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 看了這個羊皮卷之後, 會很不舒服？”楊迦問黎白。

    她說不太好這種不舒服具體是怎麽回事，不像是會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但又讓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下意識的開始戒備。

    黎白擔憂的看著楊迦, 見她眉頭緊皺，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卻發現楊迦臉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表麵上看不出來，但手指觸到的感覺卻是濕潤的。

    “應該是這首歌謠的緣故。”黎白從楊迦手裏接過那張羊皮卷, “這是記錄，也是預言。你隻是從中感覺到了危險。”

    楊迦恍然，“對，就好像有一頭野獸暗中潛伏著, 等待時機擇人而噬。”楊迦經曆過的戰鬥已經不少，感知十分敏銳, 現在她的感覺, 就像是被野獸盯住之後，隨時隨地處於危險之中, 不敢有任何疏忽。

    這種不安與警惕來得莫名其妙，但楊迦身上還藏著許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在這個世界裏, “直覺”有時候會比理性的判斷更加準確，自然不能等閑視之。

    黎白的視線回到羊皮卷上，輕聲誦念, “英雄們開疆拓土，征服世界，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這其中的邏輯也很值得推敲，仔細品味，頗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楊迦靜默片刻，道，“如果英雄指代的是玩家，那麽這一句之前的是記錄，而往下的是預言。‘潘多拉的魔盒’指的是什麽？”

    希臘神話之中，宙斯集合眾神之力創造出完美的人類女子潘多拉，並給予她一個盒子，讓她送給娶她的男人。後來潘多拉沒能經受住誘惑將盒子打開，其中裝滿了疾病、災難、罪惡、嫉妒、恐懼等一切負麵的東西便都飛了出來，散落人間。

    這個神話故事跟楊迦眼前的局麵何其相似？玩家們也是來自另一個維度，降臨到這片遊戲大陸。而在預言之中，他們帶來的，將是災難嗎？

    楊迦有種渾身冰涼的感覺，但這個預言實際上跟她自己最初的推測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雖然她並不覺得玩家能帶來的隻有災難，但楊迦也始終覺得玩家們成為這片土地上的主宰，對原住民npc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所以這會兒推測出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她很快就回過神來。

    其實重要的不是這上麵寫了什麽語言，而是這張羊皮卷存在的意義。

    這是在遊戲世界裏，一切都由係統進行整合控製，不可能出現沒有用的東西。何況事情還那麽湊巧，八張羊皮卷正好在這個時候湊齊，如果是傳統的網遊裏，它毫無疑問便會成為關鍵的任務道具。

    現在她們自然是得不到遊戲提示的，但這張羊皮卷的出現，未必不是一種提示。

    “潘多拉的魔盒指代災難和不幸，不過在這裏，我想更應該偏向災難。”黎白思考片刻，開口道，“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這個遊戲實際上隻是一片試驗場。”

    當然記得，楊迦點頭，“模擬出地球和新星球的雙重環境，通過一係列的手段控製和推動生態發展，最終形成與外界相似的環境。在這種環境之中培養出現實裏已經存在卻無法攻克的細菌和病毒，再找出克製的辦法。”

    若拋開立場來看，這簡直是個天才的絕妙主意。集合無數人類的智慧，再加上智腦的輔助推演，研究的進程會比現實之中快上無數倍，而且花費也隻是初期的投入，一旦這個遊戲世界穩定下來，隻需要維持它運轉就可以了。

    當然，這樣一個項目，初期的投入必然十分巨大。但既然它同時又被當做一款網遊來運行，自然是可以盈利的。這樣一來，等於花費很小的代價，就得到了一個能夠反複使用的模擬試驗場。

    可楊迦畢竟不能拋開立場，她站在這個遊戲世界裏所有被創造出來的npc的角度，對這種既定的“命運”十分痛恨。

    不過楊迦也很清楚，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救世主，人類也好，細菌和病毒也好，這個世界裏的npc們也好，一切都逃不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八個字。

    再多的不公和痛苦，也不會有人來替你主持公道。如果不能自己變得強大，就隻能被動的接受種種安排。

    所以她痛恨卻不埋怨，而是自己默默積蓄力量，以期有一天能夠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有資格去拒絕這莫名其妙強加過來的命運。

    她很快將神思收回來，“你的意思是，已經到這一步了嗎？”

    遊戲才剛開始不到三個月。

    雖說遊戲裏的各種進程都會比現實世界裏更快一些，但也還是有些令人意外。不過既然八大勢力已經初露端倪，出現新的進展倒也不讓人奇怪了。

    想到這裏，楊迦不由苦笑，說起來，還是她把遊戲進程往前推進了一大步。雖然其中很多陰差陽錯，但楊迦看著麵前的羊皮卷，莫名有種一切始終都在係統控製之中的感覺。

    不過想想係統的計算能力如此強大，就算中間有一點意外和變化，也能夠及時調整過來，做到“算無遺策”也沒什麽奇怪的。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楊迦的思緒隻在這上麵微微一頓，便歎氣道，“知道這一點之後，我就已經開始調整我們的發展方向，但現在看來，恐怕還不夠。”現實世界裏集合了所有高精尖的技術人員都沒有解決的難題，拿到遊戲裏來，想要立刻攻克，又怎麽可能？

    在這之前，她對遊戲發展大方向的推測，始終是將來會進入到割據混戰的時期，所以楊迦雖然已經比其他勢力更加重視這方麵的開發，但所做的卻還是很少。

    如果現在這片土地上開始爆發病毒和瘟疫，她還真不知道能不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

    “這隻是個預言。”黎白拍了拍楊迦的肩膀，低聲道，“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這句話雖然是比喻，但應該也不是隨便寫出來的。必須要我們‘打開’什麽東西，才會爆發。在那之前，還有時間。”

    “希望如此。”楊迦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將沮喪的心情排遣出去，“不管怎麽說，我們還算是提前有了準備。到時候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對她來說，不爭也得爭。或許如果這個遊戲世界失敗了，係統會重置數據，從頭來過。對玩家而言不過是開始一個新的遊戲，但她應該不會繼續存在了。也許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她出現，但那還是她嗎？

    還有黎白，她到時候是要繼續緬懷過去，還是接受那個新的自己？

    雖然未免想得太多，但為了不讓自己落到那樣的境地之中，楊迦覺得，還是應該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拚去爭，這樣她跟黎白才有未來可言！

    黎白想了想，又道，“就算病毒的生長也是有跡可循的，不可能憑空產生強大的病毒。我想，這個過程應該也會在這裏重現。我會設法去找這方麵的資料，盡量避免更大的損失。”

    這就是黎白。麵對問題的時候，她不會說蒼白的寬慰之語，而是直接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態度。她永遠如穩穩的山立在前方，仿佛能夠遮擋住一切的風雨。所以她身邊的人都敬佩她，真心誠意的追隨她。但楊迦卻很明白，黎白隻是個比普通人厲害一點的人，並不是神，自然也不可能無所不能。

    “這倒是一個辦法，不過效率不高吧？”楊迦道。

    其實找這方麵的資料並不難，尤其黎白要找的還是“過時”的資料，加上這本來也是三區高層所期望看到的結果，自然會不遺餘力的支持。難的是怎麽把這些東西運用到遊戲裏去。

    玩家登陸遊戲，是用意識投射的方式，自然無法攜帶任何實體的東西。黎白想要將這些資料帶進來，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死記硬背，到遊戲裏之後再將之寫出來。但她本人並不是學習這個專業的，要記住那麽多繁難的專業術語不出錯，是非常困難的。

    楊迦很快又道，“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或許也是個機會。”

    黎白轉過頭，用略帶疑惑的視線看著她。

    楊迦不由朝她一笑，“之前不是說過，在遊戲裏培養你自己的班底，再反過來去影響現實。這或許就是個不錯的切入點。那些參與這項研究的玩家們個個都是天才，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在現實中一展長才的。如果在現實之中把他們集中起來，先研究你找到的資料，再在遊戲裏進行試驗，我想效果會好很多。”

    根據數據統計，在22世紀時，地球人口尚不足百億。那時候地球環境還很好，宜居的土地更多，但也不過占地球總麵積的百分之五左右。然而戰爭之後，地球上可居住麵積減少到不到百分之一，人口卻增長了整整一倍，達到二百億！

    29世紀已經非常注意人才的培養，但沒辦法，地球上的人口實在是太多了。

    人類進入科技時代後，許多地方機器已經取代了人工，真正需要人類工作的崗位非常少。偏偏為了儲備探索外太空的人口，還必須大力鼓勵生育，導致人口越來越多。而階級壁壘也遠比幾百年前更加堅固，除了要給那些大大小小的家族留下的位置，剩下來讓普通人競爭的崗位自然更少。就算十分優秀的人才，有時候也很難找到發展平台。

    好在這時機器的價格也十分便宜，隻要采購齊全工具，許多小的研究工作在家裏就可以進行。許多人閑著無事，都會培養一兩種愛好，用以打發時間。

    遊戲裏的玩家中，絕大多數都是這種將各種研究當□□好來培養的普通人，真正參與核心工作的研究人員隻有那麽幾個。畢竟他們不可能全都依靠不知道能否成功的網絡，現實之中的研究工作十分重要，不能放鬆。

    當然，就算是普通人，才華也是毋庸置疑的。

    因為楊迦挑選人才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那就是看是否有稱號。像張子濤和馮輕旋這樣的天才，稱號的特殊屬性能夠讓他們專業範圍內的某些地方獲得加強。比如馮輕旋的稱號屬性是“使用爆破裝置威力增加1%”。

    這是係統給出的判斷，比任何職位和光環都更直觀。

    如果黎白能夠將這些人聚集起來，在解決遊戲裏的問題的同時，不也算是變相的為她培養了一大助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