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違法犯罪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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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人到來之後, 有個手持拂塵的小道童出現在兩排矮桌中間的平地上。他不知道從哪兒來——或許就在雲中過來, 如今現身於人群之中,他清了清嗓子,告知眾人皆可落座。眾人謝過之後紛紛坐下, 口中卻還討論著那個姍姍來遲的紅衣女子。

    “她是誰?”

    “這氣派……這排場, 我猜,如我們這般年紀的, 這樣的女子隻有花想容一個。”

    “花想容?可她所在的昆山派不是一個小宗門麽?怎麽是這樣的排場?”

    “她怎麽說也是昆山派的執事堂主,這些排場還是能撐得起來的,”說話那人一臉神秘,小聲道,“你不知道,這個花想容是最好排場之人,有多大場麵就要給自己多大場麵,雖昆山派不過一個北地小宗, 但她的氣派啊, 連雲浮派、三清教的弟子都要自愧弗如。”

    鍾子津正在豎起耳朵聽著,屏息凝神的,卻被旁邊的溫行澤用手肘碰了碰, 低聲提醒道:“儀態。”這一聲連帶著讓穆星河也回過神來,兩人立馬坐正坐直, 收回注意力,一臉乖巧。

    穆星河雖然停止了支起耳朵聽八卦這個行為,但仍在觀察著四處情況。這裏受邀的人並非盡是他和鍾子津溫行澤那樣的大宗門弟子, 也有得到機緣一步登天的散修、小宗門裏出類拔萃的天才,他們歲數相似——非隻是外貌年齡相似,也是修煉的年歲也都差不多,衣著氣質各有不同,且應該都算是他們這個年紀裏的成功人士,聽他們互相吹捧的話就能聽出來,因此無論是內斂或者張揚,都有著不怎麽受過挫折的自信氣質來。

    反倒是自己,衣著寒磣,也沒什麽所謂一符定乾坤的豐功偉績,邀請自己的理由恐怕是參與擊殺藺離這件事,至於沈岫所說那什麽的牽扯,他心中有所懷疑,卻不敢斷定。

    穆星河還在暗中觀察,卻見一個身著青衣、留著飄逸的長須、氣度從容的男子由雲中向他們行來,此人眉長入鬢,須長過腰,衣袂飄飄,一看就不是平凡人物。席上諸人都不由被吸引過目光,直直望去。

    那人緩步行來,踏上高台,走入席中,看著他們,微笑道:“聽南地老人說,今日前來聽道的諸位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一看,果然個個氣度風華出眾,常人難及。”

    這人一派神仙氣質,修為也是看不穿,不知道高他們多少,說話卻沒有一絲高高在上之感,這叫年輕人們萬分受用,連忙自謙了起來。

    那美髯公待他們自謙完畢,又道:“南地老人近來有事在身,交托不才為各位講道。席上七星結脈果,諸位不妨自行取用。”

    “有勞道長了,”率先說話的竟是那紅衣女子花想容,她起身禮了一禮,垂著眼,眼角的金粉在陽光下有璀璨的反光,她又微微抬起眼來,笑道,“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自己是被邀前來,人家以禮相待已是萬分尊重,花想容卻還敢直接問起他人身份,雖可說是謹慎,卻也是大大的失禮。

    美髯公笑道:“不才非此界之人,姓周名嗣,若各位日後有緣到厚土界,報上承天道人之名即可尋我。”

    原來此人非是此界中人,無怪乎之前從未聽說這般人物。隻不過他有承天道人這樣的名號,顯然在那個世界地位也是不一般——在修真界中,隻有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才會有名號,比如什麽絕劍老人,臨淵君,哪個不是高手?

    花想容又笑道:“果然!觀道長氣度,自然是呼風喚雨一方大能,我還想怎麽會未曾見過,今日能聽道長講道,奴家當真是七世有幸!”

    雖她說的話或許和人們所想相差無幾,但總叫人覺得有些別扭,品了一品才發覺,這話實在姿態太低、逢迎太過,不像修真之人所為,更不像這樣的女子能說出口。可觀花想容的神態動作,那都是一派流暢,顯然對這樣的事情熟練無比,絲毫不覺有任何奇怪之處。

    周嗣卻依舊是神仙樣貌,寵辱不驚,隻是微微一笑,不作評價,轉口提到南地老人的一些事情和此次集會的由來。緩和了一下氣氛之後,他便開始講道。

    穆星河在雲浮的時候幾乎是有空就去聽道,聽的不可謂不多,說的人也不可謂不多,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講道。

    周嗣的講道,是先從陰陽道理說起,然後說到星辰萬象,萬物初生,說修行同萬物爭澤一般,是與天地萬物,爭奪自己的命數,非有逆天改命之誌,無以為真,難以得道。

    隨後他說了許多事情,都是一些修真者的人生經曆,有身處底層者奮力求取改換命途的,有一生平庸因為於死境求生而得大機緣的,有原是大宗門的天之驕子因為甘於安逸泯然眾人的……種種種種。

    周嗣術法高絕,隨手一指便有山海翻覆,雲波湧起的景象出現在人們麵前,時而風雨大作,時而晴空萬裏,雖然沒有具體威力,隻是術法幻象,但是配合他說那些波瀾壯闊的故事,卻叫人幾乎無法呼吸。

    他說的故事有修真者艱難求道,於絕境得奇遇、勇攀高峰的,聽得人心潮澎拜,滿懷激動,也有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招致惡果的,聽得人歎息不已。

    在座皆是些年少成名的年輕人,許多都是險境中走來,得大機緣、搏好聲名,對於那些英雄傳說自然向往不已,對絕境曆險的故事自然感同身受,對甘於平凡自然深惡痛絕。周嗣的話吸引了他們全部注意力,他們的心境也隨著他的話語不斷變化。

    但穆星河卻是走神了。

    他並非那種滿懷熱血的英雄少年,這叫他思考的東西偏離了原本的軌道。更何況……周嗣的語調,現在的氣氛,實在是太熟悉了。

    穆星河走神了一陣子才想起到底熟悉的地方何在,他當年還在現代世界的時候,曾經因為無聊潛伏到傳銷團夥裏體驗人生,他們講課就是這樣的,下邊聽課的氣氛就是這樣的。雖然最終他是嚐試反洗腦顛覆傳銷組織進行到一半被發覺並且被人提心吊膽送神一般送走,但這一段經曆也是給了他可貴的人生經驗,讓他在眾人專心致誌聽周嗣講故事的時候多剝了幾個七星結脈果,認真研究其構造。

    席間還有一個走神的人,是溫行澤,穆星河猜測他是因為本來就不是特別得意的人,所以也沒有太過入戲,雖然坐得非常端正,眼神卻不知散到哪裏去了。

    穆星河瞄了一眼對麵的花想容,這人他倒看不出來入不入戲,因為她全程說的幾句話都是在拍周嗣的馬屁,原本她說的話還算委婉,但因為她一臉的企圖心反而顯得萬分明顯。

    而穆星河自從感覺出來是傳銷之後他反倒是越發有興趣了,一臉狂熱的,好像真的聽進去了似的。聽了好一陣子,在席上的人們都麵泛紅光,幾欲立刻起身去一闖天地的時候,戲肉終於來了。

    周嗣剛說完一個一對兄弟遇到同一個機緣不同反應致使同道殊途的事情,歎息道:“由此可見,有時候一個機緣便能決定人的命途。在座皆是青年才俊,機緣勝過常人不知凡幾,或許不知此中困苦……”

    席中有人顫聲道:“我懂的,若非我撞見了那個機緣,我此生恐怕都不會坐在這裏!”

    周嗣引導他來說他的經曆,此人名叫陸孤名,當年隻是普通的小宗門中修真之人,他原先功力低微,受盡自己宗門的後輩、其它更大宗門中的人恥笑,沒有力量的感覺叫他倍感屈辱,然而有一次變故中,他意外發現一個山洞,或許有不凡之物,他遲疑了幾下,同來的人卻退卻了,後來他曆經萬難從山洞中出來,他的同門已經在變故中全數遇難。

    “若我早些把握住了這個機緣,慘劇或許就不會發生,”陸孤名眼中已有了淚意,“然而也好在我把握住了這個機緣,我能從籍籍無名的小修真者變成了一方高手,不再任人欺辱。”

    周嗣長歎一聲,眾人想起自己一些所見所聞,亦是長歎不止。

    周嗣又道:“今日我與諸位一見如故,實在不忍如此事情再度發生。我友人手上有一萬獸園,裏麵皆是奇禽異獸,單一片羽毛就可以煉製上品法器,我那朋友唯好強者,隻要在萬獸園中存活下來,裏邊的收獲——甚至是靈獸內丹,都可歸入園者所有。”

    靈獸內丹!他們有些人甚至連靈獸都未曾見過,但也明白,靈獸內丹一樣可以叫人瞬間擁有結魄以上力量、可以算是無價之寶!

    這主人是何方神聖,出手竟然如此闊綽?!

    “其實最近他恰好有開園迎各方英才的想法,”周嗣道,“屆時會有不少結魄、煉魂的高手前來,隻是我與諸位甚是投緣,或許可以同他爭取一二,讓你們先行進去看看,待你們出去之後,再迎新人。”

    眾人麵麵相覷,這萬獸園應當是修士捕獸尋寶之地,他們本也有疑慮,怕自己能力不足,也怕更強者與他們一同爭奪,未想到周嗣是如此照顧他們,還能另開一個場子讓他們獨自探索,這何止是機緣,這簡直是天賜的禮物。

    鍾子津此刻卻是抬過頭來,對他的師兄投以征詢的目光。

    溫行澤沉吟了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鍾子津看到自己的師兄點了點頭,仿佛放心了一般,又轉過頭聽他們說話了。

    卻還有人生來謹慎,遲疑道:“一定要去嗎?”

    周嗣微笑:“緣分到了,自然是一起去更好,隻不過若是退縮了,我也不會說什麽。”

    周嗣沒說什麽,但是旁的人卻說了許多。

    有個懶洋洋坐著的青年神情冷淡的看著那個人,嘲諷道:“當初與你在百草之境曆險,你不服我意見,偷偷離開,根本不顧受傷的同伴之時,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是堪當大任之人。”

    說話的人叫餘歡,東靖山莊少主,餘歡話一出口,許多人也跟著指責了起來,大約就是什麽竟然如此沒種,當初還以為這人多厲害之類的話,聽得那人麵色一陣紅一陣白。

    畢竟在這裏的人,多半年少得誌,這樣的成績背後,或許也有過幾次絕處逢生的曆險,因此他們冒險已經養成了習慣,也是因此,他們都有十分強大的自信,從不認為有什麽難關能困住自己。

    又經過周嗣方才那一通演說,更是瞧不起退縮之人,認為這樣的人不配同自己站在一起。

    那人退了退,抿抿嘴,不說話了。

    穆星河舉手問道:“那麽請問這位先生,萬獸園中規矩如何,怎麽樣才算得勝?”

    “入了園中,隻要能在萬獸之中存活一日一夜,那你在園中所獲便可歸你所有,”周嗣道,“而若要得勝,便恐怕要困難一些,得勝需集齊特定令牌三個,才能被判定為此次萬獸園的勝者。最好的情況下,勝者也隻有四人罷了。”

    周嗣沒等人問什麽是令牌,便接著解釋道:“若是進了萬獸園,各人將穿上不同的服飾,帶上不同的麵具,外邊的身份在萬獸園中已然無效。約莫三到兩個麵具可換取一個令牌,手握三個特定令牌,即是勝者。”

    這些人雖然年輕,卻不愚蠢,他們已經能聽出這規則裏的血雨腥風來——集令牌可得勝,那麽有些人之中,定然會因為麵具發生爭端、甚至流血!

    此時穆星河卻發覺有些人眼神遊移,像是明白了什麽的樣子,然而明白便明白,對此事態,他們卻什麽都沒有表示,叫人生疑。

    年輕人們雖然意識到了危險,卻並沒有畏懼危險,而是問道:“如此凶險,又有何好處?”

    周嗣微微一笑:“那裏的主人,連靈獸內丹都可隨手送人,又何曾缺過好東西?”

    周嗣頓了頓,道:“每一次的萬獸園之會,萬獸園主人都會給突圍而出的第一人送一樣寶物。上一次是焚滅五靈雷功,這一次……是碧霞竹溪寶珠。”

    此刻席上鴉雀無聲。

    焚滅五靈雷功!這可是絕好的五雷功法,焚滅五靈雷功的術法個個威力驚人,或許整體遜色於雲浮的九霄神雷抄,但是作為兼修功法來說,這卻是所有修士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而今次的碧霞竹溪寶珠更是了不起,此物是稀世材料,可將六品以下的任何法器、法寶都提升一個品階,許多法寶煉製出來便有缺陷,它卻可以彌補這些缺陷,幾乎能使法寶煥發新生!更何況,他們的修為大多都在凝脈期,這個時期正好是準備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寶的時候,本命法寶隨著自己的修為不斷成長,伴隨自己一生道途,若是煉製之時加入了這味材料,對自己實力提升之巨,叫人幾乎不敢想象。

    對這個材料,即使是看輕外物的劍修,也無法拒絕!

    他們神色裏已起了貪念,周嗣卻沒有譏諷他們,而是溫和地說:“自然,你們有不少大宗門真傳弟子,或許不在乎那些寶物,然而最要緊的是,在此間這些人中,哪個不是名傳一方的少年英雄,甚至多有齊名的狀況,若能贏下來,或許就是遠遠將他人甩在腳後,揚名天下。”

    這又是說到了他們的死穴,這些人年少氣盛,同齡之中難逢敵手,雖學著成人模樣相互奉承,可事實上誰又服氣過誰?

    但這中間還是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正是方才提出過質疑被恥笑的人,那人吞吐道:“我實在不喜與人相爭,還是退出吧。”

    周嗣過去撫了撫他的肩頭,歎息道:“若一直不爭,如何變強?若不變強,隻會遭人欺淩,就如這般——”

    他那手隱約用了些力氣,真氣強橫地進入那人身體之中,隻聽那人身體的骨頭不斷劈裏啪啦作響,仿佛失去支撐一般,癱瘓於地,已經沒有了半點生氣,立斃當場!

    “沒有一點麵對的勇氣,一輩子也不過如此,倒不如死了痛快。”

    眾人見得此變,卻仿佛無人對此有一點意見,就像是覺得這樣做大快人心一樣,一臉欣然。更有甚者,竟然叫了一聲好。

    這幾乎叫人喘不過氣來的狂熱之時,白雲之中有一道門緩緩打開,裏麵是一片綠野。

    周嗣的語氣仍然是那般溫和有禮,帶著長輩對小輩的關切:“萬獸園中第一日,可供你們尋找隱匿之處,入夜之後會發生大變化,請你們小心。”

    他回頭看向眾人,還帶著微笑,他笑得溫和,他腳下那屍體卻使他溫和的笑容呈現出不容拒絕的意味來:“各位請,萬獸園外,等你們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沒有更新!因為去攢存稿了!最近一定好好更新!給大家發個紅包!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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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子津正在豎起耳朵聽著,屏息凝神的,卻被旁邊的溫行澤用手肘碰了碰,低聲提醒道:“儀態。”這一聲連帶著讓穆星河也回過神來,兩人立馬坐正坐直,收回注意力,一臉乖巧。】

    ↑為這個場景塗了個表情,本來還有個金光閃閃大寶劍版的,但忘記存哪裏了……依然是點進去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