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走日 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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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曦和陳虞在場地同一側,突然拋下槍械,冒險向她靠近。

    “你幹什麽!”陳虞低喝。

    怪物的攻擊掀起強風,林曦卷發亂飛,神情莫辨:“你能扔槍,也能扔人吧?”

    王恪眼神一凝。

    “你……”陳虞也明白了。

    林曦柔和地笑笑:“我不能讓餘存死。”她吸了口氣,將計劃挑明:“我身上有炸藥,但不是遙控型。爆炸物可不長手,必須有人扒住怪物後頸。陳虞,把我扔過去。”

    刃麵襲來,三人狼狽地躲開。

    “怎麽樣?我們支撐不到時間用盡,這是眼下唯一的選擇。”林曦冷靜得可怕,“作為條件,之後請放過餘存一次。”

    見陳虞不答話,林曦挑釁地抬抬下巴:“我殺了兩個同伴,之後隻要有機會,也會殺了你們,即便如此,你也下不了手?”

    陳虞臉色有些發白。

    王恪插口:“我認同這個方案,我會履行承諾,饒過施餘存一次。”一頓,他命令,“阿虞,把她扔過去。”

    陳虞深吸氣,雙肩微微發顫。

    王恪加重語氣:“這是我的決定、我下的命令,責任由我來承擔。”

    陳虞麵無表情,向怪物看了一眼,將林曦提起來:“等它轉過去。”

    林曦本來就嬌小,體重也輕,陳虞竟然有那麽一瞬覺得無從使力。

    “我隻負責把你扔出去,能不能扒住怪物要看你。”即使三人都明白事實將會如何,陳虞還是那麽說。

    林曦依然在笑:“別看我這樣,畢竟還是通過體能訓練的。”

    陳虞做好準備,目不斜視:“我果然還是非常討厭你。”

    林曦咯咯輕笑:“我這麽做可不是讓你喜歡我。你們怎麽樣都無所謂,我在乎的隻有餘存。”

    “你能不能別笑了。”陳虞咬牙切齒。

    “當然不行,”林曦的嗓音終於顯露出一絲顫抖,“我也是會害怕的啊。”

    陳虞調整呼吸,靜候時機。

    “最後告訴你一件事吧,舊塔首席向導風盾是我的叔叔。”林曦突然向王恪伸手。他愣了一下,還是短暫地握了握,麵色有些怪異。

    與此同時,牛頭怪終於轉身。

    陳虞沒有應答,咬牙雙臂高舉,將林曦扔了出去。

    要固定在脆弱的後頸當然隻有一個方法。

    槍尾刺入林曦身體,鮮血飛濺。陳虞眼睛一眨不眨,臉上麵無表情。她無法想象這樣有多痛,但隻是看著,背脊上都竄過一陣寒意。

    痛意想來沒持續很久。

    下一刻,怪物的頭部爆炸了。緊接著是上半身。

    有誰長聲哀嚎。

    擬態外殼碎裂,露出鬼無可言狀的本體和發亮的靈核。

    惡鬼大力收縮。

    南道在另一端喊:“小心!它要開始吞噬了!”

    紅色魔彈已然穿過黑煙,命中靈核。

    巨大的惡鬼頓時消失無蹤。

    場上奏起八音盒歡快的旋律,沒有喪鍾,也不為誰而鳴。孩童的吟唱加入狂歡:“玫瑰是紅色的,紫羅蘭是藍色的,糖是甜的,你也一樣……”

    陳虞手一張,長|槍現形。附魔武器是不會被物理攻擊破壞的。

    她審視槍身,銀白的金屬麵上鐫刻著魔法刻印,光潔如新,沒有鮮血,什麽印跡都沒有留下。

    “阿虞。”

    陳虞循聲望去,不知怎麽,在王恪的注視下顫栗了一記。

    到了這種關頭,他總是惜字如金:“責任在我。”

    她覺得這情景、這對話似曾相識。而他越溫柔,越努力減輕她的負罪感,她就越覺得自己殘忍。

    “啊……啊……啊啊啊!”施餘存從爆炸的衝擊中蘇醒,匍匐在地,痛苦地四處摸索,“小曦?小曦!小曦……”

    陳虞想,也許施餘存真的無意間摸到了林曦的一部分。

    仿佛要刻意作弄他,那道童聲適時響起:“哎呀哎呀,雖然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大家還是打敗了可怕的怪物!恭喜恭喜!當當當,那麽現在就要頒發獎品,也就是這座迷宮的寶藏啦!”

    施餘存呼吸急促,忽然就伏地不動了。

    怪物落腳之處是個巨大的凹坑。語聲未落,從坑中便升上一個平台。

    巧克力豆曲奇,葡萄幹司康餅,檸檬派,水果塔,馬卡龍,紙杯蛋糕,草莓芝士卷……這赫然是一個放滿了甜品的方桌。餐具全都是豔粉色,而正中三層西點托盤頂端,放了一個小盒子。

    爆炸的焦味還沒散盡,這小孩子茶會般的擺設愈顯荒謬。

    童謠還在沒玩沒了地唱,陳虞聽得背脊發毛,疾步走過去將盒子拿起,踢了桌子一腳,震得碗碟亂顫:“閉嘴。”

    “哎呀呀,大姐姐好凶,”雌雄莫辨的童聲委屈地拉長音調,“好啦好啦,大家還是好朋友,要好好決定鑰匙歸屬呀。那麽我們下一輪遊戲見!”

    片刻死寂。

    陳虞將盒子往王恪那裏一拋,朝施餘存靠近:“沒死,但受不了結合斷裂,又昏過去了。”

    王恪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轉向南道:“能把他綁起來嗎?”

    南道愣了愣:“這是……要帶著他走?”

    “帶出迷宮,之後再說。”

    南辛倒沒被沉重的氣氛影響,反而眼饞甜點:“這些……不能吃對嗎?”

    “應該沒有毒。”王恪判斷道,走到陳虞身側,“你不看一眼?”

    盒子裏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羅盤,表麵呈啞光黑色,四道凹槽互相交錯,勾勒出東南西北。隻有西側的凹槽中填了金屬塊,形狀與斧頭十分相近。

    “集齊四個東西,召喚惡心人的黑幕?”陳虞覺得這東西十分紮眼。

    王恪想了想,將斧狀金屬與羅盤分離,轉向南道:“為了避免獨吞的嫌疑,你們--”

    南道打斷他:“你們保管就好。”

    王恪沉默片刻,把羅盤交給陳虞:“以防萬一。”

    陳虞接過,一轉身,正看見南辛把施餘存捆成了個粽子:“這讓人怎麽背?”

    “讓我背就算了,拖著走吧。”南道在這方麵意外地壞心眼。

    王恪挑了挑眉,卻沒反對。

    “拖死了怎麽辦……”陳虞看不下去,“我來背。”

    南道立即改口:“這家夥太重了,我來。”

    四人就此離開迷宮中心,路上南辛努力活躍氣氛,但陳虞一直沒什麽反應,連帶王恪也有些陰沉。

    下午三點,太陽開始西沉,雪白的迷宮染上暖光。

    終於來到迷宮出口,四人明顯都鬆了口氣。

    “所以……要拿他怎麽辦?”南道向肩膀後看了眼。

    “在附近找個地方扔下,留一些淡水和食物。”王恪頓了頓,問陳虞,“沒問題吧?”

    陳虞別開臉:“沒有。”

    四人很快找到了一個樹洞。

    南道將施餘存放下,一回頭,人已經不見了。

    “小心!”

    陳虞就站在南道身側,瞬間被掐住了脖子。

    近在咫尺,施餘存麵目猙獰:“殺了你,給小曦報仇……我要殺了你!”

    呼吸困難,氣管像燒起來,陳虞眼神亂飛,卻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麽。

    “隨便掐女孩子脖子可不好呀。”

    一隻手搭上施餘存肩膀。他渾身痙攣,頓時脫力。

    他循聲看去,南辛手指一拈,電火花茲茲作響;她向他露出友善的微笑:“再動虞虞,我就真的電你哦。”

    陳虞退開兩步,揉著喉嚨咳了一陣。

    從旁同時遞來兩瓶水。她隨手接過一瓶,灌了一口下去,又咳嗽了好一會兒,才轉頭輕聲說:“謝謝。”

    王恪看了南道一眼。對方默默將手縮回去,自己擰開瓶蓋喝了口。

    陳虞向南道笑了笑算是道謝。

    “這樣你就滿意了?”王恪蹙眉。

    “嗯?”陳虞裝傻。

    “姓施的隻掙斷一手的繩子,你真的躲不開?”

    陳虞垂頭,有些惱火:“對,這樣我好受很多。之後再遇見他也不會下不了手。”

    王恪半晌無言。就在她以為他要這麽放過這茬時,他突然摸了摸她的頭,動作和聲音一樣輕:“那就好。”

    這麽說著,他向施餘存走近。

    “還有你,你也該死……”施餘存又要動,南辛笑嘻嘻地把他按回地上。

    王恪淡淡道:“讓他來。”

    南辛瞪大眼睛:“你確定?”

    “嗯。”

    “出了什麽事我可不管啊。”

    南辛一鬆手,施餘存就向王恪撲去。

    陳虞已經站起來,想了想,沒動。

    果不其然,施餘存的動作突然頓住了。他全身僵硬,晃了晃,從頭到腳都開始發抖,神情像在笑又像在哭:“這是什麽……”

    “林曦要我傳遞給你的信息。”

    陳虞忽然明白了林曦為何要與王恪握手。他的共情能力會忠實地傳達林曦的想法與心情。

    “為什麽,明明不是這樣,不是隻有你需要我,沒有你,我……”施餘存混亂地抱頭蹲下,自言自語,“不是這樣,我不要……”

    他捂住臉,竟然像個孩子一樣抽泣起來。情緒失控,黑暗哨兵引以為傲的精神壁壘傾潰,精神力散逸。隻要稍有不慎,施餘存就會徹底暴走。

    在情緒中迷失的哨兵全無理性,會對所有生物無差別攻擊。

    陳虞全身繃起來:“王恪。”

    “我知道。”王恪沒有退,反而縮短距離。

    施餘存抬頭,臉上有血和灰塵,布滿紅絲的雙眼如獸,狠戾而濕潤。

    喪家之犬。陳虞看著他,腦子裏就蹦出這麽一個詞。

    王恪也不猶豫,抬手一個耳光刮過去。

    施餘存被打得發愣。

    “還不夠?”王恪嗤笑,“要發瘋隨便你,我隻答應了林曦饒你一次,下次就不是耳光那麽簡單了。”

    施餘存臉色迭變,麵部肌肉微微抽搐。

    “同樣是向導,我多少能理解林曦的心情。”王恪突兀地頓了頓,“所以我同意了她的提案。如果你還想尋仇,盡管找我來。”

    他後退半步,幾乎是冷酷地道:“當然,希望之後我們不會再見麵了。我並不喜歡自己的代號。”

    施餘存像是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過了良久,緩緩將手掌貼到心髒的位置,喃喃:“痛。”

    這於黑暗哨兵而言,似乎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感受。

    他雙眼瞪得很大,顴骨高聳,聲音沙啞:“但為什麽……我還能活下來?”

    這問題分量太沉,陳虞的肚子像被打了一拳,她後退,坐回樹下。

    儀器解除結合也有強烈的副作用。兩年前陳虞癱在床上時就想,為什麽痛到這種地步,她還死不掉。人類的身體明明很脆弱,卻怎麽能忍受那麽多的痛苦。

    施餘存漸漸恢複了清醒,卻還沒緩過來。良久,他才怔怔看王恪,而後又盯著陳虞看了一會兒,才冒出一句:“放過我,你們會後悔的。”

    “我知道,”王恪笑得古怪,“但我不喜歡食言。”

    施餘存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搖搖晃晃地起身,差點被足上的繩索絆倒。但他恍若未覺,就這麽一步步地走入陰翳的林中。

    南道和妹妹相攜站在一邊,看著黑暗哨兵的背影,神情莫辨。

    陳虞鬆了口氣。

    王恪卻突然咳嗽起來。

    循聲看去,陳虞臉色大變:“喂!”

    王恪臉色慘白,一抬手阻止她靠近,低聲說:“沒什……”又是一陣猛咳,他掩唇,指縫間滲出鮮血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個美少女的地雷-3-

    下章高甜。上兩章評論好少啊qvq所以我發了便當減少劇組經費支出【並不是這樣

    南道:我忽然背後一涼。

    ——樹哥的哨向百科——

    【舊塔】

    高牆紀元前領導神啟者的組織。最初是為了神啟者人權奔走的組織,之後力量逐漸壯大,成為管理神啟者的第三方力量。其組織和行動風格與神秘宗教十分相似,等級森嚴,講究保密。由於技術限製,強行**結合在舊塔中並非個案,因此引發了向導和部分哨兵的不滿。在牆豎立後不久,舊塔中分離出了一部分成為新塔。而舊塔很快在一次意外中覆滅,牆的技術也因此有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