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狩獵日 5 a.m.

字數:9115   加入書籤

A+A-




    第一個開口的是施餘存:“怎麽判斷誰是持有徽章的魔女?”

    性別莫辨的童聲笑得肆意:“如果標在身上多沒意思呐, 要判斷隻能靠猜和欺騙……如果猜不出來,把遇到的所有人都殺掉不就行了?”

    王恪皺眉:“進入那座塔的名額有兩個, 這樣不會自相矛盾?”

    聲音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你說會把徽章藏起來, 這麽大一個島, 怎麽找?”發問的又是施餘存。

    “人家當然準備好了線索, 隻要想找的大哥哥大姐姐一看就明白了!當然,如果碰上同樣在找徽章的好朋友,要好好合作然後偷偷把對方幹掉哦。”

    陳虞沉默片刻才說:“不參加的人會受懲罰嗎?”

    聲音驚訝地頓了片刻:“哎呀, 大姐姐不想參加嗎?”

    王恪示意她不要說話:“假如目前島上的生還者中有人不願意參加這輪遊戲,你準備怎麽辦?”

    “嘻嘻嘻, 看來是人家給的動機還不夠充分呐。人家還是希望大家本著自覺自願的態度參加遊戲的, 所以呢--是絕對不會逼迫大家的!但是,遊戲當然是人越多越好玩,嗯……再說下去就要露餡了,總之, 魔女狩獵,現在開始!”

    語音未落, 施餘存已經與陳虞王恪拉開距離。

    “我……”

    陳虞話沒說完, 王恪再次搶白:“尋找徽章也許需要合作。”

    “不,我不需要。”施餘存眯了眯眼, “別來妨礙我。”

    王恪下巴一收:“你想重新見到林曦?”

    施餘存繃緊唇線,轉身就走。

    “你真的覺得黑幕能讓死者與你見麵?”陳虞追問。

    黑暗哨兵回頭,麵無表情:“如果那死婆娘做不到,我就剝了她的皮。”

    基站前轉眼隻剩陳虞和王恪。陳虞學乖了, 不提是否要參加狩獵:“天還沒亮,去清點一下物資轉移?”

    “沈無辭似乎暗示這是最後一輪遊戲了,不用帶很多東西。”王恪似乎早有準備,進入基站挑了彈夾、食物、急救包和適量飲用水。陳虞則盯著基站外的河流,若有所思。

    王恪閉眼沉默須臾:“小雪找到合適的位置了。”

    “那就走。”

    兩人避開溪流,往林中走去。在基站被林木吞噬前,陳虞回頭再次回頭。

    王恪駐足等她,抬了抬眉毛:“怎麽?”

    “沒什麽。”

    對話暫時終結。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黎明的樹林中,數著彼此的步伐和呼吸。王恪忽然放慢步調,陳虞駐足,以眼神詢問。

    王恪沒答話,停頓幾拍才將手向她遞來。

    陳虞愣了一下。

    他抿唇,似乎想別開臉。

    “到底幹什麽?”

    “手給我。”

    陳虞這才會意,將左手硬邦邦地伸過去。王恪握得很鬆,仿佛不知往何處使力。視線相錯,陳虞在沉沉的樹影中無端尷尬起來,下意識手腕回撤。王恪立刻使力阻住她,頓了一拍,才變換手指的位置,十指相扣。

    全程兩個人都保持沉默。

    就這麽牽著走了一會兒,陳虞眼皮一抬,想嘲笑對方,正對上王恪的目光。她第一反應要躲,念頭微轉,她坦然地看回去。

    王恪反倒不自然起來,扭頭繼續前行。

    這一次的落腳點在兩人從未踏足的區域。這一片的林木較為稀疏,有大片的荒草地和水塘。

    “這些水塘也是突然冒出來的?”陳虞小心繞開泥濘地段,嘴裏嘀咕。

    “我之前一直在想,黑幕究竟是怎麽隨心所欲地改變地貌的?”王恪看了一眼灰藍色的天空,“超大型的轉移魔法或是障眼術是一種可能性,”

    陳虞良久也沒等來下半句,不禁瞪對方:“然後呢?”

    “不,隻是突然想到的,什麽證據都沒有,說出來隻會讓你心煩。”

    “哪有你這麽話說半句吊人胃口的。”

    王恪認錯似地低頭:“讓我再想想。”

    陳虞一撇嘴:“好好,就你想法多。”

    兩人之間的氣氛終於不再微妙。

    “昨天……”王恪斟酌著措辭開口,“睡得怎麽樣?”

    陳虞猶豫了一下:“做了很多夢。”

    王恪沒多話,隻是捏了捏她的掌心。

    陳虞回頭看了一眼:“沒事。”

    王恪欲言又止,轉開話題:“到了。”

    兩人穿過泥濘的荒草地,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座綠島。數棵巨木連綴成蔭,矗立在島嶼泥地與海灘的邊緣。

    “你還真是找了個與世隔絕的好地方啊。”

    王恪聞言瞥了陳虞一眼:“要找到這裏很難,但如果被困在這裏也很麻煩。”

    “黑幕不會把徽章埋這裏了吧?”陳虞隨口一說。

    “但願沒有,等等,先別過去,”王恪停頓片刻,像在側耳傾聽什麽,轉而低聲說,“這裏太空曠了,除非空氣中全是黑幕的眼線,否則在這裏說話很安全。”

    陳虞會意:“狩獵的事?你覺得黑幕強製要求所有人參加?”

    王恪將她頰側的頭發別到耳後:“很可能。”

    “那麽隻能假裝我們有意尋找徽章?”

    “我懷疑這瞞不過黑幕。”

    “那麽……”

    王恪沉默須臾:“我認為可以在被脅迫的極端情況下加入狩獵。但不到那個地步……”

    “我明白的,”陳虞拍拍他的肩膀,“反正我對這次的獎賞毫無興趣。”

    王恪順勢將她往懷裏帶,她下意識掙紮了一下,他竟然慢了半拍才鬆開手。沉默瞬間變得難以忍受,陳虞垂下頭,主動貼過去:

    “我還沒習慣。”

    “嗯,”王恪的嘴唇在她耳際貼了片刻,“我擔心黑幕會補充讓我們行動起來的動機。”

    她的眼神去尋找他的:“比如?”

    王恪這一次沒有回答。

    “我先把東西放下。”陳虞接過王恪的背包,靈巧地攀上枝椏。等她藏好物資回到地麵,王恪正拿了一根枯枝在地麵寫寫畫畫。

    陳虞湊過去看,王恪略顯尷尬:“在理思路。”說著,他用腳掌把痕跡抹平。

    她怔了怔。

    “我不是想向你保密……但有幾個猜想你聽了會不高興。”

    “但我更不喜歡被瞞著。”

    王恪張了張口,陳虞呼了口氣:“算了,之後再說。”

    “一直躲在樹上意圖太露骨,到前方的樹林裏走一走?”

    陳虞頷首:“附近暫時沒別人。”

    兩人再次鑽入林中。這次換王恪在後,與陳虞隔了兩步的距離。

    天色漸漸亮堂起來,稀疏的枝葉間漏下慘白天光。今日陰。林中一片死寂,遠無鳥囀,近不聞蟲鳴,隻有微風穿行而過的簌簌聲。陳虞頭一回覺得這座島陰森森的。

    前方一顆枯木橫臥,陳虞轉身伸手:“別摔了。”

    王恪怔了怔,還是由著陳虞牽學齡前兒童似地拉著跨過了樹樁。

    “等等。”

    陳虞詫然回頭。

    王恪俯身撿起了一樣東西,赫然是一張相片,鏡頭正對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他叼著卷煙,一手擋風,另一手點火,目光上抬,眼角細紋十分可親。

    “魔法記憶相片?”陳虞掃了一眼就辨認出來,“這就是黑幕所說的線索?”

    “嗯,”王恪小心地拈著相紙裹錫紙的邊緣,“該怎麽處理?”

    陳虞盯著照片中麵貌清秀的男人,隻覺得莫名眼熟:“我進去看。”

    王恪立刻將照片藏到身後:“不行!”

    她噎了須臾,讓步:“那就一起?”

    “嗯。”

    兩人牽著手,另一手的指腹觸上相片表麵。眼前景象瞬間變化,他們進入了凝固於快門按下那一刻的世界。

    巍峨高廈直入天際,玻璃門旋轉,一個穿長風衣的男人邊下台階邊低頭點煙。

    “森哥!”

    男人聞聲抬頭。

    快門聲響,被抓拍的男人不慌張不惱怒,將打火機往口袋裏一扔,向攝像者走去。那是個稍年輕幾歲的青年,正嘿嘿笑著查看相機:“森哥,要逮住你這個大忙人可不容易啊。”

    “你和我貧什麽。”

    “誰不知道風盾最近又搞了好幾個大新聞呐,”拍照的青年將相機往包裏一塞,“剛剛拍的那張是給家裏小丫頭的,她吵著要見森叔叔,但最近這樣子……”

    男人瀟灑地吐了個眼圈:“小曦還有芝蕙都還好吧?”

    “芝蕙擔心小曦也會覺醒,這幾天情緒又有點不穩定,其他都還好。森哥,國際安保局決意的事……”

    “是真的,”

    “這可是自相殘殺!”

    男人看著手中紙煙緩緩向指尖剝落燃燒:“那件事漏出去之後,神啟者已經不被看做人類了。”他忽然笑了:“但塔看上去像是坐以待斃的樣子麽?”

    青年不安地摸著後頸:“那當然沒有……但真的打起來……”

    “不是打起來,是單方麵剿殺。”男人糾正,“但錯不在我們一方,畏懼、憎惡超前的強大是人類醜惡的本能。但這不會改變我們更優越的事實。我得走了。”

    “森哥!你等--”

    “家裏拜托了。”

    記憶相片記錄的時刻到此為止。

    陳虞和王恪都良久無言。

    相片閱後即焚,已經在她足邊蜷成一團黑灰。

    陳虞喃喃:“剛剛那就是……一代風盾?”

    “林森是他的官方檔案名,應該沒錯。”王恪不禁揉眉心,“信息量太大了……國際安保局的決意?人類對神啟者的剿殺?舊塔安排了什麽反抗的後手?當然,前提是這是真的……”

    陳虞關注點落在了別處:“那個年輕男人……是林曦的父親?”

    “可能吧。”

    “怪不得我覺得林森有點眼熟,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一模一樣,”陳虞呼了口氣,“如果林曦還活著,她也許能辨別這相片的真偽。”

    “記憶相片提取自當事人的事件印象,如果她那時不在場……”王恪罕見地表露出焦躁,手指自發間穿過,“人都死了,再介意也沒用。”

    陳虞目視前方:“還要繼續往前走嗎?可能還有這種東西。”

    “先走幾步看看。”

    不知是否是黑幕惡趣味作祟,直至中午,兩人都一無所獲。

    “剛剛那相片根本不算是找徽章的線索……”陳虞在樹下休息了一陣覺得氣悶,起身踢了踢樹樁。

    一張小紙片隨樹枝震顫掉落:

    又一張承載了某人記憶的相片。

    乍一看,陳虞根本無法分辨這鏡頭在拍攝何物,隻能依稀辨認出門的輪廓。她一轉頭,隻見王恪的眉頭緊揪起來,便問:“眼熟?”

    王恪沉默地向相片表麵伸手。

    陳虞立刻跟上去。

    這一次他們身處一間封閉的房間。陳虞環顧四周,猛然領悟:“這是基站裏那錄像裏的房間?”

    “隻是很像。”

    視角轉向房門,記憶的主人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房外的空中漂浮著一個又一個發光的魔法陣,全都以閃光的魔法絲線與房中相連。

    “251次,251次實驗開始。”有人湊著麥克風說。

    小房間的一麵牆原來是單麵玻璃,從外麵可以清楚看見內部的情況。著製服的警衛從另一側的小門推入了一個人。

    房中的人抬起頭,是個瘦消的中年女人,異化者的頭發似乎總是亂糟糟的,額發下露出褪色的虹膜;她麵無表情地盯著牆麵,好像知道牆對側站著一整列的白大褂研究員。

    “251次,給予刺激。”

    陳虞等待強閃光和尖叫。

    中年女人身後的另一麵牆突然成了一麵光滑的鏡子,頂端的擴音器發出滴滴的響聲。

    異化者會對聲音刺激產生反應。

    果不其然,中年女人僵硬地轉過身去。她以透明的眼睛直愣愣盯著鏡子看了很久,猛地渾身震顫。

    “實驗體大腦前額葉ii區域檢測到反應!”

    “實驗體島葉檢測到劇烈反應!”

    “實驗體……”

    房間外的魔法陣劇烈閃爍,研究院快速報出結果。

    與此同時,房中的女人開始歇斯底裏地嚎叫。她上半身前傾,指甲刮過鏡麵,一次又一次,長長的指甲在鏡中女人異化的雙眸附近徘徊。

    “主任……這……”有人嗓音顫抖。

    實驗體似乎終於確認鏡子映出的就是自己,長聲嘶叫著自戳雙目。

    被稱為主任的人依然很鎮定:

    作者有話要說:  “251次實驗結論,異化者擁有自我意識。”

    ——

    拖那麽久才更真的非常抱歉!這幾天對這文200%地不滿意,心態有點崩。但開出去的(滑板)車潑出去的水,總算是差不多把劇情圓回來了,到周四為止至少日更四千-3-

    開始收(gao)線(shi)啦,老朋友們重新登場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