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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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與虞儔交手之後,易擎就一直沒有動靜。

    清晨時黃衣女子又來了, 通知了幾人下午終於要開會了, 到時候會有人來接的。倘若放得早點, 開會這事兒蘇懷靜簡直就是喜不自勝, 恨不得當天開完立馬走人,可偏生現在是易宣出現, 也不知道待會遲些要生什麽事端。

    易宣倒是很安靜的做著自己的事,時辰臨到的時候,他抬頭瞧了瞧蘇懷靜,易擎的傷叫他受了好幾日, 因而臉色有些蒼白,微微笑了笑道:“蘇師兄, 你是不是有些擔心。”他站起身來,握住了蘇懷靜的手,竟微微有些涼意。

    “不。”蘇懷靜淡淡道,“時辰到了, 走吧。”

    出去的時候,已天色有些昏暗了,易家的奴仆提著一盞燈, 畢恭畢敬的站著, 姒明月恰好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瞧了瞧易宣與蘇懷靜,不知道是否看出什麽貓膩來,嘴上微微抿起笑來, 慢悠悠的說道:“走吧。”

    雁北飛不見蹤影,顯然是不與他們同去的。

    三人趕至明光殿時,殿內已有數人等候,然而易斐玉卻不見影蹤,天際流光閃現,如流星墜落,穿過雲層陸續又行來不少人,托了姒明月到處搗亂的福,大多數人蘇懷靜倒都認識,即便是不認識的按著衣著都能分辨出是哪家的來。

    各大宗門的掌門人暫且不提,雪照山的虞無期,北家大長老北丘,四位老祖,藏瓏閣的關山雪,麒國國主尚清芳,閭丘最熟,是與他做買賣的閭丘真……這些人哪怕不是領袖,也都是核心人物,這時齊聚一堂,盡數到齊,恐怕這時的四候之門就算真的破了,恐怕也攻不下固若金湯的此處。

    位置早已有了安排,易宣與姒明月同座,蘇懷靜正欲退開,為他們領路的小奴卻忽然上前來引他到一個位置上坐下。

    這裏頭強者如雲,除了尚清芳外幾乎都是大能,蘇懷靜一來不夠強,二來沒有權,易斐玉卻好似未卜先知般率先給他安排了個座位,蘇懷靜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氣氛不太對勁。易宣倒是表現的比他好些,安安穩穩的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再是沉默不過。

    氣氛有些凝重,眾人落座,神色都十分嚴肅緊張,卻誰也沒有說話。

    易斐玉來得很快,幾乎眾位強者剛剛落座,他就出現在主位上了,他約莫三十五歲上下,兩鬢微霜,十分清瘦,看起來有仙風道骨之感,單觀其樣貌,與其說是位家主,倒更像是名雲遊山野的道士,神態含笑,溫潤之餘暗藏威嚴。

    同學他哥長得像是同學他爸,該如何稱呼,在線急等……

    這件事說來其實十分烏龍,紫霄跟大周想要打仗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縱然沒有明麵上的戰爭,然而私下早就摩擦不斷了,這隻是他們二國的問題,本來不該由眾人上心。然而巧合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先有一名魔修的鬼將出世到處肆虐,後又有四候之門出現問題,雖然檢查後並無異樣,然而易鳳知魂魄即將消散,無人知曉接下去該怎麽辦。

    倘若維持千年的四候之門當真倒塌,人魔兩族勢必要再興戰,那到時候不要說是紫霄與大周的戰爭了,怕是連世俗凡人都要被卷入這場噩耗之中。

    當初四候之門未開時,就已經證明了人魔是無法共存,魔族強大桀驁,悍不畏死,各個都是戰士;可是人族之中還有尋常人類,真要交手,到時候連中星界的學子與下羅界的那些散修都要出戰。

    真到了那個時候,隕落的修士不計其數,倘若打退魔族還好,要是打不退,恐怕人族就要淪為奴隸。

    被強行封印在另一端的魔族數千年的戾氣究竟有多重……又存有多少視死如歸、殘忍暴戾的戰士。

    過慣了太平的各大門派代表麵麵相覷,心中微寒。

    當年易天穹一人聯同八大門派的最強者勉強能與魔尊抗衡,後來易鳳知與歲無涯又殺了四大魔將,他們方才有贏的機會,然而直至今日,再沒有第二個易天穹,但卻難保魔界會不會有第二個魔尊誕生。

    其實坐在此處,眾人的心裏多少都默認了定然是有幕後黑手在推動這一切,而這個黑手的嫌疑人或者說嫌疑魔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姒明月。

    因此眾人對姒明月的目光,便不太友善。

    “……客套話便不必多說。”易斐玉客套了幾聲,就直接進入了主題,淡淡道,“這場戰,絕不能打。”

    寒意歸說寒意,但是出力多少,要不要當這個出頭鳥,事情還沒有壞到最後的必要,又何必犧牲自己的子弟,這種私心人人都有,因而縱然滿口答應,連連稱是,卻無人自告奮勇,說要前往兩國遊說。

    總歸四候之門還沒有破,沒必要攙入根本,免得沒有好處還惹得一身騷。

    易斐玉好似也習慣了,輕輕淡淡的將局勢說了一遍,他說得不緩不急,隻將紫霄與大周的危害細細講明了:“倘若四候之門尚且完好無損,開戰也與我們出世人無關,然而近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隻怕兩國傷亡慘重之後,四候之門就會出事,到時魔族大舉入侵,第一前線立刻潰敗,連部署抵擋片刻時光都做不到,到時眾人分散,恐怕就不是個人得失了。”

    他頓了頓,似乎想繼續說下去,卻有人開了口,關山雪俏容含怒,冷冷道:“易先生高義,然而山雪卻有一言。”

    “關姑娘不妨直言。”易斐玉倒是好說話的很。

    關山雪的目光轉向了姒明月,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昂首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姒明月待在人世這許多年,可她終究是魔!打破四候之門,對我們人族又有何裨益,我思來想去,始終覺得姒明月此魔嫌疑最大,當初四候之門封印尚強,她無法破去,如今封印微弱,她便滋生是非,好做掩蓋,叫咱們焦頭爛額。其餘道友不提,無非是顧及顏麵,不願被說欺淩女流之輩,可我關山雪不怕!”

    眾人想起這些時日來姒明月的挑撥,心中微微一震,當即便有幾人聲援。

    “小姑娘,胡說八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姒明月笑盈盈的站起身來,曼妙身姿自椅中慢起,婀娜嫵媚之態難以言喻,她用食指輕撫鬢邊長發,聲音如脂膏般膩而柔,“倘若我是你,就絕不會做這樣的猜測。”

    “魔界開啟,對我有什麽好處呢?回歸同族,回到那荒蕪可憎的魔界?”姒明月縱聲大笑了起來,她也往前走了兩步,氣勢駭人,竟叫關山雪臉色發白,往後退了兩步,女君輕蔑的看著她,冷冷嘲諷道,“四候之門不開,我就是魔世永遠的帝尊!四候之門一開,我卻說不準要對誰低頭,不要用你作為人類的愚蠢,來強行賦予我作為魔的弱點。”

    姒明月輕哼了兩聲:“落葉歸根?回歸故裏,真是軟弱可笑的想法。你們總覺得魔族寡廉鮮恥,又每每把人類那些毫無必要的束縛捆綁到我的身上,矛盾、愚昧、好笑到讓我連鄙夷你都不屑言明。”

    這下就點燃了炸藥桶,在場除她以外盡數都是人族,吃驚於姒明月如此厚顏無恥的言論之餘,怒意更旺;關山雪自是當仁不讓,柳眉倒立,不甘示弱的就與姒明月爭執了起來。

    底下吵得亂糟糟的,還有人不時見縫插針說上兩句,氣氛劍拔弩張的幾乎要打起來,蘇懷靜忍不住看向了易斐玉,卻見他神色微帶倦意,然而十分漠然,並不生氣在意,仿佛早有了定論般,不由心中微微歎氣。

    生死關頭,人魔就要開戰,各人卻滿懷私心。

    關山雪並非所表現的這般好勝易怒,她懷疑姒明月,本也不必用這樣的手段,說到底,她隻不過想避開紫霄與大周的事情,與其開罪那兩個國家,倒不如得罪姒明月,反正兩邊本就不太友好,得罪也不是什麽大事。

    真是一場胡攪蠻纏。

    蘇懷靜嘴巴微張,本想說些什麽,但冷眼看著這些絕世強者,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護短、想要庇佑自己門下,並不是什麽壞事,然而在這樣的大是大非麵前,因私忘公,卻又要強撐臉麵,還不如姒明月將自己的私心完完全全展現出來。雖然令人感覺不太愉快,但是卻勝過這群道貌岸然的君子太多。

    他自認無情無義,卻也知道什麽叫大事為重。易擎殺人也好,做惡事也罷,都不會動搖一個世界的根本,然而魔族入侵,如果失敗……方才易斐玉已將事情說得如此明白清楚,緊急如此,眾人卻仍是不知輕重,不由得心中火盛,滿麵寒霜的坐在原地。

    易斐玉靜靜的看眾人爭執,不由得望向了天外雲,殿外山,想起那些普通平凡的塵世之人,那些人無能而弱小,愚昧而無知,然而熱情誠懇、善良和順,他們的性命就在毫無所知的情況下托付在了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手裏。

    倘若戰火一起,硝煙彌漫,那些幸福美滿的家庭就會淪為人間焦土的一部分,連還手之力也沒有。可那些本該捍衛他們的人,卻站在此處吵吵嚷嚷,渾然不顧自己的顏麵,無非就是想要保得一個是一個,不願自己損失,隻盼著推出其他人去。

    這本也就是人,當初易鳳知父子,不就是死在這樣的內鬥之中。

    他早已習慣了。

    習慣的事情,通常就不會感覺到太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個朋友很反感因為大公無私而犧牲自己包括自己一切的人,她覺得自私點沒什麽不好。

    後來我萌dc跟漫威,我也很長一段時間覺得為什麽英雄非要正義跟大公無私,小蜘蛛那麽好,還不是失去了很多很多,還被誹謗。

    直到我寫到這一章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易斐玉的悲涼跟死灰般的毫無期待。

    以前刷微博刷到大聖一句話:若是一去不回,那就一去不回。

    所以我就在想,一個人拿著燈在黑夜往前走,許多人想推他往前走,讓他開路,卻又想吹滅他的燈,那該多麽難走啊。

    他為什麽不停下來呢。

    因為他知道,除了他,沒有任何人會走了,有伴他很高興,沒有人他就更該一個人走下去,走到走不下去為止。

    他根本不知道與他同行的人什麽時候會離開,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倒下,隻好在倒下之前努力的走。

    並沒有炸出多少,說沒人看你們就全蹦出來,我一不說,就隻有幾個人留言

    摸摸經常留言的魚肚皮,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