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妖顏惑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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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哥哥, 有人過來了。”妖怪的五感通常都比常人敏銳, 腳步聲逐漸靠近,還在離著兩百米的樣子白靈就已經有了反應,作勢要起身,白韞按住她肩膀, 眼底掠過了然之色,“我知道,你先變回原型。”從剛才在水鏡裏看到蕭佑提起婚約, 白韞就已經猜到那家夥會找借口過來, 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該說不愧是當過皇帝的人嗎?跟他比起來,蕭陵簡直就像個毛頭小子,三言兩語就被騙了過去,不用想都知道,那家夥肯定還在一個人埋頭喝悶酒。
藍衣小姑娘乖巧地點頭,也不問為什麽, 白煙一卷直接變成隻毛皮雪白的兔子趴在桌麵,三瓣小嘴, 那雙眼睛紅得發亮, 靈性十足, 幾乎是在白韞伸手把它抱到腿上的同時,外麵就響起道熟悉的聲音,尖細又帶點嘶啞,“赫連公子, 赫連公子,您在裏麵嗎?”眼瞳慢慢從濃黑轉為赤紅,視線徑直穿透那扇木門,外麵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敲門的赫然是下午在禦花園裏見過的那個太監總管,身量中等,有些胖,麵皮白嫩,嘴巴周圍一圈的淡青色,顯然是有仔仔細細剃過胡須,加上不自覺翹起來的蘭花指,可以說男子氣概所剩無幾。
久未聽到動靜,李福順那張臉上露出窘色,“陛下,赫連公子說不定已經睡下了,您看要不然…”後麵幾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已經被蕭陵一個眼神定在原地,身穿明黃衣袍的俊美男人皺眉走過去,用力在門板上拍了兩下,臉色黑沉,聲音裏也含著壓抑的怒火,“赫連玉,朕知道你在裏麵,立刻過來開門,聽到沒有?別讓朕說第二遍,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大概是身居高位慣了,蕭陵說話總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這種命令語氣卻讓白韞本能地不喜,那雙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來,裏麵冷意彌漫,被抱在懷裏的兔子自然也感覺到了他身上氣息的變化,小嘴一張,口吐人言,“赫連哥哥,這人好無理,幹脆我出去好好教訓他一頓。”那副忿忿的模樣竟有些可愛,手指輕柔地在兔子頸窩揉弄,有些淩亂的毛發被一點點捋順,白韞彎起嘴角,“靈兒想怎麽教訓他?”聲音裏像是摻著蜜糖,兔耳朵一抖,那張臉人性化地染上一絲緋紅,“我、我現出原型嚇唬嚇唬他。”
這回答顯然取悅到了紅衣青年,嘴角笑弧更深,“換成阿芷倒還有可能嚇到人,你若是變回原型,隻怕會被捉去當寵物或者幹脆拿來煮了吃。”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自己的原型好像是沒什麽殺傷力,青芷是蛇,墨沉是狼,都是食肉動物,哪像自己,白靈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段屈辱史,早些時候自己還不會化形的時候聽紅魅說人間很好玩一時好奇偷偷從萬窟山溜下來,結果還沒到京城就被幾個小孩給捉住關進了籠子裏,還拿菜葉和胡蘿卜逗弄,別說害怕,完全就是把她當成普通兔子對待,如果不是赫連哥哥循著氣息找了過來,隻怕自己已經變成兔子肉上了飯桌。
白靈正心生沮喪,身子卻突然懸空了,顯然是被人給抱了起來,那張看過許多遍依舊覺得驚豔的臉突兀地在瞳孔裏放大,眼睛彎成好看的半月,那粒淚痣暈開去,“好不容易養大的兔子,我可舍不得這麽白白送給別人,你隻要聽話地跟在我身邊就好了。”這次不僅是臉,連身上皮毛都隱隱有變紅跡象,讓外人看見隻會以為這兔子成了精,要不然怎麽會露出這麽人性化的表情,白韞好笑地刮了刮它紅彤彤的鼻頭,正想開口,卻被外麵的動靜打斷,
兩個人似乎起了爭執,李福順連拂塵都不要了,整張老臉皺成菊花,頗有點可憐巴巴的意味,“陛下陛下,您冷靜點,赫連公子說不定隻是睡熟了沒聽見,也、也有可能是吃得太多,到外麵閑逛消食去了,很快就會回來,要不然咱們再耐心等等?”說這話時他心裏也覺得憋屈,你說向來都是妃子為了皇帝爭風吃醋的,這還是頭一回遇到皇帝主動跑來砸門,裏麵那位主兒長得倒是好看,偏偏性別上有點說不過去,這理由顯然並不能讓蕭陵滿意,眸色更冷,“他又不是女人,消什麽食,林毅,你們過來給朕把它砸開。”
隻露出雙眼睛渾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沉聲應了句是,右手已經按在刀柄,似乎下一刻就會把麵前那扇門給劈開,李福順緊張得連咽好幾口唾沫,下意識擋在中間,再接再厲道,“使不得,陛下您仔細想想,之前在攬月亭的時候您和赫連公子就已經鬧了次不痛快,要是現在再這麽直接闖進去…依照赫連公子的脾性隻怕會記恨上許久。”前半句話還讓蕭陵有些動容,聽到記恨那兩個字自己心頭的火氣也湧了上來,“讓開,你今天話怎麽變得這麽多,別說皇宮,這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難不成還要看他臉色,朕之前隻是看在陵弟的麵子上才放他一馬,赫連玉!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門給我打開,你難道真以為朕治不了你嗎?”
蕭佑那張臉已經變得黑沉,眼底燃著簇火光,連垂在身側的那隻手也不由自主收緊,極力控製了才沒有過去砸門,之前被瓷片劃出來的傷口現在還隱隱作痛,宮女本來要替他包紮但想到這是因為誰留下來的又被臨時叫停,隻拿水衝洗了一下,清理幹淨紮到肉裏的碎片,稍微一動就疼得厲害,這會因為太過用力直接裂開了,猩紅血絲慢慢從傷處滲出。
蕭佑性格向來內斂沉靜,就算跟某個人有深仇大恨麵上也能做到言笑晏晏,暗地裏再慢慢收網對付,偏偏一對上白韞就憋不住心口那團火,尤其是看到對方跟自己的同胞弟弟那麽親密,跟柳菁菁說話的時候也輕聲細語,唯獨麵對自己卻不屑一顧時那種落差感就來得更強烈了。
論起長相來,自己跟蕭陵有六分相似,同樣的鳳眼,唯一差別大概就在於自己眼睛的輪廓要深些,但也沒差到哪去,想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好歹也排在京城四大美男的行列裏,愛慕者無數,怎麽就入不了他眼?還有身份,蕭陵不過區區一個王爺,能給他多少?自己可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稍微說一兩句好話服個軟就那麽難嗎?腦袋裏各色念頭閃過,蕭佑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扇門就已經打開了,“你想怎麽治我?”聲音再熟悉不過,兩個人視線相對時,蕭佑整個人都呆住了,瞳孔裏隻剩下那道紅色身影。
比起白色,果然還是這樣濃烈似火的顏色更適合他,看起來張揚肆意,如同驕陽,頭發未紮未束,盡數披散在背後,幾乎到了及腰的長度,比女子還要順滑上幾分,讓人忍不住想拿在手裏細細把玩,那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眼尾有緋紅之色泛開去,連淚痣都悄無聲息散發出一股蠱惑意味,心裏麵累積起來的火氣頓時散了個幹淨,取而代之的是濃烈占有欲和自己都說不清楚從何而來的疼惜,想把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這人麵前,隻盼著他視線能落在自己一個人身上,蕭佑好不容易才把這種怪異感覺壓住,下意識張口,“你換衣服了?”這問題顯然有些蠢,紅衣青年皺眉,嘴角揚起個諷刺弧度,“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為了跑過來看我有沒有換衣服?陛下可真夠閑的,後宮裏麵一大堆的美貌佳人還等著你寵幸,何必把時間白白浪費在我身上,慢走不送。”
眼見那扇門又要在自己麵前關上,蕭佑情急之下幹脆直接拿手抵住,砰一聲重重撞在手背,有種骨頭被碾碎的錯覺,被夾著的幾根手指已經開始充血,比起之前足足胖了一圈,都說十指連心,以前還沒有過這種感覺,這會臉色已經疼得泛白,嘴唇青紫,本來恭恭敬敬埋頭站在一邊候著的李福順急得上躥下跳,“護駕護駕,你們還傻愣著幹什麽?趕緊想想辦法啊,陛下!這這這…赫連公子,就當是老奴求您了,陛下之前受的傷還沒好,經不起這麽折騰,有什麽話你先把門打開…”後麵的話被蕭佑一聲低斥打斷,“閉嘴,朕讓你說話了嗎?”氣勢倒是挺足,當然,得忽略他蒼白臉色和最後那個可疑的顫音。
視線順勢落在對方虎口,本來已經結疤的地方果然又重新裂開了,隱隱能看到裏麵剛長出來的粉色新肉,白韞索性鬆了手,“你想說什麽?現在說吧,我聽著。”倒不是突然心軟,純粹嫌麻煩,畢竟自己現在還待在皇宮裏,得罪這麽個**oss再跑路會費點勁,最主要的大概還是因為這人身上有真龍之氣庇佑,自己這會也不想過多地浪費妖力,要不然直接一個障眼法就能搞定了,蕭佑並沒有第一時間收回手,也不讓李福順和宮女靠近,反而目光灼灼盯著白韞,“你現在應該消氣了吧。”白韞被他理直氣壯的模樣給氣笑了,也不說話,一副我懶得搭理你的模樣。
好好的怎麽又生氣了?難道自己還不夠溫柔嗎?蕭佑下意識皺眉,既覺得不解又有絲惱意,身為皇帝,向來都是嬪妃想方設法小心翼翼地討好他,自己隻要什麽時候高興了想起來交代福順,讓內務府隨便送點珠寶首飾過去就足夠她們高興上半天,見陛下朝自己看過來,眼神明顯不善,能坐上太監總管的位置,李福順自然有其過人之處,這會腦袋飛速運轉,然後眼睛一亮,附到帝王耳邊小聲道,“赫連公子一看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您稍微服個軟,說點好話哄哄他。”
“朕都已經夠…”低聲下氣幾個字臨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蕭佑強壓住怒火,盡可能放柔語氣,當然這隻是他自己以為的,落在包括白韞眼裏就成了這人肯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如果是因為剛才的事情,朕向你道歉,朕的語氣是過激了點。”果然,前半句還算好的,後麵又原型畢露了,“但那也是因為你遲遲不肯開門,你人在裏麵為什麽…”還能更無恥點嗎?說來說去最後反而成了自己的錯,白韞勾起嘴角,那張臉突兀湊近,蕭佑臉龐微不可查地紅了一瞬,然後就聽見那句讓他氣得牙癢癢的話,“我隻是不想見你,這個理由夠了嗎?”
語氣再惡劣不過,偏偏因著那張臉讓人壓根生不出厭惡的心思,隻覺得這人生來就該被千嬌萬寵,有點小脾氣也正常,兩個人就這麽對視,受傷的那隻手慢慢收緊,有血珠從指縫間溢出來,白韞雖然沒說話,但蕭佑還是從他眼神裏看出了嫌棄意味,心內頓時升起種濃濃的無力感,率先敗下陣來,“好,我們暫且不提這件事。”啪嗒一聲,旁邊剛把拂塵撿起來的李福順因為太過驚訝一鬆手又給掉地上了,見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趕緊低頭裝木樁子。
之前在攬月亭陛下被赫連公子氣得砸了杯子扭頭就走,後來還使小性子不讓對方喂魚的時候他就已經受到不小的驚嚇,滿朝文武包括民間百姓都以為柳妃才是最受寵的那個,一年到頭來賞賜不斷,而且蕭佑一個月裏有大半時間都留宿長樂宮,其實這些不過是為了穩定朝政的手段,加上柳菁菁容貌出挑又知禮識趣所以才縱容幾分,要論真心的話恐怕還比不過赫連玉,算一算,自己跟在陛下身邊也有□□年了,還從來沒見過有誰隨便一句話就能影響到他情緒的。
換成別人哪敢這麽隨便使小性子,隻怕當場就被扔進大牢裏了,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一個叫文薔的地方官員之女,因為舞跳得好在中秋宴上脫穎而出,然後仗著自己受寵得存進尺以為能頂替柳菁菁的位置,結果到現在還待在冷宮裏沒出來,光從這點就可以看出赫連公子的地位不一般了,好幾次惹怒陛下都還好好地站在這,而且還得陛下反過去哄他,那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
“你們先退下,福順,你守在門口,不管誰過來都給我把人攔住。”那個誰字顯然意有所指,沒等李福順應下來白韞倒是先發作了,“你們當皇帝的是不是從來都不管別人的想法?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有什麽話現在說,就在這兒。”身前突然多出股阻力,蕭佑順勢將視線落在抵住自己胸膛的手上,指節白皙修長,淡粉色的指甲嵌在頂端,像是五個小貝殼。
白韞本來還等著麵前這噴火暴龍獸發火,結果過了好幾秒都沒動靜,抬頭才發現那人正盯著自己手腕發呆,眼底隱隱有火光湧動,白韞立刻收回手,蕭佑也回過神來,充滿侵略性的黑眸徑直盯著他,“為什麽不能進?難道裏麵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那朕就更要看看了。”白韞正想開口,那人已經從身側擠過去,還順便說了句把門關上,被使喚的李福順簡直淚流滿麵,你說自己一個太監,好好的為什麽非得摻合進這種事情?但最後還是頂著白韞足以結冰的眼神把門給關上了。
“別亂碰。”眼見對方那隻手往桌子上探,白韞立刻把兔子抱到懷裏,這副模樣倒是讓蕭佑臉上的冷色散了點,“這麽寶貝做什麽?不過是隻兔子,你要是喜歡養這些小動物,朕可以替你找來各種各樣的。”白韞等他說完才開口,“用不著,我這兔子跟別人的不一樣。”蕭佑似乎是覺得好笑,“能有什麽不一樣?難不成她還會變成女人?又不是兔子精。”
本來隻是隨口的一句戲語,哪知道誤打誤撞蒙對了,妖怪這樣的生物要說常見也算常見,但至少皇宮裏還從來沒出現過,畢竟裏麵戒備森嚴,所以蕭佑說這話純粹就是玩笑性質,結果白韞還真就點了頭,“靈兒本來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雪白皮毛被一點點捋順,蕭佑隱約看見兔子那雙紅眼睛裏掠過一絲羞澀,沒等他再仔細看白韞已經開門見山道,“說吧,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蕭佑哪有什麽事,純粹就是看到蕭陵突然想起了白韞,腦海裏那些畫麵揮之不去,索性用不久前離席的柳菁菁當借口找了過來,急著見到人而已,這會突然被問起原因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白韞也看出來這家夥壓根就沒有正事跟自己說,眼尾輕挑,露出個有些玩味的笑,蕭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那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應該知道蕭陵和顏琇瑩有婚約吧?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白韞忍不住笑開,“我有說過我喜歡蕭陵嗎?”蕭佑沉默兩秒,突然欺身壓過來,那雙漆黑的銳利眸子裏充斥著濃烈占有欲,呼吸時傾吐的熱氣燙得驚人,“朕是皇帝,你想要什麽朕都可以替你找來,他能給你的朕都可以給你,甚至還更多。”
“如果我說…”青年彎起嘴角,眼底全是蠱惑意味,“我想要皇位呢?”視線緊緊粘在那粒淚痣上,蕭佑眼底有癡迷擴散開去,那個好字眼看就要脫口而出時對方卻突然退開,伸手指向才關上沒幾分鍾的門,“既然沒話說我就不送了。”這副疏離態度讓蕭佑心裏有些堵得慌,壓低聲音喊了聲名字,眼神也隨即冷下來,“赫連玉,你就一定要惹怒朕嗎?你是不是認為有蕭陵護著你,朕就真的不敢對你動手?在這個皇宮裏,得罪了朕你應該知道下場。”有句話叫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換成別人大概早已經嚇得發抖了,白韞卻隻漫不經心撫摸著兔子那身雪白皮毛,微垂的睫毛在眼瞼落下圈淡色陰影,“怎麽?現在改成威脅了嗎?我還真有點好奇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最後那句話挑釁意味十足,配上鮮豔紅衣,整個人就像團火焰。
蕭佑眸色暗了暗,正要開口,那扇門卻突然被敲響,心知李福順不可能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打攪自己,他隻能暫時把注意力移開,沉聲扔出個說字,外麵安靜兩秒,立刻開門見山道,“陛下,柳妃娘娘出事了。”雖說對柳菁菁並沒有多少情意,但礙於她背後的家族,蕭佑必須得管,白韞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上麵,笑容又深了些,“看來某些人這次不走都不行了。”
蕭佑瞪他一眼,裏麵清晰傳達出朕下次再跟你算賬的意思,白韞壓根沒理會,反而倒了杯茶自顧自喝起來,打開門便有個綠衣宮女撲到蕭佑腳邊,眼睛又紅又腫,像是核桃,聲音裏帶著哭腔,“陛下,陛下,求您救救娘娘,娘娘她、她…”半天也講不明白到底什麽事情,蕭佑不耐煩地皺眉,“說,到底怎麽了?”冬兒嚇得身子一抖,胡亂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娘娘好像是中了邪,嘴裏盡說些胡話,太醫去看過了,都說沒辦法。”
“她都說了些什麽?”這話自然不可能是蕭佑問的,雖然之前在禦花園就已經見過白韞,但那時候隻覺得這人長得過分好看,而且仙氣飄飄的,讓人壓根生不出褻瀆的心思,這會換成紅衣又是另一種驚豔姿態,比較起來果然還是紅色更適合他,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細長的狐狸眼,加上作為點綴的淚痣,冬兒哪還記得自己想說什麽,整個人都看呆了,等李福順咳嗽一聲才回過神來,然後就看見陛下站在兩人中間直接把視線給阻斷了,眼神也越來越冷,冬兒哪還敢多看,趕緊埋頭盯著地麵,“娘娘變得奇奇怪怪的,行為舉止都像是另一個人,說她在葫蘆裏麵又冷又餓,陛下怎麽還不去看她,還說、還說要殺了自己,宮女太監們把尖銳的東西都藏了起來,這會娘娘嚷嚷著要自盡,說是陛下您再不過去她就吊死在房梁上。”
蕭佑下意識皺眉,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冬兒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雖說皇帝的行蹤不能隨便打探,但其實往小太監手裏麵塞點銀子就能知道,何況柳菁菁正受寵,自然多的是人討好,沒等她張口解釋,蕭佑已經冷哼一聲,“朕一直以為菁菁很知禮識趣,沒想到現在也玩起手段了。”言外之意不就是說她在胡編亂造嗎?冬兒開始急了,腦袋重重磕在地上,“陛下明鑒,冬兒說的話句句屬實,娘娘的確是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對了,媚兒,她說提起這個名字陛下一定記得,還說什麽喜歡梅花,讓我們把院子裏的海棠挖了換成梅樹,這就更奇怪了,娘娘其他花都能碰,唯獨聞不慣梅花的味道。”
注意到蕭佑微變的臉色,白韞就知道那個叫媚兒的肯定跟他有關係,白靈的聲音緊跟著在耳畔響起,“赫連哥哥,柳菁菁是被隻狸貓給纏上了,牛鼻子老道士和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個小孩這會都在長樂宮裏,不過這妖怪有些道行,他們好像對付不了它。”白韞先是讓白靈好好注意,必要的時候出手幫一幫兩人,然後才轉向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蕭佑,“我現在正好睡不著,跟你一起去看看,你應該不介意吧?”
難得對方主動跟自己說話,而且還能多些兩個人一起相處的時間,蕭佑連猶豫都沒猶豫就已經點了頭,白韞住的地方離長樂宮並算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還在門口就已經聽見裏麵婉轉的唱腔,夾雜著砸東西和宮女焦急的聲音。
“柳菁菁你在做什麽?還不給朕下來!”聽見蕭佑的聲音,踩在凳子上的女子先是頓了頓,然後才轉過頭來,那張臉龐明豔至極,眼瞳裏竟透出種貓兒般的慧黠,“才幾年不見陛下就已經不記得媚兒了嗎?世間男人果然薄幸,我對你可是一往情深,你現在竟然還想用道士來收我。”在別人看來依舊是柳菁菁的臉,落在白韞眼裏卻成了張貓臉,眼底全是猩紅凶光,連尖牙都顯露出來,“我知道了,你喜歡這張臉對吧?的確生得貌美,連我看了都覺得心動,你說我要是把它毀了…”尖銳的指甲在側臉劃過,隱隱有血絲滲出來,眼看下一刻就要戳破那層薄薄的臉皮時視線卻突然被蕭佑旁邊的紅衣青年吸引了,鼻尖聳動,眼睛裏有一閃而過的癡迷之色,尤其是在看到對方笑起來,那種想討好他的**就更強烈了。
大概是急於立功,加上看這妖怪難得走神,方生阻止的話還沒說出來,張祿山已經抓著符咒衝過去,貼倒是貼上去了,可惜沒等他臉上的笑成型,狸貓就伸手把那幾張黃符給扯掉了,燙焦的手指迅速恢複白皙細嫩,臉色卻變得十分猙獰,“臭道士,你敢陰我?”碧綠瞳孔,頭發無風自舞,加上那長得離譜的指甲,本來還不相信自家娘娘被妖怪附身的宮女太監都嚇得白了臉。
跟妖怪近距離接觸的張祿山更是兩腿打顫,壓根動彈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張美人臉在自己麵前放大,好在指甲就快接觸到胸口時被一麵銅鏡給擋住了,菱形的角,赫然是八寶鏡,狸貓嘴裏發出聲哀嚎,低頭在手背的傷口上舔了幾下,舌尖一舔,連同血液咽下去,然後才瞪向擋在自己前麵的人,“死小孩,給我讓開,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收拾。”
似乎是為了嚇唬方生,她還故意現出原型,人身貓臉,加上那聲尖利嘶吼,又有幾個膽小的宮女捂著嘴哭出來,如果不是因為蕭佑還在這,隻怕早就爭先恐後衝了出去,本來以為小家夥也會被嚇得哭鼻子,結果對方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語氣,嘴唇緊抿,“他是我師父。”
狸貓愣了一下,笑得更大聲,“師父?什麽師父,你把他當師父他可沒拿你當徒弟,看看,一有危險就往後麵躲,我勸你還是別跟著他了,要不然哪天被賣了都還得幫著數錢,既然不讓,那你就跟他一起死吧!”那張臉再度轉為猙獰,尖利的指甲徑直朝胸口探過去,本來沒有那麽快碰到的,結果張祿山情急之下推了一把,五指頓時噗嗤一聲沒入胸口,方生臉色白了白,那道沾著血的符咒順勢貼在貓妖胸口,嘴唇蠕動,斷斷續續念出幾個音節來。
比起之前幾張符咒來,這次的威力顯然要大上許多,那張臉變幻不定,一會是柳菁菁,一會又是痛苦的貓臉,“蕭佑,你當真這麽絕情嗎?我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就真的一點也沒動過心?”眼見機會來了,張祿山又不死心地從腰間掛著的布袋子裏摸出把桃木劍劈過去,黑氣縈繞,貓妖顯然放棄了柳菁菁的肉身,直接化作一隻巨大的狸貓,尾巴一卷,張祿山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重重撞在柱子上,尖利的爪子按在他胸口,直接撕扯下來一大塊肉,血液噴薄而出,隻短短兩秒就瞪著眼睛咽了氣,隻怕張祿山到死也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反正殺一個是開了殺戒,殺更多也一樣,狸貓眼睛徹底變成碧色,背上汗毛豎起,看起來著實猙獰,眼看著那道龐大身影在眼瞳裏放大,方生本來已經做好受傷的準備,身體卻突然納入一個帶著些許涼意的懷抱,“別怕。”白韞隻是想試探看看大魔王現在到底成長到哪一步了,加上對張祿山的確沒什麽好感,所以剛才沒出手,這會狸貓妖已經動了殺念,他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觀,畢竟小孩兒傲嬌起來還是挺可愛的。
“不許傷害赫連哥哥!”白靈本來聽他的話隱身站在旁邊,這會也忍不住站出來,戒備地握緊手裏那把長劍,別說她現在隻剩下半成妖力,就算全盛時期都不見得是自己對手,貓妖聞言隻不屑地舔了舔爪子,那雙細長的眼睛眯起來,“就憑你嗎?等等、你剛才叫他什麽?赫連?這麽說他就是赫連玉?”
從譏諷到麵露驚喜,變化也就發生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裏,誤以為這又是白韞在哪裏惹上的風流債,本來還乖乖任由他抱著的小孩開始用力掙紮起來,胸口的傷口也裂開來,疼得嘴唇都開始泛白,心裏暗歎自己果然不適合照顧小孩子,白韞幹脆更用力抱緊他,順帶貼到耳邊威脅一句,“再亂動我就把你扔過去。”本來以為對方會輕聲細語哄自己的方生胸口頓時更疼了,隱隱還有點酸意,怎麽對別人就那麽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