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骨肉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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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吧!”沈畢之微微動了動身子,躺的時間久了,半邊身子都有些麻了。
醫不了重新湊到床邊來,臉色有些臭臭的,很不好看。
沈畢之勾唇一笑,還有心情打趣道,“怎麽?是擔心我不付診金嗎?”
“老漢是怕自己有命收,沒命花!”醫不了冷冷地甩了一句,拿最大的一把刀子在沈畢之的肩膀處比來比去。
雖說是這一排刀子最大的一把,卻也隻是比匕首大了一點而已,若是旁的姑娘或許會被嚇到,但沈畢之這樣的卻是連被恐嚇了的自覺都沒有。
比了一會,見沈畢之全無反應,醫不了終於放棄,換了一把大小適的。
“這個咬著!”醫不了扔過來一塊折疊整齊的汗巾,解釋道,“這毒需要開刀放血,會疼,老漢浸了麻藥!”
麻藥?沈畢之可不敢輕易使用麻藥!她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麽樣的事,但她絕對不能允許自己失去意識、任人擺布!
接過汗巾,沈畢之沒有依言咬著,隻是隨放在一邊,“開刀就是!”
“你這女娃娃,不怕疼不成?”醫不了沉下臉色,做大夫的,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患者不聽話了!
“怕!”沈畢之肯定的點了點頭,“但疼痛使我清醒!”
這種話,哪怕是醫不了這種挑病人的大夫,每年都要聽上近百遍。那些個男子在心上人麵前,總是願意把自己表現成無所畏懼的大英雄。
所以,聽到沈畢之如此說,醫不了的第一反應就是輕蔑冷笑。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眼前的人並不是什麽男子,身邊也沒有什麽所謂紅顏知己的姑娘。於是他明白過來,這隻是一個戒心重、愛逞強、讓人心疼的小女孩罷了。
但是,想一想這個小女孩方才威脅人時的狠辣和決絕,醫不了又覺得心疼她的自己一定是腦袋裏哪根弦一時搭錯了。
算了,管她呢!疼不疼的,是這女娃娃自己的事情,與老漢何幹?搖了搖頭,醫不了鋪了一塊潔白的棉布在沈畢之的肩膀處。
慣常握刀的,哪怕平日裏再抖,拿起刀的一瞬間都是四平八穩的。
按照剛才比劃出來的位置,薄薄的刀片在那墨綠色的掌印間劃開了一個“十”字。
刀極薄,卻也極鋒利。
劃開皮肉的一瞬間,甚至快到沒有一絲血色。
不過,很快,便開始有墨綠色的血珠滾落在棉布上。
墨綠色的血,卻並不腥臭,反而帶著骨肉被烤熟的甜香。
血越流越多,棉布整塊都已經變成了墨綠色。
空氣的肉香越發濃鬱,沈畢之竟然還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離京那一日沈府的那場大火。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對於她這種非但沒覺得疼,還一副陷入回憶的表現,醫不了表示無法理解,隻能一邊好奇,一邊為她換了一塊幹淨的棉布。
這毒的解法,到底怎麽樣,沈畢之不得而至。
但醫不了的段,的確如他所說,開刀,放血!簡單,粗暴,直接的讓人無言以對。
棉布換了一塊又一塊,傷口處的血稍有凝固的趨勢,醫不了就會重新就著刀口割上一刀。
世人都知道,一個人如果失血過多會昏迷,甚至會死!
沈畢之不知道醫不了是不是為了報複剛才自己的言語和行為,但她現在已經感覺到了失血過多所帶來的眩暈感。
腕上的銀絲刺入掌心,十指連心的劇痛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醫不了本是打算趁她昏迷醫完跑路的,卻沒想到眼前的人已經麵如紙色卻依舊如此清醒。
歎了口氣,醫不了拿了一顆紅色的藥丸遞過去,“吃了吧!”
沈畢之不能讓他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的雙,隻順從地張了嘴。
喂完了藥,醫不了好笑地看著她,問道,“不怕老漢下毒?你就這麽相信老漢的人品?”
“人品?”沈畢之活動了一下脖子,“大名鼎鼎的庸醫醫不了,你還有人品這種東西?”
醫不了麵色一寒,直接想給她一掌。
沈畢之卻又接著說道,“我相信的,自始至終都是我自己!若是你要害我,絕對不會活著走出這間船艙。”
醫不了麵色一凜,張嘴就要反駁。
沈畢之卻沒等他說話就開口打斷,“醫不了,我既然敢讓你醫,就料定你耍不出什麽花招來。”她的目光望過來,好像能穿透一切,看出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每一個角落。
“你這女娃娃,忒恐怖了些!”麵對這樣的目光,醫不了心驚不已,隻得假借取東西,轉過身去,“老漢有些好奇,以女娃娃你的心智,怎麽會被人結結實實印上這麽一掌,了這骨肉生香的毒呢?”
“原來,這就是唐家盛名在外的骨肉生香嗎?”沈畢之喃喃了一句,然後才接著說道,“不過是用在我身上,唐倒是大方!”
空氣的肉香味漸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鮮血特有的腥鹹。
血放的差不多了,醫不了拿了藥過來替她止血,一眼就看進了她的眼裏。
昏黃的燭光裏,沈畢之的眼睛亮的有些嚇人,像是某種大型的動物,在暗夜裏靜靜蟄伏,隨時準備撲上來給人致命一擊。
明明應該害怕的,醫不了卻反而鎮定了下來,低著頭仔細地包紮傷口。
靜謐的空氣裏,偶爾有一兩聲低低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然後,沈畢之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她說,“若是我不受這一掌,如何能知道公儀南還有這樣的用處?”
竟然是故意的?故意受了唐那一掌?故意了這骨肉生香的劇毒?仿佛大冬天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醫不了大駭,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啊?明明看上去年紀輕輕,明明應該是養在深閨人不識的如花年紀,怎麽就練就了這樣一副於人於己都如此凶狠的性子?
沈畢之任由他為自己包紮,隻是半眯著眼,意態悠閑,狀似不經意地開口,“西廠的廠公不能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要麽,跟我走;要麽,我送你走!”到底還是顧念著這人救了自己,給了他一條生路。
醫不了惡狠狠地戳了戳傷口,“貌似老漢已經沒有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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