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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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統少見的出了聲,但是蘇懷靜在心裏又敲打它數次, 再沒回應, 避過前線的妖魔直奔蘇懷靜而來, 他身上還有不少法寶, 加上前不久蛻成元嬰,殺這幾隻漏網之魚倒是綽綽有餘, 靈力結成絲網,猛然奔竄的魔族毫無察覺的撞上靈網,被切割成了數十塊碎肉。
女子緩緩浮起,高高立在帳篷之上, 雪白細膩的雙掌相合,靈力湧動, 長發無風自舞,由靈力構成的羅網將帳篷罩住,形成一道屏障。赤尊者踏風而來,落在了靜姐身側, 看向她的眼神倒有幾分難以捉摸:“是你?”
“暌違多日,赤尊者別來無恙。”靜姐微微一笑,神色稍顯複雜, “看來形勢的確緊張, 竟能請動你這尊大神。”
“好說好說,姑娘也非泛泛之輩,易天穹還不是請到了你為他護法。”赤尊者眉眼含笑,然而眼神之中卻是冰冷無比, 靜姐心中微動,想起赤尊者對易天穹的情意,不免了然。
靜姐加上法寶已是個有些難纏的對手,更別提還有赤尊者在側,兩人在戰地裏談笑風生,竟看起來有幾分逍遙自在。可兩人皆是心知肚明,如今從通道之中出來的魔族不過是最低劣的炮灰,真正的強者還在通道之後,然而這些炮灰已經折損了不少修士,接下來的戰爭隻可能更艱難。
倘若這一刻四候之門還可以再開,這場大戰便能立刻中止。
但是四候之門能否再開,卻要看這小小的一頂帳篷了。
天愈壓愈低,陰陰沉沉,湧入上雲界的魔族也越來越強,靜姐與赤尊者雖並未受阻,但衣物免不得都有了些損傷,境道玄手持巨戟在眾魔當中揮舞,寸步難進,也有修士圍攻他,具都折損,便紛紛繞開,一時之間倒是他成了阻礙魔族的最大攻勢。
通道的裂口越開越大,像是有一雙手在背後不斷的撕扯開通道一般。
氣氛越來越緊張,魔族帶來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風雲變幻的天色遮掩了時間的流逝,靜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隻是覺得冷汗順著鬢角滴落下來,戰地裏流光溢彩,飛舞著法術掠過的餘色。
眾人激昂的叫聲與魔族狂亂的吼聲混雜在一起,嘈雜的像是菜市場一樣,鮮血染得滿地都是,屍體橫陳堆得亂七八糟的,天魔體的精核在空中泰然自若的打轉著,偶然有鮮血潑灑過,被吸收了之後便無影無蹤。
“也許四候之門無望了。”靜姐心中輕輕一歎,“看來以後要生靈塗炭了。”
她其實並不為這樣血腥殘忍的場景而感覺到悲哀與痛苦,就好像當初經過南丹赤珠兩城一般。隻是血淋淋的場景出現在眼前,靜姐仍會為此感覺到一絲的感慨。
這個世界與她有關的隻有易擎與易宣,所以無論天下人多麽淒慘,她最終選擇的也隻會是易擎。
這種近乎冷酷的選擇,也並不妨礙當初蘇懷靜在明光殿裏為眾人的沉默感覺到痛心疾首。人就是如此的諷刺,這般慷慨的對待自己,那般苛刻的要求他人,仿佛如此便顯得冠冕堂皇,義正言辭了起來。
蘇懷靜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虛情假意起來更無一點負擔。
通道最終還是被撕裂開來了,黑黝黝的洞口幾乎與天相連接,一雙巨手從通道的漩渦之中探出,能從腕上看出對方賁漲的筋肉,靜姐的神經緊繃到了極致,天地已經徹底昏黑了下去。
時隔千年,人魔之間的通道,又再開了!
係統:【站穩了!】
就在靜姐與赤尊者麵麵相覷之時,腦海裏忽然傳來一聲巨響,仿佛平地炸開驚雷,“轟隆”一聲,天地昏暗了下去。蘇懷靜頭痛欲裂,隻感覺到自己搖搖晃晃的仿佛沉入了深海,四周散發著數條微弱的螢光,組成了絲絲縷縷的光帶,隨著黑暗飛舞著,潛入了時光。
魔族與赤尊者都不見了,那數千的營帳與開裂的四候之門也皆消失了。
易擎的回憶碎片在黑暗之中飛散,奔流著倒湧,像是盤倒退的磁帶,瘋狂的轉動著,蘇懷靜就在這倒帶之中被螢光簇擁著倒流了回去。
等到光明再來臨的時候,靜姐正站在陌生的房間裏,嬰兒正在床榻上啼哭著,圓潤明亮的眼睛氤氳著水汽,哭紅了小臉,幾乎上氣不接下氣。她躬下身體,長發在背脊上滑散開來,被嬰兒揪在肉呼呼的手心裏,竭力的掙紮著,像是用這樣反抗的行為,讓大人得知自己的痛楚。
“你怎麽了?”女人柔聲的哄著,將嬰兒摟在了懷中,輕輕拍了拍脊背。
嬰兒很軟,像是沒有骨頭的肉,蘇懷靜並不是個善心的人,然而他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了與易擎相連的感覺,所以幾乎在一瞬間,他就斷定這個嬰兒應該就是易擎。
盡管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到了此處,也不知道為什麽易擎忽然變成了嬰兒,但蘇懷靜還是盡職且盡力的照顧著他。
“放下他。”
門被人打了開來,靜姐抱著嬰兒轉過身去,女人的長發被嬰兒緊緊攥在手心裏,手指對著手指,靈力的交匯像是讓嬰兒好過了些許,他開始低低的嗚咽抽泣,卻不像剛剛那麽哭得撕心裂肺了。
易鳳知壓低了嗓音,怕驚擾到還在啼哭的幼子,然而目光如刀,冷冷的望向了不知名的女人。
“鳳梧?不對,你是易鳳知……”
蘇懷靜心中一動,懷中抱著的嬰兒已經隨著靈力的交匯緩緩穩定了下來,眼角淚痕未幹,但正在慢慢陷入酣睡。他低頭瞧了瞧嬰兒,又看了看易鳳知,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這是時光倒流了???”
這次他瘋狂的敲打係統總算有了反應,然而係統聽起來有些懨懨的,像是異常虛弱的模樣。
係統:【準確來講,是你跟易擎的魂魄回到了一千多年之前,嬰兒易擎哭泣是因為難以接受另一個靈魂帶來的信息洪流而感覺到了痛苦,我現在已經把易擎本身的靈魂封印住了,等嬰兒長大,兩個靈魂慢慢融合就沒事了。】
雖然係統說得很接地氣,也很有道理,但是蘇懷靜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而易鳳知正麵色不善的看著他,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先應付一個怒氣爆表的父親比較好。
出乎意料的是,易鳳知遠比他想的要冷靜的多,男人沉聲道:“你認識鳳梧?”
“你是指巫溪製造的傀儡人嗎?”女人輕柔的說道,“與你麵貌相同,與真人無異的那具傀儡?”她明亮的目光在易鳳知身上轉過,最後落在了嬰兒身上,貫來對旁人警惕的嬰兒在她臂彎裏睡得香甜純熟,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一般。
恐怕姒明月抱著他,他也不可能比這一刻更乖巧了。
女人輕輕遞過手來,動作雖不熟練,但可見她對嬰兒的關懷愛護,易鳳知冷冷的看著她,從她臂彎裏接過嬰兒,倒並非沒有動過殺意,隻是怕驚醒了懷中的幼子。
好在女人也老實的很,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你到底是誰?”話雖如此,可易鳳知的戒備卻並未隨著女人的關懷消退分毫。
“我?”蘇懷靜側頭想了想,輕輕道,“雖然你並不會相信,但我是為了守護他而來。”
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嬰兒的身上,易鳳知的眉目有瞬間的柔軟,然而殺意卻未曾消散,他平靜道:“花言巧語,並不能令我信任;巧言令色,也難以解救你的性命。”
“倘若我真有不軌之心,剛剛就不會那麽輕易的放手,以我的修為,你殺我雖不難,卻也難免有些吃力,還帶著一個嬰兒,就更艱難了。”女人微微笑道,“但是你拳拳愛子之心,我也並非不可理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與你結下血誓。”她伸出手來,雪白的肌膚下青色血管那般毫無防備的敞開在易鳳知麵前,長指為刀,慢慢切開粉色的肌理,血液湧出,滴落在地上。
無論女人所說是真是假,起碼她表現出的誠意已有十分,而且她神魂深不可測,修為盡管不過隻是元嬰,但依舊如同霧裏看花,神秘的很。
易鳳知沒有貿然去接誓,隻是平靜道:“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
“他。”靜姐淡淡道,“我隨他而來。”
這話說得很荒謬,而且全是漏洞,可是女人的神色很認真,眼眸之中也毫無半分揶揄撒謊的意味。易鳳知稍稍沉吟,眯著眼睛打量了靜姐片刻,忽然道:“你當真願意與我結下血誓?”
血誓是修士之中可謂較為嚴重的一種儀式,以血為媒介,許下承諾,隻要立誓人還活著,哪怕千萬年過去,他都必須要遵守這個承諾。
“不錯,但隻是為了易擎。”
女人重又抬起了鮮血淋漓的手臂,易鳳知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將幼子放入了搖籃之中,也割開手臂壓在了那道傷口之上,目光幽深:“你說他叫易擎?”
“易擎,易天穹,有何不對?”靜姐有些吃驚的看著易鳳知,遲疑道,“你還未曾給他起名嗎?”
易鳳知沉默片刻道:“是還不曾定下,但是你何以知道我心儀的幾個名字,天穹應當是字,他眼下還小,我並不曾給他起過。”靜姐良久無言,易鳳知打量了她許久,又道,“罷了,無論如何,我能感覺到你與我兒相連,既然你肯立下血誓,我便信你一回又何妨。”
兩人一道啟唇誦念血誓,目光卻皆落在了那個白白胖胖的嬰兒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對,沒錯就是有這種操作x
易鳳知這麽輕易的信任靜姐是有原因的,第一靜姐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裏【這是不知道她怎麽來的】,第二靜姐對易擎的確沒有惡意,第三靜姐肯給血誓,第四靜姐自己都說了,易鳳知想殺她不會太容易,加上她實力的確不差,沒必要撒謊;第五靜姐跟易擎有聯係【剛剛靈力交匯的時候可以感覺到】。
費力氣殺掉靜姐肯定不如立下血誓慢慢了解靜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