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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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衝大喜, 將那截衣袖狠狠往地上一擲, 對瞠目結舌的陳昊空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

    陳昊空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 急切地說:“賢弟萬萬不可!”

    “有什麽不可以?!”齊衝得意洋洋。陳昊空臉色發紅, 目光閃躲,顯然是被他割袍斷義的壯舉嚇到了。他不無報複心地想,哼, 讓你平時作威作福, 你也有今天!

    “賢弟, 我……愚兄是真心將你當作兄弟看待,絕對不曾有過絲毫逾矩的想法, 孰料你卻……你這樣讓愚兄真心為難。”

    “我們倆本來就不該結拜, 現在能結束這樣的關係,我還求之不得呢!”

    “賢弟,你再好好想想, 你還年輕,莫要這樣輕率地決定人生……”

    “我早就想好了!”

    “你不如再想一想?”

    “你直接答應不就好了,這麽拖泥帶水, 真不像男子漢!你將來要恨我就恨吧!”

    陳昊空為難地在更衣室中踱起步來。“令祖父也同意嗎?”

    齊衝摸了摸下巴。對哦,爺爺很青睞陳昊空,如果他和陳昊空一拍兩散,爺爺肯定得生氣。一想到爺爺會如何斥責自己, 齊衝就一陣胃痛。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爺爺也不是那麽較真的人,他好好給老人家賣個乖, 這事兒就過去了。

    “爺爺那邊我會搞定的,你不用操心!”他拍胸脯保證。

    “這……還是不行!雖然現在沒多少人知道我們結拜過,但消息已經傳出去了,如果我們……我們一定會淪為江湖笑柄。愚兄無所謂外界的看法,但是賢弟的名譽呢?”

    “我知道你們江湖人很看重這個,但是我又不是江湖人,你們江湖人的愛恨情仇與我無關,大不了我一輩子不涉足江湖就是了!”

    陳昊空張了張嘴,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半是喜悅半是痛心地說:“賢弟的這份心意,愚兄心領了,但是還是不行。愚兄做不到。”

    “為什麽?結婚還可以離婚呢,為什麽不行?”

    “都說了,愚兄真心將你當作兄弟看待,你還年輕,這隻是你一時衝動罷了,等你冷靜下來,就能覺出自己的魯莽之處了。愚兄隻當今日什麽也沒聽過,今後我倆還是兄弟,其他的都莫要再提。”

    陳昊空推開齊衝,步履沉重地走向更衣室大門。齊衝哪裏肯放他走,拽住陳昊空衣角,厲聲道:“不行!你我必須在今日做個了斷!”

    “賢弟莫要再糾纏了!”

    “你不同意也得給我同意!你知道吧,我認識媒體的人,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這事捅出去,說你趁我醉酒占我便宜,到時候你的名聲就保不住了!”

    陳昊空震驚:“這算是威脅嗎?”

    “當然是威脅!”

    陳昊空惋惜地搖搖頭:“想不到賢弟是這種因愛生恨之人……你還年輕,不辨是非,才會說出這等話。”

    齊衝大怒:“跟我年輕不年輕有什麽關係!你不要轉移話題!就說你同不同意吧!”

    “能不能給我三日仔細思考?”

    “這也用思考?你們江湖人做事還真是不幹不脆。算了,三天就三天,三天後你一定要給我個答複!”

    陳昊空拉開門,逃也似地離開了。

    齊衝撿起地上那片衣袖,扔進垃圾桶。陳昊空就這麽想跟他當結義兄弟嗎?他都割袍斷義了,陳昊空還死纏爛打,難道江湖人對結義就這麽看重,能結不能離?

    他看了看自己左袖參差不齊的線頭,幹脆將右邊袖子也扯了下來,這樣兩邊就對稱了,t恤變成無袖衫,還有種瀟灑朋克風。

    他返回武館,迎麵遇上穀小飛。

    “你怎麽沒跟你家肖大俠在一起?”

    穀小飛扁了扁嘴:“他跟別人討論武學呢,我插不進嘴。你剛才和陳掌門說什麽了?”

    “當然是割袍斷義的事。他那個人好不幹脆。竟然死也不同意,還說給他三天思考。媽的,這有什麽好思考的,他難道看不出來我不情願嗎?江湖人怎麽喜歡逼人家當自己弟弟,真是有病。”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可能當別人大哥很威風吧?”

    “威風……真搞不懂他們那些江湖人在想什麽。對了,三天後我再去找陳昊空攤牌,到時候你能不能一起來?結義的時候你是見證人,斷義的時候你也給我做個見證,免得陳昊空事後不承認。”

    “呃……可以是可以啦。”

    “別告訴肖雪塵,他和陳昊空關係好,搞不好會幫著陳昊空。此事你知我知,別叫別人知道!”

    ***

    陳昊空返回練習場,肖雪塵正被一群年輕子弟包圍,回答他們的問題。年輕人提問十分踴躍,肖雪塵有些應接不暇,見到陳昊空回來,如蒙大赦:“陳掌門!”

    陳昊空心事重重,敷衍地回了他一聲。

    “怎麽了?”

    陳昊空模糊記起肖雪塵似乎和齊家頗有些緣分。“肖兄,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肖雪塵點點頭,轉身對那些年輕子弟說:“快中午了,大家去吃飯吧。下午我還在武館。”年輕子弟們得了他的允諾,便一哄而散。

    陳昊空和肖雪塵來到武館外一處幽靜空地。

    “肖兄,你和齊家很熟悉嗎?”

    “算不得熟悉,與齊老前輩有過幾麵之緣。比起我,師叔與齊家來往更多,他們兩家是世交。怎麽,你與齊衝之間發生了什麽不愉快麽?”

    陳昊空心煩意亂地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之,我這大哥當得委實不稱職,齊衝有那種想法,我竟絲毫沒看出來,唉。”

    “什麽意思?”

    “我真心將他當兄弟看待,他卻……他卻想跟我斷袖!”

    “……啊?”

    “不管我怎麽勸說,他都不肯回頭。我說他爺爺不可能同意,他卻說由他來說服爺爺。我真是沒辦法了。我們本是結義兄弟,如果變成了情人,江湖上不知該怎麽恥笑我們。我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是不得不顧忌齊衝和齊家的名聲啊。”

    “……你同意了嗎?”

    “當然沒有!我對齊衝從來沒有過那種非分之想!我讓他給我三天考慮。但是三天後哪怕我仍是拒絕,他大概也不願善罷甘休。我以為肖兄熟悉齊家,就想請肖兄幫忙勸說,但是你與他們不熟,貿然請你出麵似乎不太好……”

    “這……”

    “是不是該通知齊老前輩呢?如果他出言阻止,齊衝不敢不從吧。齊老前輩待我和藹寬厚,我怎麽能吃窩邊草。可是老前輩年紀大了,萬一聽聞此事受了什麽刺激……不行,不能告訴他。”

    “嗯……是不該說……”

    “那就隻能央求肖兄出麵了。你與穀少俠都是齊衝的好友,說話有分量,希望他能聽你們的。三日後能否請肖兄與我一起去見齊衝?我當然不會同意,如果齊衝發難,還請肖兄幫忙製住他。”

    肖雪塵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

    “還有個不情之請,這件事肖兄能否為我保密?尤其不能告訴穀少俠。他與齊衝親近,說不定會幫著齊衝。我想,還是不要把他扯進來,以免節外生枝。”

    “我不會告訴他的。”

    ***

    穀小飛回到家之後,一直想著齊衝給予他的重托,以至於連飯都沒心情吃。雖然他是齊衝、陳昊空義結金蘭時的見證人,但他不否認,那天兩個人的確喝得有點多。醉酒的人所說的話、所做出的承諾,能當真嗎?

    何況齊衝那麽不情願跟陳昊空結拜。陳掌門是個好人,又是他們門派的掌門師兄,大概將齊衝視為師弟的一員了吧。對陳掌門來說或許沒什麽,但齊衝是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目睹了齊衝的抓狂,穀小飛忍不住同情起他來。他自認為作為齊衝的朋友,有必要幫他一把。於是吃過飯,他找個理由出去散步,悄悄溜出家門,給陳昊空打電話。

    “小飛?怎麽有興致打給我?”陳昊空的聲音永遠是那麽和善,帶著笑意,讓人如沐春風。穀小飛暗暗歎氣,如果陳昊空是他大哥,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齊衝到底哪裏想不開不肯認這麽好的大哥。或許正如人們所說,“那些都是極好的,可我偏不喜歡”吧。

    “那個,我想給你談談齊衝的事。”

    “……哦?他告訴你了?”

    “嗯。那個,陳掌門,你就答應齊衝吧。”

    陳昊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是齊衝讓你來說服我的?”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這麽做的。你千萬不要生齊衝的氣,他這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脾氣衝,我不是特意跟你誇他,我就是想說……”

    穀小飛口才不好,搜腸刮肚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用來勸服陳昊空,隻能蔫蔫地說:“即使你們不當兄弟,也能好好相處的,你就答應他吧。萬一你們以後改變心意了,再當回兄弟也不遲啊。”

    陳昊空笑了一聲:“難為小飛來勸我。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再考慮考慮的。”

    “真的嗎!太好了!”

    穀小飛歡天喜地地掛了電話。他並不知道,在他掛斷的同時,肖雪塵拿起了手機,撥通齊衝的號碼。

    “肖大俠,今天挺有興致嘛,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齊衝吊兒郎當地說。

    “今日你與陳掌門所說的事,他都告訴我了。”

    “他讓你來說好話?”

    “不,是我自作主張。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旁人越是勸你,你就越是不肯改變心意。但是……陳掌門是一派之主,你們齊家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哪怕不顧忌陳昊空的麵子,也得顧忌兩邊的名聲。此事傳揚出去,不論斷水門還是齊家,都會成為江湖上的笑柄。你願意因為一己之私,連累那麽多人嗎?”

    齊衝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但肖雪塵聽得出來,他內心有所鬆動。齊衝本性不壞,雖然少爺脾氣喜歡頤指氣使,但並不是那種會讓別人替自己背黑鍋的人。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吧。”齊衝嘟囔。

    “這就再好不過了。”

    肖雪塵掛上電話的同時,穀小飛回到家中。

    “出去跑了一圈好舒爽啊!”他喜滋滋地對肖雪塵說。

    “是啊。”肖雪塵點頭表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