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順便升個級吧
字數:8202 加入書籤
結果這番話果然被郭大爺理解成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白日夢, 郭大爺苦口婆心地去勸穆星河,勸了半天。
勸的內容大抵是雲浮派那種數一數二的大宗門,天下的人都想去,自然收徒極為挑剔,他要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多半會受到挫折, 最後隻能灰溜溜回來。退一萬步說吧, 萬一他好運被雲浮派收入門中,那也隻是個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實際上與散修無異, 還不如不當, 他不知蹉跎時光到幾時才能進入內門,而內門的話,這種大門派勾心鬥角的, 不能靜心修行,那也是虛度光陰。人類壽元有限,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二則雲浮派離這邊是十分之遙遠,世道混亂, 遠去異鄉不知要出多少事, 實在是不好, 不好。
穆星河聽得哭笑不得,他知道郭大爺是好意,但他現在修為隻有重新凝聚起來的一丁點兒,說自己是雲浮派弟子也沒人會信, 隻好打了個哈哈,又晃出門去了。
此地雖臨近幾大宗門,但最為靠近的是一個純粹的劍修門派,岱輿宗,因此這裏劍修氣氛比較濃厚。穆星河到市集一逛,發覺高階一點的符篆基本都沒有,更不用說法寶法器了,反倒是劍譜寶劍什麽的特別多,叫人看都看不過來。
可惜穆星河最近實在是很忙,他要追回從前的修為,還有個梅庭雪的書可以慢慢學習,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擴充自己的知識體係,因此他隨便看看也就算了。
穆星河逛回去的已經是傍晚時分,他已經看到了到處飄起的炊煙,能聞到周圍人家飯菜的香氣,那味道勾得他饞蟲發作,又去集上趁著人家沒收檔買了一隻燒雞,提著燒雞,晃晃悠悠地回家。
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越來越長。
這是回家必經的小巷,穆星河停了下來。
他猛地回頭,笑著呼喊道:“哎,郭大爺,你也在啊,一起回去唄。”
他就這樣笑吟吟在小巷裏側身等著。
過了一會,忽然有幽幽的聲音傳出來:“……你騙人。”
隻見一個小孩從小巷悶悶不樂地踱出來,正是郭大爺家孩子。
穆星河一把就把燒雞扔他懷裏,踩了踩地麵,嘴角揚起來,卻是有幾分嘲諷的角度:“你這把戲啊,是我年紀比你小一半的時候才玩的。”
這孩子姓郭,單名一個銘字,原先他爹想給他起名郭名揚,取揚名天下的意思,後來似乎因為名字太大,郭大爺怕他擔不起期望,改叫郭銘了。
最終郭銘還是乖乖地抱著燒雞跟著穆星河回去了,他回去的第一件事,是不知道哪裏拿出兩把木劍,一把扔給穆星河,一把自己握著,喝道:“一較高下吧!”
穆星河心道這孩子不會是個傻的吧,很勉強拿著劍要跟他比劃,而小孩一看他握劍的樣子,卻是惱怒地說:“一看就是外行人!”又不要比了,還嚷嚷著什麽你不會劍術,我是不可能認同你的。
結果郭大爺在一邊涼涼地說:“沒有劍修的本領,倒得了劍修的病。”更是把他氣得飯都沒吃,直接離家出走。
穆星河問這樣好嗎,郭大爺去門口看了看,說道:“沒問題,看他走的路線,是回宗門去了。”
郭大爺歎了口氣,說道:“這孩子性格頑劣,又因為早早入了宗門,自視甚高,看不起修為比他差的,成日裏刁難你,真是對不住。”
穆星河倒是很無所謂——那孩子在他離開之前估計見不到一麵了,就是見到了,也沒有看不起他的理由了。
穆星河的修為其實增長得還算快,他理論知識紮實,又有之前的修煉經驗,重拾養氣期的修為其實並不難,反倒是因為從無到有重新來過的體驗,讓他與自身的真氣更為契合。隻不過此地養氣期的人到處都是,沒什麽人會在乎一個區區的養氣期,他這個快得有點詭異的修為增長也就無人注意。
幾日過後,他已經即將突破到練氣期了,小清風訣也可以不依賴符篆使用出來,一切都很順利。他收了氣息,打算找個靈氣濃鬱一點的地方突破,結果這時郭銘回來了。他沒有發脾氣,也沒有找穆星河決一死戰,他急急在屋中轉了幾圈,翻出了幾顆銅板——天曉得他哪裏弄到的,一臉忐忑地出門去了。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又一臉沮喪地回來了,彼時穆星河在房間裏研究梅庭雪那本書,他翻了兩頁,郭銘繞著門外的樹,轉來轉去,他再翻兩頁,郭銘已然是換了個方向,轉了不知道幾圈了。穆星河拿出一張符紙,練習複原斬風訣,符篆畫完的時候,郭銘已經不在院裏轉了,他在準備挨打。
穆星河豎耳朵聽了聽,大約是這孩子想騙他老爹錢,說什麽宗門要買修煉用的劍啥的,偏生是郭大爺對這裏的事情還算了解,一眼就看穿了他,覺得這個孩子脾氣爛也就算了,人品還不好,該打。暴力脅迫之下郭銘哭著說出了真相,是說他看不慣隔壁宗門一個趾高氣揚的小孩,約定和他鬥法(郭大爺:就你們這點水平,有什麽好鬥的?),比鬥之中不小心弄壞了隔壁宗門一個人的祖傳護身符篆,那人家裏卻不是什麽好惹的,這一弄壞,郭銘萬分害怕,天一亮就跑下山拿著回來想找人去修複,還掏出了自己的小金庫,不想還是不夠。
然而這雖說郭銘不是故意的,但是事情開始還是他亂欺負人,該打,沒眼力惹到不該惹的人,更是該打。打完以後郭大爺拿著符篆出門,又回來了,幾乎又要把郭銘打一頓。
原來這道符篆,並不算什麽厲害東西,但符篆起碼有煉魂期接近結魄期的水準,這裏住下來的人並沒有那樣的高手,更沒有人能重新畫一個出來,且這裏雖然來往修真者不少,卻也多是劍修,精通此道的人並沒有。修複符篆雖然不要求修為,但是卻需要對符篆原身術法的細致理解,在這裏找到這樣的人或許比找出能重新畫一個這樣的符篆的人更難。
郭大爺在苦惱如何把這件事平息下去,穆星河卻從房裏緩緩走了出來,對著郭銘笑眯眯說道:“你喊我一聲哥哥,我就幫你。”
郭銘臉上淚痕猶在,努力瞪大那雙紅腫的眼睛,他聲音是嘶啞的,說話十分艱難,但是還是脫口而出:“你怎麽可能行!”
穆星河聳聳肩,說道:“既然這裏甚至還要遠一點都找不到能幫你的人了,我試試唄。”
穆星河的把握,確實隻到試試而已。
他清楚自己對真氣的掌控比一般人好,也有梅庭雪的符篆書籍和符筆作為輔助,他知道修複符篆即便是他這樣的修為也能做到,但,也需要對術法和符篆本身的理解。這種事情放到雲浮派甚至其他道修門派應該都有很多人做得到,不過畢竟這裏沒幾個正經的道修,穆星河雖然把握不大,但卻也覺得,可以一試。
結果郭家父子都是十分不信任他,尤其是郭大爺,他眼裏的穆星河雖然平時還算成熟,但終究還是個半大小孩,還是個沒什麽修為的半大小孩,這符篆修不好不要緊,若是被當成廢紙玩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因此斷然拒絕了穆星河。
穆星河也不強求——他原先也不過想試試而已,這於他沒什麽利害關係,不給也就不給了。
但是夜裏睡覺的時候,郭銘卻別別扭扭地拉他的衣服,問他:“你……是不是真的能修好?”
穆星河本來準備吹熄燭火要歇下了,聽郭銘這話,便轉過身,歪了歪頭,問道:“你這裏丹砂有沒有?”穆星河是有丹砂的,但是這些日子他沒事就練習畫符,那丹砂本來也是別人儲物袋裏搜刮來的,數量不多,他玩著玩著就所剩無幾了。
郭銘一臉茫然:“丹砂是什麽?”
丹砂是畫符的常用材料,穆星河深深為這個未來劍修的基礎知識感到擔憂,他隻是拍了拍對方腦袋,伸了伸懶腰,說道:“那我先給你變個魔法。”
他拿出一張符紙,撚了些煤油燈燒剩的燈灰,隨手拿過一支符筆,在符紙上勾勒圖形。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態很專注,眼神像是凝聚著光,時光好像在他的身上停滯。他的符筆在符紙之上刻下輪廓,線條如同流水一般,輕巧而優美。最後他以符筆在符紙上填入燈灰,驅動法訣,符篆裏麵的圖紋亮了一亮,又迅速暗淡如常。
穆星河抖著符紙,朝郭銘一笑:“來,看。”
他默念法訣,將符紙輕輕一拋,符篆在空中燃燒,而與此同時,一道青色的雷光突然照亮了房間,伴隨低低的雷聲。
這是柏青陽所創的青雷綻,不過穆星河如今才養氣修為,加上製符原料比較劣質,因此這個借助符篆使用的青雷綻隻得其表,不得其意,但用來糊弄一下小朋友,還是綽綽有餘的。
郭銘瞪大了眼睛,震驚道:“你原來還是個道修!”
穆星河隨口回答了句是啊,不想郭銘卻說:“你們道修真是隻會玩弄陰謀詭計,連修為都要隱藏,果然道修都不是我們這樣光明磊落的人。”
“但是光明磊落的劍修,還是要求隻會玩弄陰謀詭計的道修幫忙不是?”穆星河根本不把小孩子的話放在心上。
“……”
“還記得我說什麽來著嗎?”穆星河笑得越發從容愉快。
“……哥哥。”
第二天的穆星河是被郭銘晃醒的,他睜開眼睛,外邊天色還是蒙蒙亮呢,穆星河十分受不了,含含糊糊道:“你那麽著急,先幫我弄點丹砂來吧……”
結果郭銘中氣十足在他耳邊大吼一聲說他早已買了,震得穆星河登時清醒,他再睜開一看,好家夥,這哪還是一點丹砂,這丹砂分明夠他畫個十天半個月的符篆還不用休息了!
穆星河已經不敢想這小子到底是不是掏空了私房錢去買丹砂了,莫非他以為材料越多做得就越好嗎!
丹砂這玩意作為基礎材料,價格並不算高,但對於郭銘來說,也許這些就是他傾家蕩產換來的吧……
穆星河終於醒來,問了郭銘要那張符篆。
那張符篆也是一大早郭銘從他爹房裏偷的,穆星河對著晨光細細端詳,這張符篆所包含的圖紋和符篆文字比他所畫過的任何一張都要複雜,但又比咫尺千裏符和解魄焚玉符要簡單,繪製者的水平大約在凝脈到煉神之間。
圖紋特征他還算眼熟,當初他曾花了一夜時間在防禦性、盾特質的術法中尋找,企圖改換一道秘法,因此對這一類的術法的符篆符號也有一點理解。
有了方向,他很快就找出了符篆的原身術法。那是一種煉魂期術法,名叫玉衣訣,沒有什麽特別的屬性,是以真氣凝聚於衣物之上,抵擋一次修為水平差不多的攻擊,煉魂期術法中與之功能類似、效果勝之的術法其實不少,因此這個術法並沒有特別受歡迎,然而它符篆化之後,卻是異常實用,它可以將多道同樣的玉衣訣封印在一道符篆中,為主人抵擋多次的攻擊,最高能封印七道,因此此符名為七重玉衣符。雖然七重玉衣符在短時間內隻能抵擋一次攻擊,但也不失為長輩送給小輩的保命好東西。
然而七重玉衣符能保護主人,卻未定能護住自己。這一張七重玉衣符是被郭銘的木劍劃破的,木劍粗糙,紙的斷口也有著粗糙的毛邊。書本撕了個口子,用東西貼起來便還能看,但符篆內裏卻是以真氣來勾連關係,真氣的回路一旦被破壞,接續不起來,整張符篆也就失效了,裏邊殘留的真氣隻剩下被變成符靈的用處。
穆星河使用一點點真氣小心翼翼地去探入符篆之中,十分不巧,他剛探入不久就感覺到道路斷絕,這道符篆幾乎在真氣運行開始之處便被損壞,沒有辦法,他隻能拿出一張空白符紙打起稿來,雖然他這種修為定然是複原不出人家的功能,但用來感受真氣在以符篆符號勾連的道路中的運行還是沒有問題的。
郭銘就這樣托著腮看著穆星河抽出符紙一張一張地畫下輪廓,又一張張填入丹砂。然後手按符紙,渡入真氣,這人的手指還挺長的,其實很適合練劍。要是往日的郭銘或許會質問為什麽要選擇做無趣的道修,但今天他看著,卻覺得,或許道修的世界,也和劍修的世界一樣,有不為人知的樂趣吧。
他其實原本是很討厭這個人的,莫名其妙來到他家,莫名其妙占據了他的房間,還莫名其妙更受他爹的寵愛,這該是何等的罪不可赦啊!
可是現在當這個人如此專注地沉浸在符篆的世界的時候,他能感受到這個人的可靠……以及平靜無波表情下的自信。
那種感覺,他也隻有在自己門派的強大的師兄師姐們身上感受過。
日頭慢慢升起來,有陽光漫不經心落在了少年人的臉上,他似乎覺得有點不適,用手擋了擋,眯起了眼睛。他依舊是拿起了符篆,真氣緩緩渡入符篆之中。
然而,未至一半,忽然傳來拍門的聲音,隨後便是郭大爺的罵聲:“你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把符篆偷走了,你想幹啥!爹去三島一趟,尋有沒有高人能給你去修好,不行隻能請人畫一張,你莫要胡鬧!”
郭銘一聽三島,眼睛便亮了,但一看神情專注的穆星河,又是一臉的猶豫。而穆星河此時卻已是將符篆放了下來,去給郭大爺開門。
郭大爺一進門,瞧見桌上擺滿符篆那陣勢,差不多已經明了他們想要幹什麽了,氣得胡子都要豎起來了:“當真胡鬧!小穆我以為你是個懂事人,也跟著他胡鬧!”
事實上這並非是小穆跟著他胡鬧,而是他郭銘被小穆帶著胡鬧,如此好的破壞穆星河的好孩子形象的機會,郭銘卻不願意說出實情了。反倒是穆星河過去笑了笑,說道:“不要緊,符篆我還沒動過。”
“郭大爺等我一小會吧,”他給郭大爺端了個椅子,看著郭大爺坐下來,自己又坐下來了,又看著自己原先畫的符篆,有一種誠摯而溫柔的神情,“我就試這麽一會兒。”
他的手指按在符篆之上,真氣緩緩流入圖紋之中,那一縷真氣並不算強盛,但十分流暢。郭大爺不知道穆星河什麽時候有修為的,仔細觀察,可以看出此人是有養氣期的修為的,養氣期又沒有什麽稀奇的,而使用符篆是新手都會的事情,可穆星河這個新手卻不一樣,他將真氣渡入符篆的時候真氣連接得很緊密,完全沒有新手運用真氣那種生澀感,反倒像那些無需符篆便能驅動術法的高手。
或許隻是穆星河對這道符篆運用得比較熟練而已,然而接下來的一件事情,卻叫郭大爺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觀察著穆星河,而穆星河隻是慢慢地將真氣渡入符篆之中,這本沒什麽特別的,隻是某一瞬間,郭大爺忽然感覺到穆星河身上忽然真氣大盛,附近的天地靈氣在那一瞬間瘋狂流動,湧入穆星河體內,穆星河的真氣以可以覺察出的速度節節生長,然後又在須臾之間和原本的真氣融為一體,洶湧流動。
這竟然是突破到練氣期的表現!
郭大爺驚疑不定之間,穆星河已經將真氣在符篆循環了一周。他這點修為,自然循環不出什麽效果來,但是穆星河顯然已經得出了想要的結果,輕輕舒了一口氣,唇角勾了起來。
郭大爺依然心頭萬種念頭轉動,他回憶起初見穆星河的時候,這確實是一個一點修為都沒有的少年,後來他也沒有留心過,畢竟頂多養氣的修為,並不需要額外去留意。
結果今天他親眼看著幾日之後,這個少年直接突破到練氣期。
穆星河瞧著郭大爺的神色,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依然是那樣誠摯而無害地笑著:“剛才真氣有點不夠用,就順便突破了。”
——聽聽,聽聽,這什麽話?什麽叫順便突破,敢情突破境界就是給你用來補充真氣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墨初歇的地雷,今天是肥厚的存稿箱君來發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