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因為你愛的還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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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爺回憶起自己突破到練氣的時間, 當年他是花了好幾年才從養氣跨越到練氣期,當時已經二十餘歲,還是受過了一些刺激,在靈氣濃鬱之處才險險突破。樂 文小說 w-w-w..c-o-m。

    哪有現在這人這樣的舉重若輕輕描淡寫?

    他清楚,從養氣突破到練氣期其實並沒有那麽難,有些傳說中的高手小時候也不過一睜眼一閉眼之間便突破到了練氣期,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人竟在身邊。

    修煉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他在仙途上徘徊三十餘年,終究是懂了。天賦以無可逆轉的姿態劃開凡人和天才的距離, 他即便付出許多努力, 也不過是多在紅塵打滾幾十年——是, 他聽說過,有許許多多的人原先天賦是很一般的,但是靠著努力, 打破了凡人與天才的壁壘,改換命途, 證道成仙,可是他依然不明白, 為什麽會這樣, 自己又和那些逆天改命平凡人又有哪裏不同, 是哪裏做錯了?

    他思來想去,依舊沒有答案,而壽元的壓力不斷逼著他放棄。

    他最年輕氣盛的時候,想做的也不是一個馳騁一方的強者, 可是那些天賦絕佳的天才們,從一開始,就是向著幾千幾百年的壽元而去,甚至意欲一問長生。那些人,想要的是問鼎大道,結成道果。

    他原先覺得穆星河年少早慧,有少年人很少見的分寸感,但依然有著少年人好高騖遠的毛病,他非去雲浮派不可的想法更是不切實際,但如今看來,憑借穆星河的天賦或許真的可以一試。

    念及此,他看穆星河的心態已然是不同往日。

    穆星河對他說,他試驗過這道符篆的真氣運行邏輯,如今有十分之□□的把握能修複這一道符篆。他還問他,願不願意給他試驗?

    若是昨天、甚至方才早一點的穆星河如此同他說,他定是覺得穆星河癡人說夢,斷然拒絕,然而此刻郭大爺已經是猶豫了,他還在考慮,忽地一陣叩門聲打斷了他們的交涉。

    郭大爺打開木門,門外已經站著一群人,為首的人見到郭大爺卻是忽地冷笑了一聲:“原來是你!”

    郭銘一看如此架勢,便直接躲到穆星河身後去了,而穆星河一看郭銘如此架勢,大致明了這些人是什麽來頭,卻見郭大爺看著門外那人,深深地皺緊了眉頭。

    原來郭銘得罪的不是別人,卻正是郭大爺的老對頭。

    那人認識郭大爺已經許多年,當年郭大爺他還不是郭大爺,他家世比郭大爺好,但是修行之事,看的還是自身修為,當年郭大爺修為老壓他一頭,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兩個人都性格激烈,梁子越結越大。這兩人後來都放棄了繼續求仙問道——既然無法長生,那麽不斷冒險也沒有意義,紛紛停下了腳步。

    但既然已經不是修真之人,他們兩個的現實境況就反了過來,那個人即使不成才也有家人扶持,自然比當不成郭老爺的郭大爺要好得多,因此如果遇見,總要刺郭大爺兩句。可惜郭大爺慫得下來,也不理他,如今他正是找著了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嚷嚷著問郭銘一家要說法——他們說那符篆確實不稀奇,他們家也不至於小氣到抓著一張符篆也不放過的地步,但這個是長輩所傳,這個符篆是留給子孫後代的念想,如此毀壞,他們要作何交代?

    郭大爺說給他們賠禮道歉,他們並不願意,說錢不重要,道歉也不稀罕,甚至不需要郭大爺求高手為他們再畫一張,咬死了隻要郭大爺複原符篆。

    事實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刁難。在這劍修滿地走,道修沒一個的地方,買符篆已經不容易,修複符篆更是難上加難。且會畫符的人多,有耐性一點一點修複符篆卻很少。要複原,在這鎮子上估計得蹲個一兩年才能蹲到一個精於此道的道修,或許隻能去三島門派,請求那些仙人幫助了。

    很顯然,他們就是出氣來的,想給郭銘甚或是郭大爺難堪。

    卻見有一個少年走出去,那少年很麵生,當是來這裏不久。他卻沒有半點外地人麵臨這種場麵的局促樣子,他朝眾人拱拱手,道:“此事都是我的問題,我是一名道修,聽聞小朋友有一張稀世符篆,便想前去一觀,不料過程中損害了符篆,實在失禮。但我有辦法修複符篆,各位稍安勿躁。”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嘲笑道:“修複?就憑你?雖然你年紀輕輕就練氣了,但誰人不知道修複符篆起碼得有大師的修為啊!”

    又有人小小聲道:“……那個,修複符篆靠的不是修為。”

    那人言語被自己人所駁,有些惱怒:“那也得有對符篆的理解啊,怎麽說也要修煉很久才能練出來吧!不需要修為就可以做到了嗎?”

    少年就這樣笑眯眯地看他們吵,也不多說,自己便走入了房間裏。身影飄過,帶起了一陣微風。

    那房間的桌上堆滿了符紙與丹砂,讓人不由嗤笑出聲——這少年誇下海口要去修複符篆,但即便他們不是道修,都能看得出來這個人是實打實的外行。尋常的符術高手,畫符的時候,都講究一筆畫成,工作台幹淨得很,一碟丹砂,一支符筆,一張符紙足矣。而這個人呢,桌上亂七八糟的,攤開了一本書,雖看不清什麽書,但顯然是臨時抱佛腳,擺滿了符紙,估摸著都是什麽失敗品,最可笑的是那一摞丹砂,如此數量,足夠人不眠不休畫個很久了,可見此人失敗率十分驚人,否則不必備著那麽多的丹砂。

    那少年不言不語,也不理會別人弄壞了要他如何如何的威脅,徑直坐在桌前。

    他舉起那張符篆,在陽光下細細看著,有微弱的真氣從他的指尖傳遞到符篆之中。春日早晨的陽光有些懶漫,陽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的輪廓勾勒得十分柔軟,暈上了一層光,讓他的容顏都顯得稚嫩。但是陽光下他那雙帶著琥珀色澤的眼睛卻是專注而沉靜的,甚至還生發出一種叫人信賴的感覺來。

    他忽地歪了歪頭,伸了個懶腰,他的語氣就像這陽光一樣懶懶漫漫:“沒問題了。”

    穆星河抽出一張空白的符紙,將一些丹砂倒落其上,然後拿出從梅庭雪那裏得到的符筆。

    其實這支符筆似乎並沒有像謝蕪村那支那樣徒手製造符陣的功能——他後來查過才知道那種特殊功能應當是法寶一級的東西才有的,他拿到的,不過是一支普通的符筆。

    但作為梅庭雪的收藏,又怎麽可能是凡物?

    畫符,看的是幾方麵的能力:對符篆符號以及術法本身的理解、真氣控製的準確精微、精神的專注與真氣的強大。對於穆星河來說,理解了術法之後,複原這道符篆最大的難度在於他的精神強度是否能支撐住這個強度的術法——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畫符的時候,腦中一片枯渴,真氣幾乎要被掏空。而這支符筆可以通過勾下的輪廓,將自己渡入的真氣變得更加純粹,控製起來更簡單,消耗的真氣更少,因此精神的負擔也不會過重。

    尋常的符篆穆星河可以隨便拿支筆,甚至拿一個其他什麽東西畫出來,但像這種強度的符篆,穆星河不得不借助外物的力量。

    他凝神往符篆中渡入真氣,揣摩製造這道符篆的人,最初用的是什麽樣的力道什麽樣的筆觸。

    畫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當穆星河還是一個生活在現代的中二少年的時候,他因為中二病發作,而去搜尋過各種黑魔法陣的圖形,並且依樣畫葫蘆地畫下來,當然,最後還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然而在這裏,他卻可以用自己的手畫下一道道不一樣的符篆,他能聽到筆尖在構成細密的符紙之上的沙沙聲響,他能看到符筆如何勾畫出筆畫曲折相互勾連的圖紋,而丹砂如同被吸附一樣落到輪廓之中,他能感受到身體中有什麽樣細微的力量落到符紙之上,以什麽樣的速度和流動著,最後貫通他所畫下的每一筆。

    他喜歡這樣做下來就有結果的事情。

    況且,畫符是需要真氣的運轉的,在畫符的時候,他能體察到身體內外的真氣如何運轉,又如何被他掌控著,在符紙的世界與自身的世界如何自成一個循環。在這樣的時刻,即使他沒有使用術法,也沒有沉入冥想的世界,但也能在這樣的循環中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真氣在這樣的循環中如何越發壯大,修為是如何以可以感知的速度增長。

    畫符的時候,他心中是萬分寧定的——一張符紙的天地並不大,然而這方寸之地,卻可以隨著畫符者的行動而構造出不同的模樣,甚至畫符者筆觸上的急躁或沉著,都可以讓符篆體現出來的法術有所不同。

    這道符原本的筆觸很好,重而不沉,緩而不滯,依稀可以感覺出一個道術高深的前輩,懷著對後輩的期待而慢慢寫下這一道符篆的模樣。

    穆星河深深地吸一口氣,執起了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愛麗絲·維斯特的地雷~

    好久沒有這個時間發文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