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肆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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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被供奉在神社的大太刀, 無論是大太兄弟二人,還是石切丸, 甚至是螢丸,身上的神性比之其他刀劍都強上不少, 而如同小狐丸那種傳聞中與神明有關的刀劍, 或是三日月數珠丸這類的天下五劍, 這方麵也算是長處。
十七拜托石切丸進了部屋。事實上, 他一直在嚐試著魔氣對付喪神的影響有多大——答案已經顯而易見,當初大家能夠輕易被影響, 是因為練度還不夠的緣故。剛剛成為付喪神的刀劍們對魔氣確實無法抵擋,而隨著第一批刀劍的逐漸變強,如今對於魔氣已經有很顯著的抵抗作用了。
即使付喪神是所謂‘最低等的神’, 甚至在日本的八百萬神明中都屬於末席,但好歹也是神明, 神性多少還是有的。這點即使十七能力很強, 卻也不能像是付喪神一般,擁有最基本的‘神性’。
所謂神明, 在各個地域也有所不同,此處向來是與人類的信仰掛鉤——即使是再強大的神明, 再沒有信仰的時候,也會化為烏有。因此, 常年呆在神社的神刀們也被沾染了神性,正巧是魔的克星。雖然魔氣太強而刀劍們的神性較弱,但卻聊勝於無。十七向來喜歡坑心魔, 這次也不例外。
就算刀劍們實力不強,但數量卻占優,即使不是全刀帳,五六十個付喪神也能起很大的作用,人多可以群毆,實在不行,車輪戰也能玩死他。
而在與石切丸深入交談後,十七就越發肯定付喪神們會起到作用了。
石切丸是較早來到本丸的刀劍,現在雖然還未將練度達到頂峰,卻也相去不遠,以前還會被魔氣所影響,而現在影響卻幾近於無,甚至有一定程度的淨化作用。雖然十七身上的魔氣他沒有辦法,不過隻算能夠影響付喪神的魔氣,對於石切來說倒是小菜一碟了。
事實上,這位禦神刀大人在看到自家審神者變了個模樣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的——明明五官輪廓還是熟悉的樣子,但卻不知為何比之從前冷硬了許多,一雙清澈的褐眸似乎被血紅掩蓋,眉心一道紅痕如鮮血般,令人望之生畏。石切一直覺得審神者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因為修道的緣故,周身氣息讓他覺得十分舒服,性情也中正平和,頗有超脫之意。可如今他卻有些不敢靠近,甚至想要遠離。
危險,比時間溯行軍還要危險的氣息,是審神者給他的感覺。
“您這是……?”
“如你所見,我體內封印著某些不詳的東西。”十七倒是輕描淡寫地將這種事情說了出來,他勉強封印了大部分魔氣,卻對溢出的漏網之魚毫無辦法,即使靠著神刀們的消融,也隻是杯水車薪,讓他頗為無奈:“從前我還能夠壓製,可如今卻力不從心了,雖然對性格的影響我能控製,但外貌的話……”
他苦笑道:“如今這般,看著就不像是好人吧。”
十七倒是有閑心自嘲,而石切丸也不好說什麽,本丸的各種不尋常之處他自然知曉,而且他也同樣知道,他們本丸所屬的刀劍,在同等練度的情況下,比其他本丸的刀劍強了不少,這一切都是因為審神者的強大。但如今有了這位審神者都無法完全控製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太過擔憂。
審神者能夠對刀劍交付信任,那麽刀劍也會同樣將信任回饋過去。刀劍們比起人類的複雜,他們顯得太過直率,即使經曆了太多,也見過太多,卻也仍舊無法像人類一樣複雜。
而十七在刀劍們的眼中,早就順理成章成為了他們真正的主上。雖然大家都對前主有所懷念,但這跟效忠如今的審神者並無衝突。
而交付最大限度信任的契機,還要提起時之政府所發布的活動。
前些日子的市中搜索,接回了屬於織田信長的短刀不動行光,比起其他人,不動行光對於舊主的執念簡直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不管是織田信長還是森蘭丸,他心心念的都是拯救,是後悔,更是自責。
無法保護主人,稱自己為廢材刀,對於舊事的執著程度簡直讓人側目,而關於舊主的過去,他並未坦然相對,反而是借著酗酒以便逃避。有關於織田信長一事,除卻藥研,其他幾位織田刀都各自有各自的執著,即使長穀部口中說著要為現在的主上盡忠,實際上卻仍對織田信長將他送給一位連直屬手下都算不上的人而耿耿於懷。
至於宗三左文字,就更不用多說了。
十七本不想處理這方麵問題——畢竟他也不需要刀劍們的忠心,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也都讓彼此相安無事。可隱患終究是埋下了。刀劍們的性格各異,他們是死物,擁有意識卻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被轉手,被丟棄,被束之高閣,被埋入地下,甚至被折斷,被燒毀。有些痛恨舊主,有些因為無法保護舊主而懊悔,有些眼睜睜看著主人死去,灑脫如三日月藥研這類倒是少數,大部分刀劍的心中確實是擁有著讓人無法觸碰的禁忌。
如長穀部這種刀劍,在成為本丸的一員後,將十七看做主公,完全是忠心耿耿的模樣,但織田信長卻仍舊將他禁錮著。他不說出口,並不代表不存在,而這一切的矛盾,在不動行光到來之後,如同被點燃引信的爆竹一樣,‘砰’的一下,炸裂了。
織田刀們大吵了一架,不動行光與壓切長穀部甚至差點在本丸內拿出本體刀劍動武,宗三完全陷入了自怨自艾,藥研卻不知從何勸起。爭吵太過突然,其他刀劍也並未察覺,還是十七路過,才讓一場即將升級為武鬥的衝突消弭於無形之中。
十七向來懶得講大道理,他也講不出什麽大道理,從前不行,如今仍舊不行。他能做的,就是把長穀部和不動拎去手合場,抽出木刀把他們幹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們傷痕累累。
人類都懂得向前看,可刀劍卻被禁錮在往事之中無法逃脫,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十七也不想日後本丸裏再發生類似的事件,索性一次完結。
至於了結此事的方法,對於刀劍,就要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而不動行光這種,要將他打醒才能勸好。
而對於不動行光,十七隻問了三個問題——
“如果曆史改變了,那麽你執著的東西,到底從何而來?”
“如果曆史改變了,你還會是如今的你嗎?”
“如果曆史改變了,織田信長會變成什麽樣子?離開了造就他,給予他結局的曆史,他還是不是你記憶中的織田信長了?”
曆史造就了織田信長,也讓他擁有了遺憾的結局,但正是這番遺憾,加之他從前的事跡,才真正組成了完完整整的織田信長。他在本能寺接受必死的結局那一刻,想必也是沒有後悔的,因為他是第六天魔王,後悔二字無從談起。至於所謂的執念,其他人反倒比他自己更多一些。
已經發生的事情,再回頭去改變,壓根就沒有意義了,所謂的努力,正是享受其中的過程才算樂趣,而不是在得到結果之後再去後悔——這種事情,顯然是弱者所為。
十七本身就在為著流月城努力,他也想過,他是不是不該存在的人,沒有他的流月城才是真正的流月城。沈夜也好,瞳也好謝衣也好,甚至是礪罌,都是與他無關的存在——但是並沒有如果。他既然已經存在,那麽就構成了曆史的一部分,再去想其他,就沒有必要了。
不動行光經曆了很久才能明白這種事情,而長穀部更是,他甚至比不動更加執著,對織田信長,他的感情更為複雜,十七並不想讓他完全忘記織田信長,但至少,想讓他灑脫幾分。
於是他在開導過後,把織田刀們派到本能寺去出陣,親手消滅能夠改變曆史、讓織田信長活下去的時間溯行軍,對於他們來說大概酸爽至極。
當然,十七也跟著去了,效果顯而易見。不動行光也好,宗三和長穀部也好,至少帶了幾分灑脫,而不是一如既往地耿耿於懷。
然後回到本丸後,不動雖然還飲酒,卻不如從前那樣毫無節製,偶爾十七也會跟他小酌幾杯,倒是頗為有趣。
十七的開導方式與普通人頗為不同,倒是極其有效,刀劍們仍舊懷念從前,仍舊執著於該執著之事,但卻不會為此而絆住腳步。僅此一點,他們就足夠尊重十七了。所以即使現在十七明顯十分不對勁,他們也能維護自己的審神者,而不是多出幾分遲疑。
石切亦是如此。
“您身體可還安康?”他略顯擔憂皺眉,強忍不適稍稍湊近道:“封印之事……太郎殿下似乎有幾分涉獵,要讓他來看一下嗎?”
十七此時倒是穿著便服,仍是那件褐色的羽織。羽織頗為寬大,倒顯得他消瘦了許多,隻是此刻房間昏暗,他還頂著那樣一張麵容,看著確實不像是個好人了。
“無妨,你們是沒有辦法的。”十七如此直截了當回道:“你們也不必擔憂,總會想法子解決的……至於這種氣息,不影響你們就是萬幸。”
即使可以封印,十七也覺得自己快要承擔不住了,再過一兩個月,恐怕魔氣就會進一步侵蝕他的身體,倒是唯有入魔一途。
這種事情,他可完全不想看到,即使他整日不務正業,但這方麵,他卻是難得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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