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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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趙以瀾像個侍女似的跟著魏霖他們進來的時候, 皇帝並沒有太在意,而當她站出來說話,他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女子。她長得很美,這毋庸置疑, 更令人眼前一亮的是, 她身上有一種獨一無二的氣質,兼具女性的柔美和男子的英氣,即便麵對上位者也毫不畏縮,那份自若令人移不開眼。
隻是,更令皇帝在意的卻是她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仿佛他從前在哪裏見過她似的……
過去的畫麵從他依然敏捷的大腦之中紛紛閃過, 皇帝忽然抓住了什麽,他又多看了趙以瀾一眼, 忽然側頭對自己身邊的大太監說了些什麽, 太監領命而去。隨後皇帝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中和顏悅色地對趙以瀾說:“你是何人?”
“民女趙以瀾, 隻是一介草民。”趙以瀾道。
“趙以瀾……”皇帝輕聲體味了一遍趙以瀾的名字,說道:“那你便隨我來吧。”
他起身走進暖閣後頭的房間,趙以瀾對麵麵相覷的眾人擺擺手, 也跟了進去。
皇帝端坐, 隨即也慈祥地請趙以瀾坐下, 笑問道:“不知趙姑娘想跟朕說什麽?”
屋子不大,左側有道屏風將這小空間分隔成兩部分。此刻這兒隻有皇帝,趙以瀾以及去而複返的太監三人。
趙以瀾語出驚人:“不知皇上屬意的大位繼承者可定下了?”
“大膽,這哪是你能過問的!”那太監尖聲怒斥道。
趙以瀾看了他一眼, 忽然記起她過去是見過他的,那一日她以希波神醫的身份隨提督太監杜忠來給皇帝治病,他便帶著另一位神醫農樺來的,當然,最後是她這個帶有係統金手指的人贏了。
趙以瀾微微笑道:“我自然是不敢過問的,我不過是替天道問一問罷了。”
皇帝沒吭聲,照舊是那太監怒喝道:“你是何人,又哪來的資格替天道問什麽?”
趙以瀾笑眯眯地說:“你又是什麽東西?我有沒有資格,哪兒輪得到你嘰嘰歪歪?”
“你!”太監被噎得橫眉豎目。
皇帝終於開了尊口:“萬英,你先退下。”
被稱作萬英的大太監連忙恭敬地退後一步。
趙以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笑眯眯地看著皇帝。
皇帝麵上並沒有被冒犯的盛怒,隻是不答反問:“趙姑娘,你跟霖兒是……”
趙以瀾接道:“朋友。”關於這一點,她相信現在的魏霖也會表示讚同。
皇帝不語,垂眸似在思索著什麽。
趙以瀾選擇了主動出擊,不等皇帝繼續問便說道:“民女是江湖人,不懂太多規矩,有話便直接說了,望皇上海涵。不知皇上過去可曾聽過百曉生之名?”
皇帝眉目微動:“略有耳聞。”
趙以瀾道:“想來皇上對於這樣的江湖術士必是不屑一顧的,不過他確實不是什麽江湖騙子,江湖上受他恩惠之人多如過江之鯽,先生是有真本事之人,且……他很早便為大梁算過一卦。”
這話說起來其實是很大逆不道的,大梁的國勢,又豈是一個江湖術士能輕易窺探的?更何況麵前站著的人還是皇帝,這個帝國的最高掌權者。但趙以瀾對皇帝本就沒有這個時代人該有的敬畏之心,再加上她因魏霖之事對這皇帝毫無好感,又有係統金手指傍身,說起話來便一點兒也不客氣。
皇帝略挑了挑眉。
他身邊的萬英看表情簡直要炸了,“大膽”這話就已經到了喉嚨口被他自己強行吞了回去。真是要命了啊,他為什麽要留下來聽到這種話?皇上是不怕聽,可他怕啊!
趙以瀾不會知道萬英此刻的想法,當然即便知道她也不會在意。
“我想,皇上應當不用我說,便明白了先生算出的結果。”趙以瀾故意說半句留半句。
很簡單,她已經知道了大梁的國勢,而她如今選擇了魏霖當朋友,足以窺見那國勢的內容大概是如何的。
趙以瀾當然知道要說服皇帝沒那麽容易,所以她必定還有後招,她會利用係統的幫助,將皇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在趙以瀾信心滿滿準備應對皇帝接下來的提問甚至質問時,隻見皇帝突然看了屏風後一眼說:“趙姑娘,你的意思朕了解了,請先出去吧。”
趙以瀾:“……”
沒注意到皇帝小動作的趙以瀾簡直是一臉懵逼,看皇帝這和顏悅色的模樣,應當並未被她的話激怒,也沒有一點兒的好奇,她甚至也看不出來他有沒有被她的話說服——無論怎麽想,他都不可能被她這麽寥寥數語說服的吧?
趙以瀾還想說些什麽,但在對方那溫和卻令人充滿壓力的目光注視之下,她隻得默默地退了出去。
外頭所有人都不知裏頭的人究竟在說些什麽,見趙以瀾出來,齊刷刷看向她,饒是趙以瀾心誌堅定,麵對這些灼熱的目光,心中難得困惑的她也感到了一絲局促。
去之前她明明那麽自信的模樣,結果還沒弄出個什麽結果來就尷尬地被趕了出來,實在是太丟臉了啊!
雖然沒人問,趙以瀾還是板著臉肅然道:“皇上還在考慮。”至於在考慮個什麽鬼……她不知道!反正他們也不敢問……
當外頭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中之時,皇帝所在的內室,卻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悄然躲在屏風後極力壓抑著自己情緒的道士待到趙以瀾出去後便激動地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不,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竄,他的動作那麽激烈,以至於那穩固的屏風都被他帶得抖了抖。
道士走出來之後甚至來不及整理自己的衣著,瞪大雙眼幾乎語無倫次地說:“皇上,就是她,就是她!”
皇帝沉吟不語,先前看道士的表情,他就大概猜到了情況,如今得到道士的確認,他倒沒那麽驚訝了。
“天一真人,你果真沒有認錯?”皇帝忍不住再確認。
天一真人激動道:“本道絕不會認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信皇上你看。”
天一真人從懷裏取出一個卷軸,小心地打開,皇帝先看到的,是一個女子的側顏,這也是他數年前無意間看到的。他記得,被他無意間看到後,天一真人竟然還不顧他是皇帝而對他發火了。
“皇上,本道想你應當還記得這幅畫。當初本道說過,這便是救我一命的仙人。”天一真人道,“本道當時說,本道因不敢褻瀆仙人,才隻描繪了她的側顏……但實際上,本道隻看到了她的側顏,這才隻能畫出這樣來。當時之事,本道並未對皇上細說,想來皇上即便知道了也半信半疑。如今既然仙人現身,本道自然要將當時的情形說給皇上聽。”
皇帝點點頭,等待著天一真人的“故事”。他先前覺得趙以瀾眼熟,正是因為他曾經見過天一真人小心收藏的那張側顏畫,雖說模樣因歲數不同而有所偏差,但那種獨特的氣質是令人難以忘懷的,因此當趙以瀾說要與他單獨說話時,他並沒有拒絕,反而吩咐萬英去將天一真人找來,躲在屏風之後。
在天一真人說著他那個命不該絕的傳奇故事時,皇帝微微皺眉,似在深思。他對天一真人的寵信是從三年前開始的,與天一真人論道,他每每收獲頗多,而天一真人也曾經替他擋過一次災厄,甚至預言了他前段時日的劫難。按照天一真人的說法,他即將麵臨的是一次幾乎闖不過去的死劫,除非奇跡,否則隻怕他就要歸天了。
而在他身體日益康健之後,天一真人還曾為他批命,但當時他的結論是,他的命數已不在天道之內,連天一真人都看不穿了。
天一真人,也就是鄒士悅的故事進行到尾聲時,展開了手中的另一張畫卷,露出一個仙風道骨白發蒼蒼的老人。
沒等天一真人說什麽,皇帝便麵色一變,身子因激動而前傾,而他身邊的萬英更是驚呼出聲:“希波神醫!”
天一真人驚訝地看向萬英:“萬公公,你見過仙人?等等,你說他便是希波神醫?”
天一真人自然知道前段時間治好皇帝的人是希波神醫,隻是當時他出宮為皇帝祈福去了,不知當時的情況,還有些遺憾。如今聽到萬英脫口而出的話,他愣了愣,隨即悔恨得幾乎要捶足頓胸,若他當日還留在皇帝身邊,豈不是早就再見到仙人了?
想到外頭的那個姑娘,天一真人心中的悔恨才稍稍消解,還好今日他再見到了仙人。
“皇上,這便是當時仙人救下本道時的模樣。”天一真人激動道,“原來他是以希波神醫的身份在世間行走,造福世人!能醫治百病的藥丸,隻怕唯有仙人才有能力造出來啊!”
皇帝對天一真人一向信服,但此事事關重大,他微微皺眉,不敢置信地問道:“天一真人,你說,外麵的那位趙姑娘,可以隨意變身成希波神醫,朕的病,也是她治好的?”
天一真人篤定道:“不會錯的。若非仙人,皇上你的劫難,又如何能輕易躲過?如今皇上的壽數已不在天道之內,這必定是仙人的功力!”他是親眼見過仙人從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變身成為妙齡少女的,自然對此堅信不疑。
皇帝一時間無法接受這般發展,不禁沉默下來。
天一真人道:“皇上,請恕本道僭越了。既然仙人化身成一妙齡女子選擇了皇太孫,皇上不若早做打算為好。所謂的百曉生窺天道一說隻怕是仙人的假托之詞,既然上天選擇了皇太孫,皇上還是莫與上天作對為好啊!”
皇帝不知不覺地微微點了點頭。他絲毫不懷疑天一真人被魏霖收買了,這幾年天一真人表現如何,他是看在眼裏,天一真人也從未對未來皇位歸屬說過哪怕一句,整日裏隻沉迷論道,這也是他看重天一真人的原因。
一直以來,皇帝都不喜魏霖,最屬意的繼承人是他的小兒子魏旭,隻是那些頑固的老臣反對,他才沒有改立太子。
“那趙姑娘,果真是仙人?”皇帝依然心存疑慮。
天一真人道:“千真萬確!”
他磨了磨手掌,擦去掌心因激動而流出的汗水,眼睛裏仿佛閃著光:“皇上,此事乃關乎大梁國運,若皇上不信本道也無妨。唯有一點,若皇上不信,本道也隻好離宮了。”
“天一真人這是在威脅朕?”皇帝道。
天一真人道:“皇上,本道隻是不願令仙人不喜罷了。”
皇帝沉默不語。
天一真人也不怎麽在意的模樣,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外頭,似乎透過牆壁再一次看到了那仙人的模樣。這麽多年了,他終於又一次見到了仙人!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要跟仙人混個臉熟!
許久之後,皇帝忽然對依然在激動中的天一真人道:“真人,若忤逆仙人之意,不知會有何等懲罰?”
天一真人回神,高深莫測地說:“仙人不必自己動手,但天道,自會讓忤逆之人,得到應有的下場。”
“為何仙人會看好霖兒?”皇帝喃喃道。
天一真人道:“天意莫測,天命不可違。”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麵上滿是疲憊。這幾十年來,若說他對霖兒有多不喜,其實也算不上,不如說是恨屋及烏,他不喜霖兒的爹,他那個懦弱的長子,才會因此不喜霖兒。撇開所有偏見再看霖兒,他具備當個明君的一切要素,如此,他魏家江山,便能再多傳上至少兩代。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若天意如此,他即便貴為九五之尊也還是個凡人,又如何與天意作對?逆天而行者,必定不會有好下場。
這時,一直在困惑著什麽的萬英忽然遲疑地說:“陛下,奴婢忽然想起件事……”
“說。”皇帝正心煩著,語氣便也冷冷的。
萬英打了個哆嗦,忙道:“是這樣的……”他看了天一真人一眼,才繼續道,“奴婢記得,皇太孫殿下七年前……就是被一個叫趙以瀾的姑娘所救,而那之後,殿下便一直……一直對那位姑娘情根深種……”
他這話說得有些猶豫,怕那位天一真人認為他這話是對仙人的侮辱。
“是麽?”皇帝皺了皺眉,萬英提起七年前令他有些不悅,但萬英話中的信息讓他忽略了那些情緒,“年前朕說要為霖兒指婚,他拒絕了朕,也是因為她?”
“想來應該是如此。”萬英道。
內室陷入一片沉默之中,皇帝的表情有些古怪:“那這位趙姑娘對霖兒是何態度?怎麽沒見霖兒……將她收房?”
“奴婢聽聞,那位趙姑娘一直沒答應殿下,這一逃,便是七年哪!”萬英道。
天一真人麵色隱隱帶著莫名其妙的自豪:“恕本道直言,殿下在人間的身份再尊貴,也還是脫不開凡人的身份,仙人畢竟是仙人,又怎會委身於一屆凡人?”
皇帝想想也覺得有理,若是一般女子,即便無名無分,也隻怕早從了。
他摩挲著扳指,到底還是不能完全信服,心底的那一絲不確定若不能消解,他不會輕易下決定。
皇帝忽然對萬英道:“萬英,你去叫霖兒……和趙姑娘進來。”
萬英忙領命出去。
天一真人隱隱覺得不安,忙問道:“不知皇上想如何?”
“真人勿慌,朕自有主意。”皇帝道。
魏霖聽說皇帝要他和趙以瀾一起進去,不禁疑惑地看了趙以瀾一眼,後者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魏霖皺了皺眉,收回視線,趙以瀾這才忽然意識到,現在在魏霖看來,他們兩個好像沒那麽熟……
趙以瀾跟著魏霖走進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目光灼灼的道士,起先隻是覺得有些疑惑,再一看,突然發現對方好眼熟,腦海深處的記憶湧現,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不是鄒士悅麽?當年那個被她救了並強行讓他以為她是神仙的道士,唯一一個看到了她千麵秘密的人!
這不是冤家路窄嗎?!怎麽辦,現在躲還來得及麽?
等等,他……該不會早就發現她了吧?
趙以瀾一看鄒士悅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認出她了,並且他依然深信她是神仙,沒見他那模樣恨不得貼到她身上來了麽?
那麽,之前她進來想忽悠皇帝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吧?
回想自己之前說的話,以及皇帝的奇怪表現,趙以瀾暗暗思索。鄒士悅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隻怕對皇帝的影響不小,若他深信她是神仙,皇帝會不會信呢?皇帝若信了,那是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啦?
啊,這麽一想,她就沒必要躲了,神仙就神仙,這個逼她就裝了!
與趙以瀾那“靈活”的模樣不同,魏霖一進來便安靜地垂眸等待著。
皇帝將一切看在眼裏,半晌道:“霖兒,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女子?朕替你指婚。”
魏霖驚訝地抬頭看向皇帝,之前在說的明明是燕王之事,他以為將他叫進來至少會說些與此相關之事,萬沒有想到說的竟然是這完全不相幹的事。
趙以瀾看一眼鄒士悅,見他正困惑地看皇帝,視線一動便也看向皇帝,誰知皇帝的視線剛好掃到她這裏,令她微微心驚。
這是在玩哪一出?她嗅到了一股子陰謀味啊……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番外,繼續正文的搞事風格……
ps:感謝︶童鞋的地雷,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