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當然選擇諒她(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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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交界地。
玄武王營帳。
新即位的天帝遣人日夜兼程送來聖旨, 玉璽落印, 議和已成。
如今,此間任務隻剩下與魔族核對繁瑣的協議條款,然後飲酒作樂走個過場,便可以拔營回朝。
玄武王不願意搭理這等冗雜的事務,加上氣候著實寒冷, 於是又借口冬眠征兆, 身體困倦,成天以本體玄武龜的形態窩在帳篷裏, 腦袋縮進龜殼中打瞌睡。
兩道厚重的簾布忽然撩起,冷風灌入。
玄武王打了個噴嚏, 不情不願地爬起來,變回人形揉了揉眼睛, 看見白虎王、朱雀王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睡眼惺忪道:“……長話短說, 真冷。”
白虎王冷哼一聲,踢掉了他的棉被:“你給老子適可而止。”
玄武王擁著棉被, 昏昏欲睡。
朱雀王抖開一張請帖給他看,皺眉問:“字跡熟悉嗎?”
玄武王努力睜大眼睛, 見這是一張敵軍送來的帖子, 署名長離太子, 內容則是:魔族將於今晚在天河上架起淩空亭台,請四王赴宴,雙方握手言和, 自此止戈休戰。
天河位於雙方陣營中間,的確是個設宴的好地方。
沒什麽不對。
隻是……
玄武王越看越驚心,頃刻間睡意全無,盯著朱雀王:“怎麽回事?”
朱雀王沉聲道:“魔族信使前來,我收了請帖本要交於龍王,無意中看了眼內容,總覺得不對勁……字跡仿佛見過。後來回想起來,當年素瀾公主自有書畫雙絕的盛名,你我身為駙馬人選——”笑了一聲,搖頭:“都見過公主的字畫。這封請帖的字,一筆一劃,當真像極了素瀾。”
玄武王忽然道:“是像,但不是素瀾的——落筆細節不同。”
白虎王不耐煩了,問道:“給大哥看過了麽?”
朱雀王答道:“未曾。”
白虎王又問:“長離太子,他是魔界哪一位皇子?總穿著一身紅說話像個娘炮的,還是戴著麵具披麻戴孝一身白的?”
朱雀王凝神細思,道:“披麻戴孝的那個吧。”
白虎王反手一指玄武王,吩咐:“小烏龜,你去跟大哥說一聲,晚上赴宴。小鳥,今晚留神著些。至於這帖子,有什麽好爭論的?見到長離太子,不就什麽都明白了?”
朱雀王頷首。
玄武王卻不樂意:“這幾天閑著,龍王早上都要寫情書的,打斷他的思路,他會給我臉色看,我才不去。”
白虎王一臉鄙視:“你能不能有點長進?他幾萬年都是那張麵癱臉,何時臉色好看過?又不會招雷劈你,怕個毛。再說了,你怎知道他寫情書?”
“前些天我過去,看見他在寫信……”想起當時那情景,玄武王寒毛直豎,又想變成巨龜縮起來:“嘴角老是這樣……勾著。你也知道他萬年麵癱,突然看見他笑個不停,我都快嚇死了,以為他臉上抽筋,好心開口問了他一句要不要緊……他居然瞪我。後來無名跟我說,他早上要給素瀾寫家書,別理會他。”
朱雀王想一想那畫麵,也有點毛骨悚然:“素瀾那邊什麽情況?”
玄武王兩眼望天:“不知道,懷嘉來信,說素瀾好像死了思凡之心,經常帶著阿嬰侄兒到處串門,提起龍王也不是‘我跟他不熟’的語氣了。”
白虎王轉身撩起營帳的簾布:“行了,閑話留著等正事辦完了再說。你倆準備準備,晚上不可掉以輕心。”
*
龍王凝望兩隻靈鳥振翅高空,漸漸飛遠,許久才旋身離開。
議和事了,不出十日便可回去。
他方才在信中與妻子說了歸期,然後提筆遲疑半天,依然覺得很不好意思,見四周無人打擾,帳內隻他一人,終於慢吞吞地添了一句:為夫歸心似箭。
寫完最後一筆,趕緊把信卷起來。
思索一番,念及天帝曆劫,雖是妻子的手筆,但素瀾一向敬仰父皇,暗地裏必然傷心,便又給阿嬰寫了封信,關照他多多留心母後,不可任性胡鬧,將信係在另一隻靈鳥的腿上帶走。
過了午時,朱雀王和玄武王同來,告知他晚上魔族設宴。
他與兩位後輩說了幾句,待他們走了,便靠在座椅上小憩。
恍惚中,眼前浮現了經年以前的舊事。
那是太早太早以前的陳年往事了,有些詳細的情景,他已經記不太清,隻記得那一年,他數十萬年難逢一次的天劫將至,可神魔邊界戰事吃緊,他身為主將實在抽不開身——虎王勇猛有餘,沉穩不足,玄武王和朱雀王年少氣盛,經驗不足,也鎮不住虎王。
他不可能花個數百年的光陰,轉世為凡人,正常的生老病死,渡劫歸來。
別說活個一百歲,就算打個半折,活五十歲,那也不成,一旦魔族知曉他不在前線,必定釀成大禍。
能怎麽辦?
龍王不顧三王的竭力反對,很快作出決定——那就投畜生道。
運氣好,轉世成為蚊蟲,眨眼就能回歸上界,繼續坐鎮神魔戰場。
運氣不好,家禽牲畜,壽命是稍微長了些,但很可能等不到壽終正寢,就淪為他人的俎上肉,那也用不了多久。
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
神仙渡劫,動不動天打五雷轟,太好認了。
可他不同——青龍王隻要情緒失控,暴怒恨極之時,那也是電閃雷鳴。因此他曆劫,雷聲隆隆,魔族隻當他在發脾氣。
他的運氣不好也不壞,變成了一條流浪的野犬。
幼犬成年後,有次在小鎮老街,遇上一群頑劣的孩童,於是後腿斷了一條,遍體鱗傷,血流不止。本以為快要死了,如此便可回到天上,他便也不曾起逃脫之心。
然後,遇見了那個不足雙十年華的少女。
少女一襲素色輕衣,淡若煙霞。
她身後跟著一群年幼的妹妹們,個個姿容絕美,一行人遊玩至此,原本無意停留。隻是那走在最前方的少女看見了他,忽的止住腳步,出聲斥退了孩童,彎腰將他抱了起來,查看他的傷勢。
身後有個妹妹笑道:“姊姊,此次下凡曆練,太子哥哥給我們出了題目,每人救一名身世可憐而命不該死的凡人——你倒好呀,我們救人,你救畜生。”
女孩們笑作一團。
下凡,太子哥哥——果然不是凡人。
隻不知是仙界的,上界的,亦或是眾神之巔的公主。
神仙的壽命太長,有些不加克製的自然多子多孫。
龍王輩分高,年齡長,漫長的生命一多半耗在戰場,偶爾盛情難卻,應邀赴宴,見了各王族的帝姬公主,也記不過來——人數眾多,種族也多,他又不是愛慕美色之人,經常見了就忘。
他隻能勉強記住未婚妻懷貞長公主的容貌身形。
想起懷貞,又是一陣頭疼——這次下凡未能來得及與她說,大概也不用說了,早在十幾年前,帝宮的暗線傳來消息,懷貞頻繁前往東海龍宮,怕是與東海龍族的皇子有了私情。當時戰況膠著,他沒有閑心管,如今到了下界,更是無能為力。
他抬起頭,看了抱著他的少女一眼。
好像……有點麵熟。
另一人笑嘻嘻道:“素喬,你個小丫頭懂什麽呢?素瀾姊姊早有了心上人,隨便出手救個凡間男子,叫司畫小仙知道了,哎唷,吃醋起來,那可怎麽辦?”
素瀾臉上飛起紅霞,回頭瞪了妹妹一眼:“素月……你這張嘴呀!伶牙俐齒的,以後總有你夫君收拾你。”
素月嘟起嘴,委屈道:“姊姊,你提那個作甚?夫君……總是在四王族之間選一個宗室男子,哼,宗室野獸了!想起來就一肚子的氣——姊姊,快把這隻狗丟了,管它死活,獸族沒一個好東西,狼子野心,這隻小畜生也是——哎呀,姊姊它是不是在瞪我!”
這等高高在上的語氣……定然是神族的公主。
龍王搖了搖頭,又想跟幾個小丫頭置氣什麽。而出手相救的這一位……難怪覺得熟悉,素瀾身為天選帝女,他當然見過,隻是上次見麵,她還很小,是個垂髫女童的模樣,孤身站在祈天台上,奉天帝之命向天祝禱,求將來千百年內,眾神之巔的氣候能溫暖如春,風調雨順。
他真是,無話可說。
這幫不知世間疾苦的神族,不求上天惠及眾生,不求神魔戰場大勝魔族,吃飽了撐的,隻知道求天氣好,蟠桃園大豐收……何棄療。
“嗯……腿折了。”素瀾纖塵不染的衣裳,沾上了泥土汙漬和他的血,抬頭對妹妹們道:“走罷,回竹林小屋。”
路上,她不動聲色靠近素月,溫言勸道:“小月,四王守衛天庭,即便不喜,我們也應該心存敬畏。”
素月哼道:“怎麽不敬畏了?見了他們,我就嚇得半死,龍虎龜鳥,想起他們的本體,我能不害怕麽?”挽住姐姐的手臂,嬌憨笑道:“還是你那司畫小仙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素瀾的臉又紅了,輕聲道:“你總取笑我,我不理你了。”
一個地位卑微的司畫小仙,一個九天之上最尊貴的天選帝女,怎可能會有將來?
龍王看著這暈生雙頰的小公主,不覺便有了幾分同情。
素瀾也注意到了,低頭看他,輕輕道:“你也笑話我呀?”玉白的指尖點了點他的鼻尖,似笑非笑:“我也不理你了。”
眉目如畫的少女,笑起來帶著淺淺的羞澀,眼中水波流轉,似酒醉人,似蜜甜美。
忽然之間,聽到了極輕極輕的聲音,宛若花開。
一直以為他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那一刻當真聽見了遠處花開之聲,後來才知,原來那就是心動。
素瀾暫住在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中。
一排樸素的竹屋,第一間就是她的。
素瀾替他治傷,給他上藥,喂他吃食。
其他公主們經常外出遊山玩水,遍賞人間美景,素瀾有時陪她們,有時候則選擇留在竹屋中,撥弄琴弦奏一曲,或者準備文房四寶,作詩作畫。
風動綠竹。
少女的纖纖素影,不知何時便烙上心頭。
過了足有兩月,靈鳥從上界而至,帶來了司畫小仙的書信。
素瀾看了,驚喜不已,唇邊泛起甜蜜的笑意,喃喃道:“……你想我呀?我、我怎會不想你呢?隻是奉父皇之命,陪妹妹們下凡曆練,總不好我先回去……”對著那靈鳥自言自語了半天,心神恍惚。
他心中不喜,平時總不願意開口——如犬類一般吠叫,有辱他德高望重的身份。
可他叫了兩聲。
汪,汪汪。
素瀾終於回神,蹲下身撫摸他頭上的毛發:“旺財,你不是才吃過,又餓了?”
……
從那以後,每過兩三天,靈鳥必定如期而至,有時候隻是一封信,有時候又帶來了紅豆,仙宮花卉等物。
都是些最尋常的物件,龍王不知有什麽好稀罕的,可素瀾視若珍寶。
她把信按在心口上,凝視那粒小小的紅豆:“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你的心意,我自然知曉。……你有什麽好擔心的?莫說凡間男子……修,在我心中,三界千千萬萬男兒又如何,你……什麽都是最好的。唉,你又知不知我的心?”
“陌上花開,卿可緩緩歸矣。”拿起那朵嬌豔的花,眉心微攏,歎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也思念你。”
後來,他咬碎了紅豆,抓爛了仙花。
素瀾又急又心疼,掉了兩滴眼淚,傷心道:“旺財,你……你為什麽吃我的紅豆和花?我分明給了你吃的。你……不講道理,你快道歉,不然我生氣了!”
就不道歉。
他轉身跑開。
於是,素瀾真的十天不理他,每天定時給他水和飯食,但不與他說一句話。他紅著狗臉,用爪子拍拍她,她還是不理會,倒是有空在竹林裏挖了個小坑,埋了那朵破破爛爛的仙宮奇花。
直到有一天,他又受了傷。
素瀾見他頭上流血,怔了怔,便來給他清理傷口:“怎麽弄傷了?……好啦,我不生你的氣了,我們和好。”
他恍然大悟,原來,受傷流血,小公主就會心軟。
又過了一個月,帝宮太子下凡,接素瀾等公主回眾神之巔。
公主們嘰嘰喳喳的,同皇兄訴說此次曆練成果,又有好幾人笑素瀾,別人救人,素瀾救瘸腿的畜生。
素瀾不介意。
他心想,除了司畫小仙送來的信件和小玩意,素瀾似乎什麽也不在意。
金銀珠寶,華服錦衣——若是有,她便穿戴起來,妹妹們要,她便隨手送人,從不放在心上。
素瀾臨走前,他在集市上,見到一名富家公子嫌佩戴的玉佩不值錢,不符合他高大上的身份,於是把玉佩丟了。一個普通的白玉雙環佩,自然不值錢,可他叼在嘴裏帶回竹屋,放在了小公主的腳下。
素瀾驚訝:“這是……送我的?”
他點頭。
素瀾微微一笑,蹲下身:“不是偷了別人的吧?”
他搖頭。
素瀾握住玉佩,低眸溫柔地親了親他的頭:“謝謝,我會珍惜。”
幸好……狗是看不出臉紅的。
夜裏,素瀾替他祝禱,願他狗生安康,下一世得以脫離畜生道,末了羞赧道:“……也不知有沒有用。他們都說我是天女,可……可大部分時候,其實祝禱不靈的,隻能碰運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因為年幼修為淺。
他說不出話,即將離別,心情多有不舍,便在少女的腳邊蹭了幾下。
素瀾撲哧一笑:“知道了。抱一下——”將他抱在懷裏,摸摸他:“以後你要好好的。竹屋留給你了——凡人不得接近,你在這裏總是安全的。”
素瀾走了。
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就在她走後不久,凡間天災**不斷,他掛心是否與神魔戰場的情況有關,沒時間繼續在下界耽擱,存了尋死的心跑出竹林,果然很快淪為災民的鍋中肉,如願回到神界。
一場大戰下來,魔族暫時偃旗息鼓,消停不少。
有天晚上,無名來見他,似乎想說的話難以啟齒,猶豫半天,才道:“陛下……不能拖下去了。帝宮暗線來報,懷貞長公主前往東海,其實……早與東海龍太子有了私情,您若是再不出手幹預,隻怕……”
——隻怕,綠帽子戴定了。
龍王淡淡一笑,平心靜氣:“無妨。”
“……”無名的眼神古怪,見他依舊在笑,害怕他受刺激太大,一時緩不過來,遂屏氣凝神問道:“陛下,您……還好嗎?”
龍王抬頭,看他一眼,淡聲道:“神族又不止一名公主。”
……
*
前塵舊事,一夢千萬年。
晚間前去赴宴,天河之上架起了橋梁,綿延數裏,正中央搭起了一座小亭子,絲竹之音遠遠飄來,行雲流水。
朱雀王和玄武王對視一眼,同時戒備起來——魔族設宴,一向是酒池肉林的風格,美女如雲,揮金如土,若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輕易便會迷失心神。
然而,這次……不同。
沒有衣衫半解的傾城妖女,沒有酒香四溢、紙醉金迷的奢華,反而十分素雅,隻有幾名素衣女子撫琴弄簫,連翩翩起舞的舞姬都不見蹤影。
怪了。
墨發紅衣的長流少主迎了出來,見到四王,微笑道:“諸位不必見怪……不是我族暗藏陰謀詭計,也不是畫風突變——隻是我那兄長,在你們神界待的時間久了,學了一堆的壞毛病,還死活不改,我們拿他也沒辦法。”
龍王心神一凜,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停戰的條件早已談妥,沒什麽好再說的,今夜也隻不過閑話幾句,席間的暗自較勁、暗流湧動,那也是少不了的。
——都是套路。
一曲結束,長離太子姍姍來遲。
人未至,聲先到:“諸位久等,長離代父親,向獸族四王問好。”
長離太子今晚沒戴麵具。
輕裘緩帶的貴公子,擁著白狐大氅,頸上一圈素白的絨毛,襯托得他的臉豐神俊秀,如白玉無瑕。除去眼底那一點若隱若現的妖異紅光,他看起來根本不像魔族,反而像極了……眾神之巔帝宮中的神仙。
他的身上,也真真切切的存在仙氣。
簡直不可思議。
三王心中生疑,不約而同、習慣性的看向龍王——卻見他麵無表情,隻是盯著長離太子腰間的玉佩。
長離太子也在打量他,淡淡笑了笑,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著白玉雙環佩,手指輕輕撫在其上:“下界的劣等玉,龍王竟入得了眼麽?若是其它的也就罷了,如今神魔兩界停戰,什麽稀世珍寶,您若瞧上了,孤定不會吝惜。隻是——”抬起頭,笑意淡去,一字字緩緩道:“這個玉佩,本是由孤今生唯一心愛之女子所贈,乃無價之寶。”
龍王麵無表情,迎上他的目光。
周圍氣壓低得令人無法呼吸。
寒冬冷夜,無形中卻有火星迸裂。
長離此言一出,他的身份,三王基本也猜到了,一邊在心中痛罵已經渡劫去的天帝,一邊緊緊盯住龍王,生怕他一怒之下,不顧剛剛達成的休戰協議,直接砍了魔界的少主。
果然——轟隆,轟隆隆,開始打雷了。
暴雨如注。
白虎王聲音緊繃:“大哥——”
龍王移開停留在長離太子身上的目光,沉默落座。
侍女捧上酒盞。
今晚的酒也不同,不是魔族喜歡以酒試人用的辛辣烈酒,而是清清淡淡的酒,回味無窮。
然而……三王根本無法下咽。
這酒的味道像極了帝宮的瑤池佳釀——確切的說,像極了那年帝女素瀾一時興起,為帝宮先帝親手所釀的清酒。先帝極喜歡,命人仿照素瀾的配方製了許多,賞賜給文武百官,四王宮中各分到幾壇。
今晚……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
亭外雷聲大作,一道道慘白的閃電照亮夜空,猙獰可怖。
白虎王見龍王凝視著翡翠玉杯中的清酒,深吸一口氣,用傳音入密說道:“大哥,他有意激怒你,別中他的詭計。”
沒有回應。
杯中酒微微晃動,龍王的容色始終冷淡。
朱雀王在桌子底下戳了戳玄武王:“司畫小仙就是魔界太子,素瀾知道麽?”
玄武王:“肯定不知。”
“你怎能確定?”
“知道了還跳什麽輪回台?”
“……幸好不知,不然挖空了心思去魔界,龍王還不得瘋。”
“素瀾不會去魔界。”
“喲,你好了解人家。”
玄武王心中長歎一聲:“當年說好了我是帝姬駙馬,便有意接近公主。賜婚旨意未下,幾次見到龍王,總覺得不對,他好像對我十分不滿……那時我和父王說了,父王想了半天,猜測莫不是龍王有心反了天庭,所以不想四王族與神族繼續結親?加上素瀾求我拒婚,我便主動對天帝說無意於公主。誰知過了沒多久,龍王自己娶了。”
朱雀王:……
宴會的氣氛緊張,連舞姬都覺察了,長流皇子自然也清楚,他深知兄長的性子,拿兄長沒辦法,隻好隨意起了個話題——互相吹捧,心想這樣總沒問題了吧。
長流誇四王修為精深,朱雀王便也順著台階,誇了他和兄長兩句,說他們進步神速,叫人刮目相看。
……特麽又說錯了話。
長離太子聞言低低笑了一聲,淡然道:“聽說朱雀王尚了素月公主?素月活潑嬌俏,那自然極好。孤的曼陀羅宮……嗬,後宮虛置,至今無主,亦無紅顏知己,稱孤道寡……便真的是孤家寡人,平時除了苦苦修行,又能如何?”
長流轉頭無可奈何地瞪他——特麽的你能不能少說幾句???媽的一再刺激青龍王,難道真想天打雷劈,暴雨下個沒完,造成天河水患嗎?!
答案是不能。
長離太子轉動玉杯,目光落在龍王臉上:“前些天,九天神雷,異象現世——看來天帝下凡渡劫了。真是可惜……當年流落神界,受他如此款待,孤這些年來夜不能寐,不知怎樣才能‘報答’他。”歎了一聲,轉頭看向外麵的淒風慘雨,語氣輕淡:“而今等來了神魔兩界修好,不知是否能如下界一般,結秦晉之好?九萬多年了……孤始終記得,神族欠孤一個公主。”
一聲轟然巨響。
驚雷劈在離他不遠處的天河中,水浪炸起數丈高。
等候在外的神魔兩族士兵紛紛衝了進來,分成兩邊對峙。
朱雀王拍案而起,冷冷道:“神族公主不外嫁。”
“哦?”長離太子挑眉,微笑:“可以嫁獸族,不得嫁魔族麽?真沒道理。”
長流拉住他,壓低聲音道:“休戰協議剛成——你心裏有氣,趁早回魔宮發瘋,這是什麽地方,你給我看清楚了!”
長離太子冷笑一聲,閉上眼。
一片死寂。
龍王站了起來。
他一有動作,劍拔弩張的氣氛更加緊張,雙方將士的兵刃,離對方不過咫尺。
白虎王濃眉皺緊,擋在他身前,低聲道:“大哥,大局為重——”
龍王抬起手,止住他的勸說。
然後,他抬眸,直視前方的長離太子,開口說了進來後的第一句話:“你是孤家寡人,本王卻早有家室——此次離家已久,休戰已成,家中妻兒正盼本王盡早團聚。多謝太子盛情款待,本王先行告辭,失陪。”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旺財送我的玉佩呀?我會珍惜。
然後送給了她當年最珍惜的男配。
——求問男主的心理陰影麵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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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流血了她就會理我——你們現在知道,為什麽男主有自虐賣慘傾向了吧?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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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氣死了,氣得本王都要變形了,要我家小公主親親抱抱舉高高——不對,是要把我家小公主親親抱抱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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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凡間會有男配?——因為他自作死。
後麵會講啦,如果他不作死,女主還在苦等他。
男女主能成,第一個謝男配作死,第二個謝阿嬰神助攻,指望男主自己,哈哈哈,有生之年。
今晚還有一更,大概過十二點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