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割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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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袍斷義?”穀小飛被這個詞震驚了, “你不跟他當兄弟啦?”
“我從來就沒想跟他當兄弟!”齊衝沒好氣地說。
穀小飛邊往武館中走邊對齊衝說:“你怎麽能說這種話!你們是八拜之交誒!我還是見證人呢!你別衝動啊, 你們是不是鬧別扭了, 好兄弟有什麽話說不開呢, 何必鬧這麽僵?”
“是他趁我神誌不清的時候占我便宜好嗎!”齊衝怒吼。
嘈雜的武館門口突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向齊衝投來詭異的目光。
齊衝漲紅了臉。
“看什麽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他對幾個朝他指指點點的年輕人高聲叫道。
“哦哦哦,你們不是……”年輕人們紛紛竊笑。
齊衝怒不可遏,越解釋越亂套, 幹脆不跟他們糾結了。他齜牙咧嘴地用隻有他和穀小飛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今天我就跟他一刀兩斷!”
“啊?可以這麽輕易反悔嗎?”
“當然了!反目成仇就反目成仇, 這袍我是割定了!”
穀小飛大驚:“可是你們都拜過天地了!”
周圍霎時間又靜了下來, 喧鬧的武館霎時間鴉雀無聲。齊衝沐浴著眾人意味深長的眼神,氣急敗壞地吼道:“那個不叫拜天地!”
“那你們拜的是什麽?”
“關公!”
“哎呀, 差不多啦, 關老爺也是天上的神仙,說拜天地也沒錯啦。”
大錯特錯!齊衝已經搞不清穀小飛究竟是幫著陳昊空損他還是隨口說說了。
齊衝為這事糾結了好久。陳昊空占便宜當了大哥姑且不論,後來居然還蹬鼻子上臉了。齊衝跟陳昊空說不通, 便打算搬出自家爺爺做擋箭牌。爺爺性情頑固,假如聽說他和一個陌生人結拜,肯定勃然大怒, 到時候哪怕齊衝不開口,爺爺也會趕走陳昊空。
在齊衝狹隘的想象中,爺爺趕走陳昊空的情景大概是這樣:
老人家手拄龍頭拐杖,疾言厲色道:“說吧, 多少錢你肯離開我孫子!”
……雖然這情形有點像電視劇裏惡婆婆拆散小情侶,但是爺爺能讓陳昊空知難而退就再好不過了,手段不重要, 結果好就足夠了!
可齊衝萬萬沒想到,爺爺聽說他和陳昊空結拜之後,居然高興得差點心髒病發作。
爺爺自己不會武功,但極為仰慕武林人士的俠義作風,從他對肖雪塵、穀小飛等人畢恭畢敬的態度就可見一斑。陳昊空是斷水門掌門,年紀輕輕便名揚江湖,正是爺爺心目中“青年俠客”的代表性人物。老人家聽聞此事,非但沒生氣,還立刻歡天喜地地將陳昊空請上門,呼朋引伴、大擺筵席,恨不得包下市中心廣場大屏幕將陳昊空和齊衝結義金蘭之事昭告天下。
席間,老人家拉著陳掌門的手殷切囑咐:“老朽年事已高,這個不成器的孫子就托付給你了!”
陳掌門誠懇回答:“您放心吧,齊老前輩,我這做大哥的定然不會虧待賢弟!”
“這我就放心了。你也莫在叫我‘齊老前輩’了,多生分,既然你是齊衝的結義兄長,叫一聲‘爺爺’就好……不不,還是算了,你這樣的青年俊才,我這種糟老頭子受之有愧!”
“這有什麽,爺爺!”
齊衝在一旁聽得差點昏過去。你他媽還真叫啊!見到一個白胡子老頭就喊爺爺,你當你是葫蘆娃?!
這事他沒告訴別人,但爺爺陣仗大,很快,消息便傳遍了齊衝的交際圈,就連穀小飛這種素來不關心江湖事的閑雲野鶴都知道了齊家大擺筵席的事。
“你真要跟陳掌門分手……啊不,割袍斷義?”穀小飛跟在齊衝後頭,一臉憂心忡忡。
齊衝忍不住提高聲音:“那還有假?!”
“但是……你爺爺不都承認你們的關係了嗎?”
周圍第三度安靜下來。
穀小飛聲音不大,但架不住隔牆有耳,不知多少人假裝聊天,其實豎起耳朵等著聽他們的八卦。
齊衝的臉上快要噴出血泉了。
“你夠了沒有?你知不知道你的說法很容易引人誤會啊!大家都以為我和陳昊空是那種關係了!”
穀小飛茫然地看著他:“難道那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嗎?你們不就是單純的結……啊,算了,既然你這麽不願意,我就不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齊衝發出類似於瀕死之人喘息聲的□□。
“結,結個屁啊!把話說完會死啊!你他媽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說一大堆,是不是在坑我!別人肯定都誤會我和陳昊空結婚了!”
“誰誤會了!我去幫你跟他解釋!”
“你乖乖閉嘴我就感激涕零了!”齊衝崩潰。
***
肖雪塵與陳昊空比劍,主要是想試試那把傳說中蘇盟主用過的絕世神兵。當然,“無敵神劍”這種羞恥play一樣的名字他死也不會說出口的。
除了這把劍本身,方心鶴尋獲劍的過程更讓他在意。以他對師叔的了解,哪怕放長假,方心鶴也是待在貓咖中擼貓打牌、混吃等死,就連回淩虛山看一看他師兄都懶得動身,“反正可以視頻啦”——他如此解釋自己的懶惰。師叔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種好奇心過剩得跑去尋寶大冒險的人。
他之前消失的那段時間,究竟去了哪兒?肯定不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外地旅遊農家樂。也許……肖雪塵忽然冒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也許師叔找到了失蹤已久的蘇雲越本人?
這樣那把劍的來曆就能解釋得通了。可由此又衍生出另外一個問題:師叔怎麽知道蘇雲越的下落?自從宣布金盆洗手,蘇雲越便銷聲匿跡、音信全無,許多人挖空心思打探他的蹤跡,都無功而返,方心鶴是怎麽找到他的?而且方心鶴閉口不提尋劍的過程,每當肖雪塵問起,他便顧左右而言他。假如方心鶴真的找到了蘇雲越,為什麽要隱瞞此事呢?因為蘇雲越不願意重回公眾視野嗎?
他真該抽個時間仔細審一審方心鶴。不過方心鶴願不願意開口就是另一回事了。雖然他經常嘮嘮叨叨、口無遮攔,但都是些瑣事,不該說的事他絕對不會說,能把秘密帶進棺材裏。
方心鶴今天沒來武館,他的事就暫且放一放吧。
肖雪塵和陳昊空沒約定具體的比武時間,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開始切磋。武館教頭暫任裁判,許多年輕的江湖子弟在旁圍觀。穀小飛和齊衝也在其中。齊衝仍因剛才那些惹人誤會的對話而耿耿於懷,氣麵紅耳赤。周圍人怪異的眼神更讓他如鯁在喉。
等陳昊空比完劍,他就跟他攤牌!
陳昊空從前常用的刀因為被穀小飛崩出一個缺口,不得不拿去修理,所以這次換了另一把。此刀紋飾華麗,看上去華而不實,更像裝飾品而非武器,但陳昊空的刀勢絲毫未因刀的改變而產生變化,依舊殺氣騰騰,可見這把華麗的橫刀並不是金玉其外。
肖雪塵的劍也不遑多讓。無敵神劍比喻風更輕,揮舞起來速度更快,將淩虛派無常劍法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除了名字讓人無語凝噎之外,這把劍可謂是當之無愧的神兵利器。
刀風如雨,劍氣如冰,金屬相撞的響亮脆聲如同冰雹,強烈的氣勢讓旁觀者大氣也不敢出,屏氣凝神,目光追隨著且進且退的兩個人,生怕錯過某個決定勝負的瞬間。近距離觀看武林高手的對決就是這種感覺。
這場比武隻是普通切磋,不是正式比賽,所以兩個人沒什麽拘束,也不計較勝負。第一場陳昊空勝了,兩人稍事休息,便開始第二場比試。這次肖雪塵略勝一籌。先前他對新武器的重量還不很習慣,用了幾次後,熟悉了武器,陳昊空就難以占據上風了。
第三場比試仍是肖雪塵獲勝。陳昊空大汗淋漓,垂下刀尖,對肖雪塵笑道:“都說淩虛派肖雪塵是這一代劍中翹楚,果然名不虛傳,陳某輸得心服口服。看來陳某的實力也僅能止步地區預賽了,那全國大賽不是我這種人能參加得了的。”
肖雪塵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隻能施了一禮:“承讓了。”
一個斷水門弟子捧著幹毛巾跑上前,讓陳昊空擦汗,另一個弟子送上礦泉水,還有個女弟子手持涼扇為掌門扇風。穀小飛見了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你為什麽自殘?”齊衝問。
“考慮得太不周到了!我也該帶著毛巾和水來!肖大俠肯定覺得我不懂事!”他絕望地說。
齊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們是斷水門的弟子才這麽照顧掌門的。你既不是淩虛派弟子,也不是肖雪塵的手下,隻是來旁觀而已,不送水送毛巾也沒什麽。肖雪塵自己不帶是他自己考慮不周到。”
“可是……”穀小飛說不出所以然來,他就是覺得自己應該多照顧肖雪塵一些。肖雪塵為他做了這麽多,他卻不能報答肖雪塵,很後悔,也很不安,感覺像虧欠了什麽似的。
幾個年輕人圍住肖雪塵和陳昊空,向他們討教武學的奧義。齊衝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撥開人群走過去,拉住陳昊空的衣袖。
“陳掌門,我有話跟你說!”他強忍著不快,盡量和顏悅色。
一個陳昊空的舊識問:“陳掌門,這位小友是?”
陳昊空笑道:“這是我義弟齊衝,我們前幾日才結義金蘭,還未來得及介紹給大家認識。”
周圍人讚歎似的“哦”了一聲。
“原來是陳掌門的義弟,果然是人中龍鳳之姿!”
“陳掌門怎麽不早些將令弟介紹與我們,這可是件喜事啊,不好好慶賀一下怎麽行!”
“齊衝……好耳熟的名字,是不是參加過什麽比賽?”
也有人陰陽怪氣:“你們莫非不知道?齊衝可是本市有名的富二代公子哥,參加過武林大會業餘組比賽,不過當然沒晉級啦。”
齊衝恨恨瞪了那說話陰陽怪氣的人一眼,剛想奉上幾句刻薄的反駁,陳昊空就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似的笑了笑:“我這賢弟是讀書人,習武隻是業餘愛好而已,隨便學過幾招強身健體罷了,所以才去參加那業餘組比賽。競技精神,重在參與。不像某些人,自小學武,成績卻還不如那些業餘者,也不知是平時偷懶,還是沒有天賦。”
陳昊空居然幫他說話?齊衝忽然有點兒感動。但這感動很快被憤怒所取代:誰要你幫我說話了!我又不是懟不過他們!你在這兒裝什麽好人啊!成天大哥長賢弟短,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我有話跟你說,過來一下。”齊衝將陳昊空拽出人群。
陳昊空對那些向他請益的人拱了拱手:“抱歉,陳某去去就回!”
齊衝拉著陳昊空來到武館更衣室,反手甩上門。陳昊空整了整袖子,問:“賢弟有何要事!”
“少在那兒假惺惺!”
齊衝不知道“割袍斷義”具體該怎麽操作,但從字麵意思理解,應該把衣服割下來一片,表示恩斷義絕。他沒有小刀,幹脆雙手扯住t恤一角。然而不知是力道沒用對還是t恤質量太好,居然扯了半天都沒扯破,急得他滿頭大汗。
“賢弟這是做什麽?是不是愚兄惹你生氣了?你有氣盡管朝愚兄來,莫要糟蹋衣服啊!”
齊衝擦了擦額上汗珠,自暴自棄地開始胡亂撕扯衣服。前襟扯不破,他就去扯後背,結果連後麵也牢不可破。媽的這什麽質量啊?也太好了吧?
最後他幹脆拽住短短的衣袖,用力一拽。隻聽見“嘶拉”一聲,布料縫線齊齊掙開。
齊衝大喜,將那截衣袖狠狠往地上一擲,對瞠目結舌的陳昊空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小少爺,你割的並不是袍啊![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