“霖兒,既然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那事果真是旭兒做的,而非你設計陷害於他?”

    魏霖驀地抬頭,表情略帶了些許嘲諷,他嗬地一聲笑:“皇爺爺,在你心裏,燕王便是如此光明磊落,即便明德姑姑與我同來證明,你也不願相信?”

    皇帝不吭聲。這不能怪他多想,這個皇位,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充滿了誘惑力,他認為在這樣的誘惑之下,所有人都會拋棄一切的道德底線,以最惡毒的方式去打擊敵人。這話可以適用於旭兒,自然也可以適用於霖兒。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之後,皇帝道:“霖兒,這大梁江山終歸是你的,旭兒他……我會罰他禁足一年,此事就此揭過,你看如何?”

    魏霖微微有些詫異,皇帝這意思,豈不是要跟他做交易?無論燕王是否做了那些事,要他別再死纏爛打追究此事,而作為交換,皇帝承諾皇位是屬於他的。

    許久,魏霖道:“明德姑姑那兒,我說了不作數。”

    皇帝麵上綻開一絲釋然的微笑:“這個你不必擔心,明德我去說。”

    魏霖直視著皇帝:“隻要燕王不再招惹我,此事便揭過了。”

    當魏霖走出去前的那一刻,皇帝忽然道:“這皇位總要再過三五年再給你,但若你能令那位趙姑娘同意嫁你,朕立即退位。”

    魏霖驀地回頭,皇帝卻再沒有看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於是,當魏霖帶著滿心的疑惑出來時,看趙以瀾的表情便有些古怪了。

    見魏霖出來,萬英立即便進去了。鄒士悅猶豫了片刻,剛要邁腿,就見萬英出來讓明德公主進去。

    鄒士悅便止了步,偷偷看趙以瀾,想去跟她搭話,又有些膽怯。趙以瀾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並不主動跟他搭話。畢竟在他眼裏,她可是個神仙,怎麽能那麽掉價主動跟他說話呢?必須在鄒士悅麵前保持神秘感才好。

    倒是魏霖,在跟皇帝談話之後看她的表情就有點不對了,她忍不住回看他,他又不與她對視,甚至立即轉開了視線。確認他並沒有從“失去對生前愛人的愛意”這個副作用裏走出來,趙以瀾便猜測他的異樣很可能跟他與皇帝的談話有關。

    不久之後,明德公主雙目通紅走了出來,一來便抱住了陶婧,小聲啜泣,嘴裏輕輕呢喃:“我可憐的女兒……”

    明德公主隻抱著陶婧哭了幾聲便摟著她向外走去,每一步都比前一步輕快,幾步之後,她又變成了那個雍容的大梁公主。

    趙以瀾跟魏霖一起離開了皇宮,她一直憋著沒問,直到二人出了宮門,她才問道:“燕王如何處置?”

    “禁足一年。”魏霖道,他似是猜到了趙以瀾在擔心什麽,又道,“趙姑娘盡管放心,他今後不會再對趙姑娘不利。”

    既是與他達成了協議,他的皇爺爺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將燕王叫去敲打是最基本的,限製燕王與京中實權者的來往,控製他的經濟等等這些,他的皇爺爺也總會看著辦,令燕王便是再想招惹他也沒有能力。因此,趙以瀾與她朋友的安全,已經不是問題,燕王自顧不暇了。

    “那便好。”趙以瀾笑著點頭,她最為擔心的,確實是燕王這個禍害。雖說有些好奇皇帝到底跟魏霖說了什麽讓他反應那麽奇怪,但如今也不好問,她想著是不是要主動告辭以免去二人間的尷尬。

    然而在趙以瀾開口前,魏霖卻先說道:“趙姑娘……不知先前你與皇上單獨見麵時,可有提起我?”

    趙以瀾有些驚詫地看著魏霖,他問這個是為了什麽?

    “實不相瞞,皇上說,若趙姑娘願意嫁給我,他便會提前退位。”魏霖道。

    趙以瀾嘴角一抽,她總算明白魏霖的疑惑是怎麽回事了。想來皇帝肯定沒有告訴魏霖她是“神仙”一事,魏霖自然不會明白,皇帝給出的這個條件,是為了將她這個神仙留在皇室。

    不知是不是誤會了趙以瀾的意思,魏霖忙道:“趙姑娘請放心,我說出此事,並沒有脅迫你的意思。我隻是有些不解,為何皇上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他之前聽到皇帝提出這個條件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拒絕,隻是當時皇帝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他便隻能先離開了。他沒必要靠娶親坐上皇位,那個位置遲早都是他的,如今局勢基本已定,他並不著急,當然,該有的防備,他也不會放鬆。況且,他有個莫名卻根深蒂固的想法——娶妻隻要一人便可,隻有他愛的女子,他才會娶。而如今,這樣的女子他並未遇到,娶妻一事自然要放放。

    魏霖看著趙以瀾的目光誠懇而清澈,她心裏反倒有些悶。若是從前,皇帝提出那樣的條件,魏霖大概會很歡喜吧?可如今,她隻看到了他眼中的困惑和尷尬,一點兒跟“喜”搭邊的情緒都沒有。

    “我與皇上所說的話其實說給你聽也不要緊。”趙以瀾看著魏霖道,“我借用百曉生的名號告訴皇上,這大梁江山,隻有交給你才能綿延萬世。”

    魏霖驚詫地看著趙以瀾,後者繼續道:“至於他所說的那個條件,我毫不知情。既然你也無意,便當是他老糊塗了吧。”

    趙以瀾的話並不客氣,這世上又有哪個人敢背後說皇帝是“老糊塗”?但趙以瀾知道,魏霖不會在意,即便他如今身上帶著“女神之吻”的副作用,但他失去的隻是他對她的“愛意”,而並沒有失去他對皇帝的怨恨。

    趙以瀾忽然心中一動。魏霖在副作用開始後對她的態度,是不是太過生疏了點?即便愛意沒了,好歹他們曾經同生共死過,怎麽說客氣就客氣了?莫非……魏霖對她的感情,幾乎都是屬於對愛人的愛意?所以愛意沒了,他跟她之間就幾乎什麽都沒剩下?

    因為知道副作用的持續時間在一年左右,而不是永久的,趙以瀾此刻倒沒有太難過,一年後他就恢複正常了,而她也能利用這段時間真正好好地想一想。從前是被“回家”這個執念壓抑了所有感情,如今肩上的枷鎖消失了,魏霖又不會如同過去一樣給她太大壓力,倒真是個思考的好時機。

    趙以瀾的話其實並沒有完全替魏霖解惑,但他知道已經沒辦法從她這兒得到更多答案,便不再問下去。

    趙以瀾和魏霖一起回到大皇子府,隨後便提出告別,而令羅銳大跌眼鏡的是,魏霖竟然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

    素衣和奚遲自然是跟著趙以瀾一起走的,而範修想了想之後也決定跟著三人回家,他跟他兒子的關係已經今非昔比,他想看兒子便能來看,他不想留在這裏給他帶來麻煩。因回到大皇子府後已晚,四人第二日一早才離開,回到了家中。

    燕王的事暫時算是處置好了,趙以瀾的目光立即轉到了江湖上。奚遲的消息一向來得快,不過三日後,跟舒斷念相關的消息便相繼進入趙以瀾的耳中。

    如今的武林盟主是謝青鸞,這些年她在這個位置上做得還不錯,漸漸的也有了些威望。她於日前發表了一則聲明,說所謂的《天命》正是商昭的陰謀,那不過是一套普通的書冊,卻被商昭拿來當做誘餌,設置了陷阱將不少門派的精英一網打盡。幸好當時蕭逸鳴大俠在,破除了商昭的陰謀,與舒斷念聯手將他誅殺,以此告慰四年前和如今死在商昭詭計之下的無辜之人。

    趙以瀾將其餘的五冊《天命》都銷毀了,隻帶上卷一,跟素衣他們說了一聲後,便南下了。她要去找舒斷念,將這留有他爹娘舊日記憶的書冊交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再不更就要被打死了……找不回碼字的感覺我也覺得很虐啊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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