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長輩比較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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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河就這樣理所當然地站到了隊伍中間去, 享受著眾人的保護。
走出那方小亭,便是一道木橋。橋下是一方活水,有許多錦鯉在其下搖頭擺尾,偶爾有花葉落下來,水麵蕩起微微的水紋。
在細碎的腳步聲中還能隱約聽到魚遊水下,吐出一些泡泡的聲音。
有人在前麵開道, 試探之後發現沒有問題, 便繼續走著。
“停一下。”行至一半,謝蕪村忽然開口。
經過之前的事情, 沒有人敢不聽指揮, 紛紛停下來。
大家挺著等了許久, 有人有些不耐,幾乎要說出什麽來,可還未開口, 麵前的木橋開始紛紛塌下!
有人站立不穩,而淩遠棧早有準備, 一看到變化便抽出一張符紙,法訣催動後將符紙按在水麵之上, 水麵開始覆蓋上一層層冰霜, 待到木橋塌毀之時, 眾人已經能站在冰上。
那冰霜事實上已經覆蓋得很厚,但依稀可見下麵有猙獰古怪的巨獸要衝破水麵撞向他們,冰層甚至還有幾絲晃動。
“走。”雖有異變,淩遠棧卻沒有亂了陣腳, 隻低聲催促著他們。
一群人快步疾行,那一層層的冰霜因為不堪承受如此的重量和運動而顯得更為脆弱,淩遠棧似乎毫不意外,又抽出一張符篆意圖再補一道術法,此時卻有個什麽破冰而出!
穆星河回頭望去,那是一條形容猙獰的魚,有著巨大的凸出的眼珠和鋒利的外露的牙齒,帶著一身森寒氣息向人們撲來。有人反應很快甩了道雷術過去,那條魚竟毫無損傷,反倒氣息更為駭人。
冰冷的,帶著水的腥氣。
“讓開。”穆星河聽到身後有清冷如凝泉的聲音響起,聲音還未曾消褪,他下意識側了一側,隻見到一個女子清瘦而矯健的身影從人群中閃過,一身一往無回的氣勢,一道清亮無匹的劍光。隨後女子腳步一頓,收劍回鞘,頭都不回地返回人群,身後一道血花綻開,那條魚竟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劍修,黎若薇。
而此時淩遠棧第二道術法也補到了冰麵上,冰麵終於獲得一時平靜,眾人驚魂甫定,紛紛稱讚黎若薇的劍術修為。
謝蕪村站在人群中間,低著頭,像是很不習慣人們的注視:“據傳此處洞府有五大陣法,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意,還嵌套其他一些洞府主人的機關秘法,我們剛剛經曆的應是暗水深流之陣。”
眾人快步離開這暗流洶湧的冰麵,終於到了陸地之上。這是一個草木繁盛的小園子,栽種著幾棵巨大的紫荊樹。穆星河的記憶裏紫荊花都該是紫色的紅色的紫紅色的,而這幾棵樹的花朵卻蒼白得如同失去了顏色。紫荊樹下是連片的木槿月季,花型巨大,色澤豔麗。
謝蕪村還在他旁邊,吞吐道:“此處應當還有一個陣法……但我未曾觀察出跡象,無法斷定是什麽,請各位萬事小心,切勿脫隊。”
沈岫原本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忽然開口:“不要碰到任何花木。”
穆星河看了一下四周,地上隻有一條青石小徑,小徑兩旁花木繁盛,枝葉叢生,若要不碰到或許並不是太簡單的事情。好在他自己年紀還算小,不是成年男人的骨架,走起來也算輕鬆。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側頭看了看沈岫,自打沈岫說過那句話之後眾人都走得很分散,唯恐碰到什麽東西,姿勢也別別扭扭小心翼翼的,然而這個沈岫依然是從從容容行走的模樣,卻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很是辜負穆星河對於看戲的期待。
大家小心翼翼地走過很長的一段路程,或許沈岫的提醒是正確的,這段路終究還是緩慢而艱難地走過去了。
那棟小樓近在眼前,穆星河甚至都能看見它的門是開著的,繪著紅梅負雪的屏風隔在中間。樓上平放著一把古琴,這個布置了許多殺人陣法的妖女竟然是個雅人。
大抵是就要到達目的地了,眾人看來都有些心思浮動——畢竟,謝蕪村和淩遠棧都說過凶險都在入樓前一段,入了樓後大家都各憑本事。那妖女手段再叵測,自己住的地方還能設萬千機關不成?
隻不過心緒一亂,似乎便不能保持謹慎,穆星河聽到前邊短促的一聲呼喊,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他下意識退了退,隻見一棵月季花忽然拔地而起,枝幹和根係都如同膨脹一樣不斷生長,葉上的鋸齒、枝上的刺在月色下有一種凜凜然的寒光。就在呼喊聲未咽下的時候,月季的枝條已經向人們甩來!
人們下意識地要躲避,而這行動卻在慌亂之下觸動了其它的植物,隻見一陣地動山搖,他們周圍的灌木紛紛拔地而起,無數的枝條就要襲過來!
穆星河幾乎要聽到枝葉劃破空氣的風聲。
穆星河聽到淩遠棧大喊道:“都到中間來!”
淩遠棧身後有人反應很快,一道巨大的土牆落了下來,那土牆堪堪擋住那些肆虐的枝條,枝條的力度甚強,幾乎要把土牆給刺穿,眾人急忙往中間擠去,唯獨一個男子走上前去,他催動法訣,幾道烈焰由地麵升起,焚燒著那些植物們。
而那個製作土牆的人則是在稍遠的地方又放下一個土牆來,給眾人以喘氣之機。眾人也從驚嚇中緩了回來,紛紛使出自己的術法、法器去銷毀這些煩人的植物。
淩遠棧選的這些人,雖然之前基本互不認識,更沒有習練過什麽配合,但畢竟是淩遠棧從那麽多修士中選出的強者,基礎的反應和能力還是在的,很快便穩住了局麵。
當然穆星河手指都沒有動過一下,他裝作凝脈期實在不容易,沒準用自己的術法很快就會被看穿,故而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況且他看著無所事事優哉遊哉,但是還在調動許多真氣維持秘法上,精力有限。
穆星河趁著大家都忙著自己在裏邊劃水,轉頭看到一個劃水得比自己還厲害的人,那沈岫臉上沒有半點劃水的心虛,反是手上握著一枝被黎若薇斬下的月季花,月季花被斬下後已經完全變成了枯枝條,難為沈岫還看得很專注。
沈岫察覺到穆星河在看他,竟然還說了句話:“此陣是草木為妖,不在尋常陣法記錄之中,是妖修才會做出來的東西。”
沈岫其實很少理他,更遑論主動與他搭話,他與沈岫目光忽然對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回過神之後兩旁那些草木都萎謝了不少,一行人行動起來似乎更為輕易,若不是處理這些草木耗費了大量的真氣,那一開始就觸動草木一個個燒過去恐怕才是好主意。然而這些草木處理起來並不簡單,他們修為高於穆星河,穆星河雖然看不出他們真氣如今如何,但從他們有些疲憊的麵色已經能看出來,大家的狀態都不怎麽好。
穆星河還猶豫著要不要放個青雷綻,履行一下自己作為被保護的治療係修真者的責任,不料又生變故。
一個瘦猴子一樣的人走在前邊,他動作很敏捷,一直充當團隊的急先鋒。院子裏的灌木經過剛才那番戰鬥,不是被燒毀折斷便是被砍倒,凋謝了一地。整個院子忽然變得一片狼藉,隻剩下幾棵紫荊佇立在院中,冷冷清清。
忽然有風吹過,紫荊抖落下幾瓣蒼白的花朵,瘦猴子很小心,往旁邊側了側,沒讓花瓣落到他的身上。可這花瓣落在了地裏,那些委頓一旁的草木殘枝忽地仿佛重新煥發了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抽枝長葉,瘦猴子反應很快,要躲開,卻未想到他背後不知何時地裏又長出一叢灌木,將他牢牢捆住!
眾人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更無法理清楚是什麽情況,眾人還在猶豫要不要施救,卻見一人從人群中出來,那人雖然常與淩遠棧一道,平日卻不大說話,長相也普普通通,甚至有時候顯出有些怯懦的樣子。
可是他此刻的身影卻是如此的堅定,如此的果決。
他擲出一道符篆,符篆筆直朝草木上激射而去。
他意圖施救,可符篆在草木上燃燒,反而將瘦猴子捆得更緊。穆星河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謝蕪村。
大概是因為在同伴生死之時,他拋下了他之前那些膽怯,背脊挺得筆直,他掏出匕首,在地上打算刻下一個符陣,下的第一筆卻被枝條打至背部,吃痛地委頓於地。
匕首落到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音。
眾人這才紛紛反應過來,一道土牆落了下來,隔住了謝蕪村,謝蕪村長吸一口氣,勉強振作精神,迅速刻著符陣。隻是此時的草木妖怪比之前更為凶猛,隻一抽土牆便土崩瓦解,無數碎石黃土,紛紛揚揚砸了下去,謝蕪村悶哼了一聲,一口血吐在了符陣之上,刻下來的符陣印痕帶著血色泛著幽暗冷光,叫人感覺分外詭異。
穆星河再也不能劃水下去了,分開人群,走到謝蕪村身旁張開了結界。
其實在這裏用言靈·守並不是最佳選擇,因為黃土紛紛、草木駭人,結界堅持不到一會便碎裂,好在謝蕪村速度很快,符陣在他結界存留時間內畫成了,隻見謝蕪村最後一筆畫完,一聲咳嗽,血液從他捂著嘴的指縫間流了下來。
法陣生效以後,整個院子的草木紛紛凋零,但瘦猴子似乎也已經被榨幹了精氣,像那些花花草草一樣變得無比幹枯,最後隻剩下一片幹癟的皮囊骨架。
不過一瞬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失去所有生命氣息。
謝蕪村的手幾乎無力支撐住自己身體,他萬分虛弱,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快走,符陣隻能維持很短一會,快……快到樓中去!”說罷他竟然氣力竭盡,昏死過去。
穆星河手足無措,他要拖是很難拖動一個成年男人的,況且這樣就直接暴露他未至凝脈期的境界來。若是暴露了,大約謝蕪村死了,他也要死了。眾人也陷入了短暫的茫然中——他們敬佩謝蕪村的舍身救人之舉,但如此慘象更叫他們不敢去舍身救人。
淩遠棧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這個團隊領袖罕見的沒有立刻下決斷,似乎是十分猶豫。
卻有一道清瘦的身影破人群而出,來到了穆星河與謝蕪村的麵前,是黎若薇,她伸手拉起謝蕪村,毫不費力地將他背於身後,一手固定住謝蕪村,一手卻還按著自己的劍,她沉聲說道:“別猶豫了,先走吧。”
眾人終於又往前行去。這院子不大,院中小徑也不長,如今小樓更是近在咫尺,可是回望過去,每一步仿佛都是恐怖陷阱,每走過一步都是暗埋著白骨的泥沼。
原來還有謝蕪村幫他們指引,如今謝蕪村卻人事不省,若再逢變故,誰還能救他們?
淩遠棧似乎非常苦惱,他說道:“謝蕪村是最了解這裏的人,是他來指引我們的方向,如今沒有了這個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沈岫,意思十分明顯。
穆星河此時卻笑嘻嘻湊了上來:“老大,我這個長輩比較害羞,不太愛說話,我來替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墨初歇的地雷(づ ̄ 3 ̄)づ
沈岫:神tm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