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魔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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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河總覺得有哪裏很奇怪, 可當他回頭去看的時候,卻什麽異常都沒有看出來。
他壓下心中的疑惑,跟著人群悶頭去走。
靈璧門的人都很沉默,安靜得仿佛不像一個門派出來的,之前穆星河在雲浮派的時候,哪怕是雲鏡台這種大多數人都不太熟悉的地方, 也是能看到有門中弟子在交頭接耳。像靈璧門這種沉默, 該說是門規嚴謹嗎?
穆星河並沒有細想,他隻是感覺到有一絲疲乏。
很奇怪, 他看向外麵, 永遠是差不多的風景, 差不多位置有一棵紫荊,差不多位置有一輪圓月。他記得走了很多步,這條走廊似乎沒有個盡頭, 外麵的景物位置也一直相差無幾,他感覺要遭。
他的思緒不知為何變得沒有往日靈敏, 混混沌沌地想起這應當是土陣。這或許是個循環往複的迷宮,讓他們永遠都找不到目的地。
穆星河反應過來, 打算告訴靈璧門的人, 他拍拍旁邊的人的肩膀。那人回過頭來, 那張臉卻儼然是他自己以前——還不是穆星河的時候的臉!
穆星河心中一個咯噔,雖然他現在思維有點遲鈍,但神智依然是清醒的。——他陷入了幻境之中!
“你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嘛。”他看到自己笑著對自己說。
他雖然忽然麵臨這樣詭異的場麵,但並不慌亂, 隨口回道:“什麽嘛,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啊。”
那個“自己”還在說著:“你想做好很多事情,但是偏偏做不成。你總是高看你自己。”
穆星河置若罔聞。
他在回憶青雷綻的法訣,卻偏偏總有幾句關鍵的法訣沒有記起來,他清楚越拖下去對自己越不利,想起儲物袋中還有辛大的割肉小刀,打算學黎若薇那樣暴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他的神思越來混亂,他在尋找那把刀。
在他幾乎克製不住如麻心緒之際,手終於要握上了那把刀。
然而此時,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是一雙溫暖的手,因為長期握劍而生出一些薄繭,有暖意從那雙手傳遞到他冰涼的手腕上。
忽然之間,所有的幻境都化作煙霧消散。那些靈璧門的人包括那個和他生著一張臉的家夥隨著扭曲的景象一起消散,他那些紛紛亂的心事也瞬間沉寂下來。
他抬頭看過去,沈岫也在低頭看著他。而他們站在走廊上,無數氣息交雜著擁擠在這一片方寸之地。而靈璧門弟子們茫茫然地向前走著,好似一群傀儡。
穆星河呼出一口氣,看著沈岫道:“謝謝你。”
沈岫毫不客氣,點頭接受了他的謝意,又說道:“心魔亂心陣。”
穆星河知道這種陣法,它們總會將心魔暴露於人前,然後一般的話,書裏的主角會通過這樣的陣法而升級。但是他有些慶幸沈岫在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將他叫醒,畢竟他並不確定自己會有主角那樣的好運氣,更不喜歡自己的心事暴露於人前。
穆星河回想現在的情況,他的神情失去了往日的輕鬆,他撓了撓頭說道:“我懷疑這是兩個陣一同觸發了,我得先把他們叫起來。”
穆星河追了幾步,他這時已經將青雷綻的所有法訣回憶了起來,默念法訣,催動青雷綻。
可雷聲鳴響,那群人依舊是渾渾噩噩的模樣。
……莫非是越往上走陣法威力越強?
穆星河思考了片刻,想起符紙可以作為法術的增幅之用。他腳步頓了頓,將符紙拿出來。這個術法他並不是直接去獨秀樓中學習,因此也不知道它轉化符篆的文字與圖形,但好在柏青陽之前將原理說得很清楚,他還能複原個七七八八。
他將真氣運行於符紙之上,以真氣勾勒出符咒形狀,催動法訣。
符篆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毫無反應。
穆星河並沒有放棄,掏出第二張符紙。
這一回他成功了,春雷鳴響在小樓之中,他可以看到空氣都蕩了一蕩。
但是依然沒有任何人醒來。
術法失敗,穆星河雙手環抱著胸,手指不斷敲擊著另一隻手的手肘,眉頭已然是擰起來了:“我知道是誰做的了……他見過我的青雷綻,大抵已經對我有所防範。”
穆星河將之前那張符紙撿起來,那張符紙上的術法有錯,已經構不成符篆,他借此順手化出一道小清風訣,讓它自己銷毀。
而沈岫一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欄杆,欄杆上雕著藤花的圖案。
在穆星河的嚐試失敗後,沈岫終於轉過頭來,道:“這是個比較複雜的符陣,有人在中心驅動,因此破解難度勝過梅庭雪那些單純靠幾絲真氣一點真靈的陣法。”
穆星河皺起眉來,術法還好,陣法的話他真的沒學過半點關於陣法的東西,實在是難以解決。
沈岫凝神看著麵前如同傀儡一般行進的人們,輕輕呼出一口氣來,語氣有幾分惆悵,道:“我帶你破陣。”
“……大佬你老實說,你的感傷是不是因為你終於不能劃水要做事了?”
沈岫麵對穆星河的吐槽還是麵色不變,他撇過頭去,說道:“前邊幻境不少,你——罷了。”
他說話突然停住,從袖中拿出一樣物事,放到穆星河手中。穆星河凝神細看,那是一片玄鐵刻成的葉子,大約隻有指甲大小,但葉脈紋路清晰可見,觸手冰涼。
沈岫叮囑了一聲“握緊”,便先行一步。
穆星河自知打不過這個詭異陣法,連忙跟著沈岫上去。
沈岫邊走邊解釋道:“這個陣法並不簡單,尋常符陣是畫好一個陣法直接驅動,這個符陣是將符陣各個部位陣型打碎,藏於不同位置,以符陣符號聯係起來,組成一個完整大陣。這樣一來,威力比尋常符陣強上百倍,而且隻有找到運行中樞才能破壞。”
穆星河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化零為整的手段,訝異道:“還有這種操作?”
沈岫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穆星河的心事卻更重了一層,他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一開始將他引入這個漩渦的事情。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猜測在他心中生出來,又因為缺乏關鍵的線索而叫他完全不敢肯定。
他看著麵前的沈岫,一身尋尋常常的墨藍色衣衫,卻依稀可見幾分朗月一般的光華。
不知道他身陷危機的時候,能否也如現在這樣從容?
穆星河走上去的時候,仿佛有風在他麵前拂了一下,而身周的東西在眨眼間消逝,又在眨眼間重新凝聚。他手心握住的那片葉子冰冰涼涼,他神思清明,清晰地意識到他這是又步入了幻境。
然而這似乎並不是屬於他的心魔。
這個幻境裏山清水秀,有個孩子跋山涉水,想要一窺仙門。
他出生時有個道人路過,說他身有靈根,是修真之材。他的父母記住了,後來他也記住了。
於是在總角之時,他就開始期盼,有那麽一個仙風道骨的老爺爺會把他帶走,而他不斷修煉,也變成了一個那樣仙氣飄飄的人。他等到十五歲,依舊沒有人來。他心中不服,便自去找尋。
他找到了靈璧門。
在他等待三天三夜後,仙風道骨的老爺爺告訴他,他的資質不好,不能被收為靈璧門的正式弟子,但靈璧門的雜役房缺人,他可以做靈璧門的雜役,閑時可以去聽聽師兄們講道。他看著自己磨破的鞋子,生著水泡的雙腳,想起自己父母期盼的眼神,屈辱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之後便是二三十載風雨,他不清楚中間他付出了多少血淚辛勞,也不清楚自己用怎麽樣幾如發狠一般的努力去修煉,仿佛一晃神之間,他就變成了靈璧門的正式弟子。
可他的修為永遠停滯在了凝脈期,再怎麽用心修煉都沒有半點進步。
這便是天賦所限了嗎?他一輩子隻能如此了嗎?
穆星河經過那個人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他什麽都沒有說,腳步也沒有停滯,踏入了另一個心魔之中。
這個幻境是漫天飛雪,有一個人跪在雪中,麵前是一片巨大的白玉。雪落如碎玉,覆了他滿身,他麵前是一個老者,說你如今接受靈璧門最正統的傳承,從今往後便要將靈璧門的責任負在肩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人深深深深地向那老者一拜,雪花忽然作血色,染紅了整片天地。
靈璧門的功法起源於一片白玉,但偏偏,靈璧門的災禍也起源於那片白玉。
白玉染上了妖氣,將許多奇奇怪怪的妖修吸引了過來,靈璧門弟子維持門派秩序已然不易,又更有弟子被妖氣所染,神智全失,胡亂傷人。那前一天還言笑晏晏,一起約定比試喝酒的朋友,第二天就麵目全非,要將門裏的人全數殺死。
這樣情勢之下,靈璧門幾乎就已經搖搖欲墜。更有妖修趁火打劫,重傷門中長老。
那個老者臨死前用盡全部力氣說有一樣法寶,可以鎮壓靈璧的邪氣,它曆年來都被妖修所收藏著。
最後一任收藏者,叫梅庭雪。
穆星河路過了許多幻境,見到了各種各樣的苦惱與苦難,有修行之患,別離之痛,亦有門派傾覆之難,一諾難還之苦。穆星河未曾停下腳步,他還得去跟著沈岫,找到陣法的中樞。
他步入了最後一個幻境。
那個幻境裏一片混亂,什麽景色都不能恒定存在,有人在變幻的四季裏嘶啞地呼喊。
“我是誰?”
“為什麽是我?”
那人半身人半身妖,他全身顫抖著,幾乎要去死,卻拿不穩任何東西。
穆星河走過他身旁,低聲道:“你是你。”
他頓了一頓,又決然地離開了這個幻境。
那些混亂的景色再度消逝,他看到了明月,樹影,紫荊花,小樓,明月清風之中,沈岫倚著欄杆,等著他。
四周沒有半點聲音。
這個季節應該有一些蟲子潛伏在草叢之中鳴唱,又或許至少應該有風擦過葉子的沙沙聲。
但是這裏什麽都沒有,空氣仿佛凝結在此處。沒有那些紛紛擾擾的幻境,也沒有走不到頭的走廊。
沈岫停在那兒,他明白這裏或許就是陣眼。
穆星河湊上去四處觀察,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他不簡單,但沒想到他打的是把我們全部殺光的主意。”
那個人的目的,一開始便不是這樓裏任何一樣寶物,而是這裏所有人的性命,或者說,他要祭品。
穆星河的眼前什麽都沒有,但是他卻看著那裏,說著話:“你與這裏應該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安全進入庭院的方法應該隻有你才知道。因著這聯係,這一次的活動是你籌劃的,妖修秘府的訊息是你透露出去的,甚至說靈璧門那些人的符篆都是你刻意泄露的。把人帶入庭院中,你的目的已達,你與我打的是一樣的主意,那就是盡快退離人群。你主動一點,自己創造機會逃離,甚至草木為妖陣就是你去主動去觸發的,你刻意受傷,本來打算讓團隊拋下你,沒想到黎若薇是個熱心腸。還好,我這位朋友給了你一個退場機會,你等我們陷入混亂,就可以開始捕捉祭品了。”
地麵上有無數鬼手穿越血池冒出來。
他輕輕道:“我說得對嗎,謝蕪村?”
一道身影在他麵前由模糊變得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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