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冥府之路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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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詩風,梁陰看的是沈淮初左手手相, 片刻後他蹙起眉頭, 伸手往沈淮初額間一點, 緩緩抽出一根銀白的光絲。
沈淮初一驚,抬手按住梁陰手腕,涼涼道:“你在幹什麽?”
“抽一絲神力用以卜算, 不然你以為我要作甚?”梁陰另一隻手在沈淮初腦門上一彈, 神力化作的絲線尾巴便飄出來。
以神力占卜,沈淮初聞所未聞,不免好奇起來。隻見梁陰輕輕巧巧將手腕從他手裏抽出,往後一退隨意抓起一隻敞口酒杯,接著到河中舀了一杯水,把沈淮初的神力丟進去。
“就這樣就可以了?”沈淮初微微探頭。
這邊詩風已經替他把完脈,手往虛空一抓,紙筆便出, 美麗女子挽袖提筆, 藥材沒多少是沈淮初曾聽說過的。
他對這些人愈發感興趣,但不好發問, 隻能過去看梁陰到底在搞什麽。梁陰看出他心中所想, 笑道:“看來你真是忘得一幹二淨, 這回溯之術還是你陪著我搗鼓出來的。”
沈淮初避開梁陰的目光, “為何要搗鼓這個?”
“想知道啊?”梁陰指尖在酒杯裏輕攪,神力完全溶進水中後他一彈指,將水珠彈到沈淮初臉上, 語氣十分欠揍,“自己想去!”
沈淮初:“……”要不是不太清楚狀況,他當即就一掌拍出也去了!
“梁陰你就不要氣阿淮了,他現在腦子不好,又說不過你!”之前帶沈淮初過來的那個少女插到兩人之間,掏出根絹子替沈淮初擦幹臉上的水,餘光瞥著梁陰,紅唇微嘟,“不就是上次你們倆回去幽穀,發現喂的那兩隻鶴竟然死了,你們想知曉是誰殺了它們……”
少女的聲音清脆嬌軟,卻一字一字逐漸飄遠,變得難以聽清。隨之而來的是天地萬物悄然失色,變成了一幅索然無味的水墨畫,然後墨跡褪去,周遭的人暈成一片灰色。
“——醒醒,矮子。”
顧青行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沈淮初循聲而望,一隻手從虛空伸出,精準無誤地揪住他衣領,再一提。
一切都變了,無河無葉無亭無酒,金光漫開在天的那頭,此端已成藍黑之色,還能見到幾顆閃爍星子。身下的觸感很是粗糙,還極不平坦,應是暗藏碎石的土地,沈淮初偏了偏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顧青行神情焦急,手指蠻橫地嵌進沈淮初指縫,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手指握斷。“你到底在裏麵看見了什麽?為何離開冥府之路後仍是不見醒。”
沈淮初口張了張,卻沒發聲。他忽然開始理解冥府之路為什麽如此凶險,雖然在他看來,重現的那段往事沒有半點美好之處,但探知欲完全被勾起,從頭到尾他都壓根沒有產生過要離開的想法。甚至還想回去,想看看那些人究竟是誰,他和梁陰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往。
“矮子。”顧青行又喊了一聲。
沈淮初輕輕地啊了一下,眸子悠悠轉過一圈,視線才落到顧青行身上,道了句:“有水嗎?”
“這裏。”王瀟忙遞過去一個水囊。
顧青行先是把沈淮初抱在懷裏,才把水囊湊到他唇邊小口小口喂水。沈淮初本不渴,說這話無非是轉移話題,但被伺候得舒服,竟慢吞吞地喝了半袋,最後不得不掩著麵打了個嗝。
“說吧,到底是什麽讓你不願醒來。”少年垂下眸子捏了捏沈淮初手指。
這人怎麽注意力還在那上麵?沈淮初內心頗為無奈,麵上作恍惚狀,沉眉想了半天,然後搖頭,“想不起來了。”
顧青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是什麽都沒說,扶著沈淮初站起身來。
恐怕是生氣了。跟在少年身後沈淮初默默想著,他試探著伸出手,卻每一次都剛好和顧青行的手錯開。沈淮初偏頭看向自家師父,後者卻隻是給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察覺出謝淩之和謝停雲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思及此,便慢下腳步,把謝淩之拉到另一邊。
“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看見和謝停雲的過去了。”為防止被前麵的人聽見,沈淮初用的是唇語。
“你呢?莫非看到的是和顧小青的?”謝淩之反問。
沈淮初搖搖頭:“我和他哪有什麽過去,一切都使自謝停雲收他為徒那天。再往前算,那該算到前世去了,等等……”
沈淮初忽然頓住,此生他和梁陰決計是不可能發生那樣的事,莫非他在冥府之路中看到的是前世?
卻見謝淩之搖頭:“冥府之路看不見前世,它畢竟隻是一個幻境,起不到溝通陰陽、逆轉輪回的作用。”
聞言他不禁瞪眼,冷汗爬上後背,既然看不見前世,那他看見的又算什麽呢?
“你到底看見了什麽?”謝淩之見沈淮初神色後擰起眉頭。
沈淮初沉默許久,久到那邊四人折返,謝停雲高聲詢問,王瀟過來催促,他才匆匆對謝淩之道:“我看見了十一個人,其中包括梁陰,我保證除梁陰外其餘人都沒見過。”
“梁陰……”謝淩之重複了一遍,臉色漸顯凝重。
“你不要告訴別人。”沈淮初道。
“我知道。”謝淩之拍拍沈淮初肩膀,皺起的眉舒展,調整好表情後拉著他跟上前麵的人。
這兩人極為相似,都喜歡孤身負重前行,不然三十多年前謝淩之不會一言不發就離開北凜劍宗,兩年前沈淮初也不會因為得知邪鬼眾目標是自己而堅定地通知門派將顧青行接回去。
命運如果太過悲壯,那便由自己一力承擔。若是生局,塵埃落定後並轡春秋;若是死局,唯有寄與清風遙祝。
六人各執心思,領頭的素昔走著走著卻停下腳步,她抽劍往前方一斬,夜色竟被掀開一道口子,濃霧謔然消散了一處,遙遙望去,竟是有一座寨子建在遠處山上。
“這裏不應該出現寨子!”素昔輕聲道。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進那個口子中,五指張開又合攏,微微一撚,然後手腕翻轉,整片夜色被驅散,頭頂幽幽的月照下來。
沈淮初笑了一下,道:“障眼法,這寨子沒有看上去離得那麽遠。”
說完沈淮初便要邁步前行,顧青行手快地拉了一把,冷著一張臉看他:“你是真的在陣法一事上沒有天分。”
“不是什麽大陣,實力稍強的人可以直接衝過去,無須擔心。”謝淩之在後麵慢吞吞開口。
顧青行仍是瞪著沈淮初,後者表情愈發無辜:“你知道這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少年拿他沒有辦法,輕哼後把抓手腕的姿勢改為五指相扣,走到沈淮初前麵帶他進去。
陣法確實沒有多厲害,就算偶然觸發機關,也多是一道風刃能解決的。少年不再搶著在最前方開路,兩人漸漸落到最後。
月光慘白,透過層層樹葉後灑到地麵的隻剩細碎光屑,樹枝矮叢仍然籠在黑暗裏,形狀隱隱映出,當風過時枝丫搖擺,發出簌簌聲響。偶爾會有一根胡亂生長的樹枝橫在路間勾住人的衣擺,沈淮初他們都不覺得有什麽,王瀟屢屢被嚇住,讓沈淮初不由趁著氣氛講起鬼故事。
“……秀才夜夜聽著鬼哭入眠,本已習慣,結果忽有一日那鬼哭聲停了,他反而無法入睡,便借著月色披衣起身,出門夜遊。庭院裏很靜,連一絲風聲都不曾有,不想他腳下忽然來了一截枯枝,他沒注意踩了上去,然後聽得‘哢嚓’一聲,接著一道黑影竄出來。那黑影虛虛的,沒個具體形狀,但眼睛猩紅,秀才嚇了一跳急忙後退,然踩在枯枝上的腳一滑,他一屁股坐到地上……
秀才手自然撐了地,但觸感不是意料中的冰冷堅硬,而是柔軟的、黏糊糊的、濕漉漉的,他往下一看,發現家裏養的那隻貓死了!再仔細一看,貓也瞪著一雙赤色大眼。秀才急忙收手,哪知那黑影湊到他跟前來,伸出一隻貓爪往他臉上拍了拍……”
“啊啊啊啊你別說了別說了祖宗我求你別說了!”王瀟大叫起來,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拽著素昔,恨不得鑽進素昔懷裏。
謝淩之哼笑一聲,順手折下一根樹枝扔到王瀟腳下,後者毫不注意地踩上去,哢嚓一聲便響起,接著又是王瀟的嚎叫。
嚎完王瀟一屁股坐到地上,嚷著要休息一會兒,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繼續走了。
沈淮初不禁大笑,捂著肚子抽動肩膀。顧青行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隻見月光襯得這人愈發白皙,脖頸彎著,發絲微亂,有幾綹因著他的動作鑽進了衣裳裏,沒於鎖骨之下。
顧青行抿了抿唇,趁著前方幾人都沒注意,一手攬住沈淮初的腰,一手扳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上去。
沈淮初笑聲戛然而止,之後的響動被顧青行吞進唇齒之間,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會兒望望另外四人,一會兒又對上顧青行的視線,偏生這人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還不太滿意他走神,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他眨著眼,又伸手推了推。
一吻結束,顧青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他唇角,然後順著臉頰輕啄至額頭。
沈淮初淺色的眸子上抬,含著盈盈光澤,像是晶瑩剔透的琉璃。琉璃轉動,沈淮初張口欲說點什麽,少年卻低頭貼上唇瓣,輕聲問:
“額頭上是不是還應該有個紅色紋路?”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也很想看修羅場!但是我覺得我寫不出來那種感覺╮(╯▽╰)╭就很傷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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