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聽說你們要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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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星河笑嘻嘻打招呼:“大佬, 巧啊。”

    玄衣劍者一言不發收起了劍, 老頭兒卻是吹起了胡子,責問道:“你要來為什麽還另外叫人來?還有,為何竟無人通傳, 你當滄劍閣是你想來就來的嗎?”

    “閣主, 我來不是您希望的嗎?”沈岫從從容容行來,語氣也毫無波動, “前輩挑撥我與遊少北的關係,不就是想叫我親自來見前輩一麵?”

    被喊作“閣主”的,並不是玄衣劍者,而是那一直笑容可掬十分親切的小老頭,沈岫態度不善,他神色也無甚變化,隻笑道:“多年不見,當年你一劍擊敗我閣中十二高手、拿走那把紅葉流光、叫我們聲名掃地之時, 你還是正道的希望, 多年之後的今日我也不過想看看這個傳聞中心狠手辣的魔君,會如何抉擇而已。”

    “我又何須抉擇?”穆星河聽到沈岫冷笑了一聲,然後他轉過頭來, 語氣卻沒有方才的冷冽,對穆星河道, “穆星河,你先出去一會。”

    穆星河聽到那閣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想他牽扯進來, 一開始就不該找他。”

    沈岫還未回答,閣主又開了口,這話是對穆星河說的,帶著幾分包含戲謔意味的不懷好意:“小子啊,我勸你別跟這個人走太近,這人背負一身因果,誰碰誰倒黴,還和你們雲浮有舊怨,就算你膽子大不怕倒黴沒準哪天也連累你被雲浮趕出去,眾叛親離,然後沈岫還翻臉不認人,哇,實在可憐。”

    穆星河眨了眨眼,沒回答,他將劍柄放在地上便走了出去,並且特別乖巧、特別有禮貌地關上了門。

    他趴在欄杆那兒,可以看到下邊鍾子津和溫行澤與劍閣中人的比鬥,比鬥得甚是激烈,不過優勢依舊在他朋友那兒。

    穆星河有點走神。

    他想起一件有些蹊蹺的事情,先前他聽說過的傳言裏,紅葉流光是遊少北贏來的劍,但是閣主這裏說是沈岫的,遊少北那夜樓上也說是沈岫送他的,穆星河傾向於相信他們的話,這樣的話當年沈岫與遊少北交情倒是十分不一般。

    如今竟至於如此,這閣主怕是功不可沒。

    穆星河想想回過神來,卻覺得想著這個人的事情毫無作用,又把注意力移回下邊比試的人之中。

    溫行澤已是贏下一局,稍稍休息。穆星河在樓上可以將他們的戰況一覽無餘,然而樓下他們卻是由重重欄杆遮擋住。即便是如此,休息中的溫行澤也是頻頻望向鍾子津那邊,直到鍾子津贏下那一場比試。

    鍾子津那一場看來有些激烈,他大汗淋漓地擦拭著自己的劍,仿佛一直在思索著什麽。他們未能休息太久,下一場比試又開始了。穆星河能看出來他們每一次的對手都越來越強,他們應付起來也越來越吃力。

    甚至鍾子津已經開始呼喝起來,大概是喊什麽招式名,而溫行澤亦是祭出了他之前說過尚未練出的劍氣化形來。

    而這個時候,他身後的門被人推開,是沈岫和閣主。

    他們不知談了些什麽,閣主的臉上都失去了笑容,還是那個玄衣劍客出來對他招呼說跟他過去。

    他們到的地方是更為正式的觀看比試的地方。他們出來的時機很巧,不知道是否是本來就有所預料,他們到達的時候年輕劍修的比鬥正是接近尾聲之時。

    溫行澤在看著他的對手。對方修為與他相若,但是劍術或許卻比他更為高明。他在外曆練日久,劍術向來在同境界中難逢敵手,然而就在這滄劍閣中,卻有那麽多名不見經傳卻劍術高絕的劍客。

    他的對手的劍法是他最難以應付的一類,既快且狠,甚至過於隨性,即使兩人相持甚久,溫行澤也沒有察覺出一絲他的習慣來。對手的劍很快——他不允許溫行澤思考!

    鍾子津感覺自己的汗水沿著額間麵頰流下來。他的體力都接近透支了,大汗淋漓,呼吸也萬分艱難。劍修的呼吸比道修重要得多,道修在呼吸困難的時候,但是集中精神依舊可以釋放出他的術法,然而劍修的人與劍是為一體,呼吸亂了,那他的劍就不是他原來的劍。

    鍾子津的劍快,偏偏對手比他的劍更快,綿密的,不留一絲空隙的,如同劍網一般的劍,這是他第一次無法以快造成優勢。

    溫行澤想尋覓一個機會。他防守之中已經進退維穀,左右失據,想要推測出一個獲勝之機。

    太難計算,那人的變化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

    在漫長的對峙中,他沒有尋覓到一個機會,對方的劍刃穿透了他胸口的衣服,收回劍,淡淡道:“你輸了。”

    而與此同時,鍾子津卻是一劍向前,他的劍抵在對方的脖頸之間,對方的劍卻抵在他的胸腹之間,兩人的動作都停住了。是對方先收回劍,垂首微笑道:“你贏了。”

    那幾個劍修收住了劍,等待閣主發話。閣主抬手將一名劍童招呼過來,劍童低聲在他耳旁說了幾句什麽,閣主坐正了思索一會,問道:“先說來意吧,你們來挑戰我劍閣弟子,所為何物?”

    鍾子津瞧到閣主身邊竟然還有個沈岫,眼睛又亮了。

    還是溫行澤比較明了狀態,拍了拍鍾子津,鍾子津立馬回神,垂首道:“我們想要前輩幾句指點。”

    “此事不值一提,你既然贏了自己的全部六名對手,劍閣自當會給你獎賞,隻是你——”閣主又將目光移向一旁沉默的溫行澤,“並未全部擊敗,我隻能提點幾句,不再另做獎賞。”

    溫行澤低聲道:“有勞前輩。”

    閣主並不廢話,對著溫行澤道:“你劍術不錯,於‘技’這一門在你的境界中已至巔峰,但劍道不僅在於技,更在於心。此關不過,你所有的天賦和悟性都無用,成就不過於此。我的意思你應當明了,這是你自己的曆練,你再想想。”

    閣主聲音落下,劍閣隻有遠處弟子們比鬥發出的劍器交擊的聲響,冰冷而凜冽。有寒鴉自窗邊飛過。

    溫行澤麵色更為蒼白了下去。

    閣主毫不在乎,又轉向鍾子津,卻是問了一句:“你與你的對手都擅長快劍,可看出自己的優劣之處?”

    鍾子津原本還有些走神,聽到關於劍的事情又猛然集中了精神,道:“我此次勝利,是因為我用了搏命之勢,他人防備不及,非是我劍招更為精妙。我們雖同屬於快劍,但他更重劍勢,強於招式之中的黏連於承接,我更重是變化,缺乏對整場比試中劍勢起承轉合劍勢的把握。”

    閣主點點頭:“不錯,你劍術不錯,靈性亦是遠超常人。但你的關隘在於你如何掌控你的靈性,你不能被它駕馭。”

    他言盡於此,似乎也說累了,又倚靠著椅背,招呼劍童過來,吩咐幾句。

    那劍童得了指示,道:“請隨我去庫中挑選獎勵。”

    鍾子津想要跟著去了,卻遲疑了幾番,猛然回頭看向溫行澤,喊道:“師兄,你陪我挑挑?我沒什麽見識,沒有你我怕是挑都不會挑。”

    那是有些憂心的、卻非要裝作無事發生的神色,他眼裏都是他的師兄,連在一旁的沈岫都未能再吸引他一分。

    溫行澤抬起頭來,眼中是有些昏暗的劍閣,和穿過窗戶而來的帶著許多灰塵浮浮沉沉的陽光。

    兩人俱都離去,沈岫已是看了一會兒,轉頭對閣主道:“前輩這批弟子,擅長的是快劍。他們比我當時遇到的對手要強。”

    “我以重劍成名,卻研究快劍十餘年,總該試試,”閣主看著自己的弟子,他們有輸有贏,但閣主似乎並未放在心上,隻是悠悠道,“當年還不是你來搗亂,叫我滄劍閣變成了這樣的地方,天天有人想來挑戰,若不變強,東西豈不讓你們訛去了?”

    “打製紅葉流光的材料本就不是你們的東西,我上門討要不是理所當然?”沈岫淡淡道。

    “那也不是你的東西,”閣主吹胡子瞪眼,這多年前的事情他似乎仍然耿耿於懷,“遊少北誤信別人一句不平,上門來打,敗退後你又來替他不平,偏生還贏過十二令,莫名流傳出來滄劍閣挑戰就有獎勵的傳言,我不過是想開宗立派,被你一攪,事情全亂了。”

    “現在不也是挺好的嗎?”沈岫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劍客,微微一笑。

    “遊少北和你不是一種人,你本就不該同他深交,”閣主的心情似乎隨著那句話緩和了過來,恢複了之前笑眯眯的親切模樣,“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他出關後我一直從中作梗還是你替他回護一二,他會怎麽想。”

    “前輩一把年紀,總是和小輩斤斤計較有失風度,”沈岫這話說來是十分直接了,隻是他語氣清淡,姿態優雅,仿佛在說什麽稀鬆平常的事情,“遊少北有他的難得之處,不過那夜之後,我與他再無關係,也無意窺測他的想法。”

    穆星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沈岫,他說話的時候神情也很尋常,眼眸如同春日早晨裏微涼的水澤,看著窗中露出的逼仄青空。

    這是一個意味著“都過去了”的神情,穆星河卻恍惚間想起燈會那夜,沈岫說起他在等一個朋友時的溫柔神色。

    穆星河想起他的朋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扯了扯沈岫,撓了撓頭道:“大佬,我聽說你要把我牽扯到一件麻煩事裏邊啊。”

    沈岫卻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卻還是算得上溫和的,道:“……閣主對你我關係有些誤會。這一件事,若沒有我,你遲早也要經曆的。”

    穆星河倒不想跟他打機鋒,甚至連什麽麻煩事他都不想問,大佬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他說得含糊不清,那隻能是因為他不想說。大佬不想說,他不追問,有條件他自己推斷出來,這是他穆星河的尊嚴。

    而現在他來和大佬搭話,是很有尊嚴地想趁機討好處。

    結果沈岫好像完全識破了他的念頭,直接道:“說吧,你想要幹什麽。”

    穆星河笑嘻嘻地,分外狗腿:“大佬您也是用劍高手,來說說我那兩位朋友唄。”

    沈岫卻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又好像瞬間明了一樣,淡淡一笑,這一笑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度,讓大佬奇異地更像一個人些。

    “我與閣主不同,我不是劍修,我用劍是因為我恰好會,恰好能用好罷了。”

    閣主已經在遠處看著弟子練劍了,不知怎麽就聽到了沈岫的話,粗聲粗氣地大聲道:“好好練劍,不要成為那種無恥之徒。”

    沈岫置若罔聞,接著說道:“在劍修的世界裏,人劍是為一體,心便是劍,劍便是心,用劍者用心專一是理所應當。但是我是個道修,道修的世界中,無論是術法還是劍,或者是其他法寶符篆,不過是手段的一種,一切服務於自己的本心,是為不同。在劍修眼裏,用心不專思慮過重或許是十惡不赦之過,閣主見多識廣,方才所言已是語氣很輕,我雖覺得不算什麽大事,但一個合格的劍修必得與劍一心,他那條路十分艱難,或許轉作道修更適合他心性一些。”

    穆星河“啊”了一聲,若有所思。

    “隻是尋真問道,尋真是為了明晰本心,走下去之前,總得問問自己心往何處;問道是為了逆天改命,故而修真者本就不該聽從命運,無論是哪一道的規矩,皆不可成為束縛。”

    沈岫似乎是言盡於此,他站起身來,卻是同穆星河告別了:“有緣再見。”

    他來這一趟和閣主密談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大事,反正那也是大佬之間的事情,穆星河從這幾次與沈岫見麵的事件中總結出一個規律來:跟沈岫在一起多半會有危險。

    他並不懼怕危險,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不打算強行接觸。且他從沈岫和閣主的言辭中隱約讀出了一點他們很快就要再會——雖然彼此可能都不願意、甚至還有些不太吉利的意思,因此沈岫要走就走了,穆星河擺擺手同他告別,絲毫沒有不舍。

    當然劍閣中的其他人也沒有絲毫不舍,甚至閣主還表現出頗為嫌棄的態度,他對穆星河這種小蝦米都好生招待,對沈岫卻隻是瞄了一眼,懶洋洋說了句好走便算數。

    然而沈岫走了幾步卻是回過頭來,穆星河看見白色的陽光夾著灰塵在沈岫太長的睫毛中停留,下麵是分外明淨清寂的眼睛,他的輪廓像雕刻出來那樣毫無瑕疵,逆著光。

    “一切小心。”

    他聽見沈岫的聲音落在飄揚著塵埃的空氣裏。

    作者有話要說:  大佬這次是真下線了!歡送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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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想起我昨天是想說什麽了。是這樣的,原先在我文案裏準備了一個攻受實時狀態播報的,內容都是些表情包。比如他們不認識的時候穆星河是沉迷學習.jpg,大佬是我是誰我在哪.gif,剛認識的時候穆星河是給大佬遞茶.jpg,大佬是帶墨鏡老牛逼了.jpg,然後穆星河坑了大佬逃跑的時候是溜了溜了.jpg,大佬是我允許你先跑39米.jpg……

    後來發現大家基本是或者app,是看不到的……然後這欄目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