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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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子輿在酒吧裏遇到一個奇怪的年輕人。

    這些天他常到酒吧買醉, 總是喝到不省人事, 然後被助理扛回家。穎姐罵了他好幾回, 後來也不管了, 任他自生自滅。在武林大會中徹底失利的他對於穎姐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比起他這個過氣網紅,還不如花心思發掘新人更有意義些。

    就在那個時候, 陸子輿遇到了那個奇怪的年輕人。

    每次喝酒時, 年輕人總坐在他身邊, 點和他一樣的酒,但是不跟他說話, 隻是靜靜地喝酒。陸子輿記不得年輕人是何時離開的, 反正直到他喝斷片之前,年輕人都坐在他身邊。

    這樣的事發生過四五回之後,陸子輿終於忍不住和年輕人攀談起來。

    “你是記者?”他問, “還是粉絲?星探?獵頭的?”

    “都不是。”年輕人笑吟吟地說。

    “為什麽纏著我?你有什麽目的?我再不濟也是個公眾人物,如果我報警,警察不會不管的。”

    “你不會報警的。”

    “你看我會不會。”陸子輿拿出手機。

    “如果你要報警, 早就報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你報警的話,今後就再也沒人陪你喝酒了。”

    年輕人算是在陪他喝酒嗎?他們從來沒說過話,根本不認識, 但是當陸子輿看到年輕人在他身邊坐下,點和他一樣的酒時,心裏總會默默說:啊, 這個人果然又來了。

    仿佛年輕人是他的老朋友,兩個人默契到不需要言語似的。

    “你是什麽人?”

    “這得視你的意願而定。我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敵人,當然也可以是一個與你無關的陌生人。”

    “先說好,我沒什麽可以利用的。如果你以為你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好處,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我了。”

    “我知道。自從你在武林大會上被穀小飛擊敗,人氣就一落千丈,經紀人大概打算放棄你了吧。不能取得成績的運動員就沒有價值,這個道理也適用於如今的武林人士。”

    內心的痛處被不偏不倚地戳中,陸子輿煩躁地悶了一口酒。

    “你想幫我東山再起?”

    “哈哈哈,我可不是經紀人,我對娛樂圈、體育圈一竅不通,在這方麵幫不了你。”

    “那我們大概隻能當敵人或者陌生人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為什麽我們不能當朋友。”

    陸子輿忍不住冷笑。他曾經信奉這句話,因此找到了同樣敗在穀小飛手下的齊衝,卻被齊衝狠狠打了臉。他再也不相信什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之類的鬼話了。

    “我知道你討厭穀小飛。正好,我也很討厭他。”

    “你想誘導我說漏嘴?嗬,我不會說的。”

    “你不必說,隻要聽我說就好了。”年輕人笑道,“你知道嗎,為了共同利益而結成的聯盟很容易崩潰,而基於共同的仇恨而組成的聯盟更加牢固。仇恨是一種非常強烈的情感,當人們同仇敵愾時,獲得的勇氣往往十倍百倍的增加。我從來不信任那些跟我一樣喜好某個東西,或是有共同利益的人。愛好會轉移,利益會消失,這些人總有一天會跟我漸行漸遠,但是仇恨——永遠都是仇恨。”

    “仇恨也會消失。”陸子輿悶悶地說。

    “會嗎?世界上有些人標榜自己心胸寬大,願意原諒仇人,寬恕罪人,但事實上……誰知道他們內心在想什麽呢?轉移對一個東西的喜好很簡單,但是放下對一個東西的仇恨卻很難。正因為難,世人才提倡什麽寬恕、仁慈,如果是每個人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又何必提倡它呢?”

    “你是來灌毒雞湯的?”

    “是毒非毒,你心裏清楚。我隻是想告訴你,世界上有個跟你同仇敵愾的人。如果你願意和這個人並肩作戰,不妨來找我。”

    年輕人喝完麵前的酒,付了錢,翩然離去了。陸子輿望著他的座位,空杯子下壓著一張紙條。

    “再來一杯瑪格麗特。”他對酒保說。

    酒保轉過身去調酒。當他把酒杯交給客人,並且去收拾另一位客人留下的空杯時,杯子下麵的紙條已經不見了。

    ***

    “老顧!有個大美女在門口等你耶!”

    快到下班的時候,小周在樓下興奮地叫喊。

    “你真有一手!前不久才失戀,這麽快就把到了新妹子,還是個外國大美女!”

    小周吭哧吭哧地跳上樓,模樣活像一隻看到了香蕉的猩猩。

    托他這麽大聲嚷嚷的福,每間辦公室中都探出好幾個好奇的腦袋。

    “小顧交新女友了?啥樣的快給我們瞅瞅!”

    “顧旭陽!你不是我們fff團的心之友嗎?想不到你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世界上的現充都是差不多的,單身狗卻各有各的淒慘……”

    顧旭陽的手機啾啾啾地響起來,原來是工作微信群,不知誰那麽手賤,將“等在門口的外國大美女”照片發到了群裏,引來一群人討要現充的紅包。

    顧旭陽頭疼欲裂。

    與賽琳——哦不,應該說是路易——重逢之後,那位女裝大佬就時不時神鬼莫測地出現在顧旭陽身邊,有時是他上下班的必經之路上,有時是他休息時常去的餐廳裏,然後假裝成偶遇的樣子,笑嘻嘻地開始唱“有緣千裏來相會”,不知他從哪兒學會的這首歌。

    顧旭陽深感路易追蹤能力之強,以及自己反偵察意識之弱。假如路易將他的stk能力用在違法犯罪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謝天謝地的是,幸虧他現在隻是跟蹤自己。在顧旭陽的想象中,自己就是救苦救難的佛祖,犧牲自己綁住路易拯救萬民——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對路易的stk行為隻能進行消極抵抗,路易嚐到了甜頭,就開始變本加厲,居然跟到單位來了!顧旭陽很想報警,但他自己就是警察,這時候應該找誰呢……

    女朋友等他下班本來應該是件值得嘚瑟好久的喜事,但顧旭陽現在絲毫喜不起來。路易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女”和“朋友”兩個詞哪個都沾不上邊。

    “小周,過來過來。”

    小周賊兮兮地湊到顧旭陽身邊:“老大有何吩咐?”

    “你去跟門口那個外國大美女說,我今天要加班,叫她自己回去。”

    小周難以置信,雙目圓瞪:“多好的同誌!為了工作,為了人民的福祉,舍棄小我,成全大我。趕明兒我送你一麵錦旗,上書‘現代大禹’四個字好不好?”

    “別抖機靈了,快去!”

    正說著,顧旭陽的頂頭上司推開辦公室的門。

    “小顧。”

    “到!我的報告還沒寫完,我馬上就去寫,今天一定交!”

    滿臉皺紋的老領導和顏悅色地望著他:“那個不急的,你今天就準時下班吧,別讓人家姑娘等急了。”

    顧旭陽猶如五雷轟頂。“不不不!我沒關係的!兒女私情怎麽能跟工作比!還是工作重要嘛!我這就讓她回去!”

    “沒事,就一個報告而已,你連續加班好幾天了,今天就歇著吧,別仗著年輕就不珍惜健康。再說了,咱們隊裏的年輕人好幾個都沒找對象,我替你們幹著急。既然處到了好對象就別鬆手。”老領導豎起大拇指,“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怎麽扯到結婚上了?您的想象力唯在這方麵能如此躍進嗎!

    顧旭陽強忍著吐槽的**,無力地笑了笑。

    小周拍了拍顧旭陽的肩膀,義薄雲天道:“那報告我替你寫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去……去你媽的!

    顧旭陽在小周的歡送下硬著頭皮打卡下班,下了樓,果然在門口見到了路易的倩影。這麽說有點惡心,但路易今天是女裝打扮,紅裙如火,妝容精致,就連單位中赫赫有名的警花都被他比了下去。

    “你給我過來!”顧旭陽將路易拉到門外,“小同誌,狗膽不小啊,居然跟蹤警察到了公安局,要不要我請你去審訊室坐坐?”

    “好呀,求之不得,前提是你也一起來。”路易舔了舔嘴唇,“我還從沒在審訊室裏玩過呢……”

    顧旭陽一個激靈。上次路易強行壁咚他還舔他下巴的事依舊記憶猶新,幸虧他跑得快,否則他的人生就要變成什麽紳士向本子了!

    “性騷擾,罪加一等!”

    路易舉起雙拳,做俯首就擒狀:“請逮捕我吧!”

    顧旭陽絕望到恨不得以頭搶地。什麽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他可算是體會到了。

    “你……算我求你了,別纏著我行嗎?你喜歡我哪裏,我改還不行嗎?”

    “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的樣子。”

    “滾!”

    “哎呀,你怎麽知道我是來辭行的?這麽體貼?”

    “你要回法國了?”顧旭陽登時大喜。

    “當然不是。”路易奇怪地看了顧旭陽一眼,“我去嵐川市看武林大會,你肯定去不成,所以我來跟你說再見。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嗎?”

    “說實話,的確不太想見。”

    路易氣鼓鼓地瞪著他。“那你能快活好長一段時間了,偷著樂吧。”

    他甩下顧旭陽大踏步地往前走。顧旭陽原地站了幾秒,咬咬牙快步追上去。

    “哎,你別生氣。”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路易的衣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你今天突然跑過來,我挺尷尬的,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你說你這樣……同事都誤會咱們了,你讓我以後怎麽跟他們解釋?”

    路易沒說話。顧旭陽隻好自顧自地繼續說:“既然你要走了,咱們今晚去哪裏逛逛吧?開心了嗎?”

    路易轉過身,猛地一推他,他猝不及防倒退幾步,撞上背後一輛警車。

    “你真會哄人,你將來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我開始嫉妒她了。”路易將顧旭陽死死按在警車玻璃上,“真不想把你讓給她。”

    ——這算什麽?壁咚之後是車咚嗎?好怕發展到車震啊!救命!

    警車玻璃緩緩降下來。一名上了年紀的警察探出頭,對車咚的兩人說語重心長道:“公共場所,注意影響。”

    “哪裏有地縫可以讓我鑽一下!”顧旭陽絕望呐喊。

    ***

    穀小飛正在收拾行李。

    明天他就要啟程前往嵐川市了。武林大會全國大賽舉辦在即,眾選手一般提早一周進駐組委會安排好的酒店。他還是第一次去嵐川市,興奮的同時又有點兒忐忑。

    換洗衣服,洗漱用品,還有生命之源充電寶,將這一切塞進行李箱的時候,一張卡片從衣服口袋裏滑了出來。

    它皺巴巴的,大概是洗衣服的時候忘記拿出來了,不過展開後勉強還能看清卡片上的圖案——一麵是紅心,另一麵是複雜的幾何圖形。穀小飛想了半天自己為什麽會把撲克牌塞口袋裏,接著靈光一閃:這不是找貓的那天,地下通道裏的流浪漢送他的卡片麽!

    他當時本想扔掉卡片,但因害怕惹怒流浪漢,隻得將它揣進懷裏,事後就忘掉了這件事,將卡片和衣服一起洗了。沒想到它居然□□地在洗衣機的□□之下幸存了下來,質量比人民幣還好。

    穀小飛將它扔進紙簍裏,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撿了出來。既然這卡片能到他手裏,又能挨過水洗摧殘,說明和他是有一些緣分的,扔掉未免可惜。如果有一天他與那流浪漢重逢,再還給流浪漢也不遲。

    不過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恐怕再也不會見麵了吧。他連流浪漢長什麽樣都沒看清,即使見了麵也認不出來。

    他將卡片塞進行李箱。

    ***

    “到了!這就是組委會安排的酒店!”

    方心鶴叉著腰站在酒店門口,望著金碧輝煌的大門,滿意地點點頭:“比上屆好多了,不愧是財大氣粗的嵐川市,連接待規格都變高了。”

    酒店門童殷勤地為他們搬運行李。同行的共有四人:作為選手的穀小飛和肖雪塵,以及作為教練隨行的方心鶴和施曼桃。

    剛走進酒店大堂,穀小飛便遇到一位久違的老友。

    “老遲!”穀小飛朝正在che的男子飛奔而去。

    “小飛!”男子轉過身,驚喜萬分地拉住穀小飛,兩個人挽著彼此的手,原地連蹦帶跳地轉了好幾圈,讓人聯想起非洲人民圍著篝火所跳的原始舞蹈。

    穀小飛想起其他三個人還不認識男子,便將男子往前推了推:“肖大俠你還記得他嗎?我室友老遲啊!”

    肖雪塵打量著男子,好不容易才從他憨厚的笑容中回憶起了些許信息。依稀記得穀小飛的三位室友分別是作家、畫家和音樂家。音樂家是諸葛桐,所以可以排除。那麽男子就是作家和畫家中的一人。但到底是其中的哪一個呢?

    “你是那位……作家是吧?”他不確定地問。

    作家衝過來興奮地握住肖雪塵的手:“你居然記得我!太榮幸了!”

    瞎貓撞上死耗子,猜對了。肖雪塵鄭重地向作家點點頭,對身後的方心鶴和施曼桃說:“這位是小飛從前的室友,叫……”他尷尬地揚起眉毛——還真不知道這位作家先生的尊姓大名!

    “鄙人趙夏遲。”作家從懷裏掏出名片夾,將自己的名片恭恭敬敬地分給眾人。名片上趙夏遲的職業是“作家、漫畫編劇”。

    方心鶴與施曼桃對視一眼。這位作家的大名,他們當然聞所未聞。但既然是穀小飛的朋友,好歹得給人家一點麵子。

    “原來是趙老師,失敬失敬。”方心鶴尊敬地給作家冠上“老師”的頭銜。作家立刻驕傲地昂起頭,大概是平時很少被人稱作老師吧。

    “居然跟小飛住在同一家酒店,咱們真是有緣,不愧是跟我一被子的好兄弟!”趙夏遲重重拍了拍穀小飛的肩膀。

    穀小飛問:“你上次不是說加入了一個工作室嗎?怎麽會來嵐川市?”

    “為了新作來取材的!”

    穀小飛這才注意到趙夏遲脖子上掛著一台單反。

    “新作?”

    “以武林大會為主題的小說!而且順便來看看你嘛!”作家繼續猛拍穀小飛,“以前都沒看出你武功這麽高強,你呀,瞞著我們有意思嗎!”

    “我哪有那麽厲害……”穀小飛謙虛道。

    前台小姐對趙夏遲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斷您一下,這是您的房卡,請拿好。行李要為您送到房間嗎?”

    “要要要。小飛,我先去房間裏放下東西,待會兒再來找你哈!咱們好久沒見了,你可得好好跟我說一說這段時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個室友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