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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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熙三年六月,兩封書信,傳遍洛陽城。

    發信人,是剛剛被罷官的太子太保,謝珧。

    回信人,是尚書左丞,孫真。

    謝珧,乃是老國丈、太傅謝瑛親弟,自出仕以來,一路平步青雲,既身居要職,又是皇親國戚,眼下謝瑛把持朝政,謝珧的前途不可謂不光明。

    然而,他的目光比他大哥,長遠數百倍。

    謝珧深知,同為托孤重臣,謝瑛的膽識謀略,不及外戚霍光,謝瑛才華人品,更無法與周公相提並論。惠帝即位以來,謝瑛打壓宗室,濫用外戚,大肆封賞朝臣,急迫地黨同伐異,可他無才無德,如何能夠長久?

    先帝在世時,謝珧曾秘密上書天子,書雲:“曆觀古今,一族二後,未嚐以全,而受覆宗之禍。[注]”

    一族二後,最多能夠從中窺見,此一宗族爭權奪利的野心極重,紅顏從來不是禍水,不過是托詞而已;實則,謝珧以自己對大哥的了解,早早地預見了將來的禍事,覆宗之禍才是他真正的憂心所在。

    為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謝珧與先帝打了個賭,將此書信,藏於家族宗廟的石函中,如若應驗,便請免除自身的禍患,帝允之。

    此後,謝瑛看謝珧,便是萬般的不順眼,數次將他降職,最終廢黜。

    世間有小人,便也有賢臣。

    時任尚書左丞孫真,為人剛直,屢次上書勸誡謝瑛,提醒其謹守為人臣子的本分,勸其將手中權力交還惠帝,退居幕後出謀劃策。

    謝瑛氣量狹小,讀罷書信,立即焚毀,決定將孫真外放。還是謝珧連夜趕到謝瑛府邸,苦苦勸說,才令他作罷。

    謝珧很是欣賞孫真,為此,給孫真寫了一封短信,書雲:“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癡,複為快耳!左丞總司天台,維正八坐,此未易居。[注]”意思是,孫真官居要職,不可事事認真計較,不如效仿那些愚癡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方可免受是非侵擾。

    此信,道出了大多數洛陽京官的心聲——水至清則無魚,為官從政,要懂得和稀泥。

    然而,孫真不是尋常人,他的脾氣太過剛直,讀過書信後,立即提筆,回了一封,書雲:“逆畏以直致禍,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苟且為明哲耳!安有空空為忠益,而當見疾乎![注]”

    孫真寥寥數語,尖銳地指責了官場怪相:一來,擔心因直言勸諫而招來災禍者,不過是心術不正,為了明哲保身。二來,行端坐正,所諫有理,是一片赤誠熱心,忠言雖逆耳,卻不至於受人仇視。

    書成,孫真將兩封書信貼在自家門口,供人閱覽,讓世人自行分辨孰對孰錯。

    可惜,孫真的願望落空了。

    整個六月,洛陽城的大街小巷裏,都流傳著這樣的歌謠:“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了事正作癡。[注]”

    反倒是孫真自己的回信,如泥牛入海,連個水花都未砸出來。此時他才明白,原來盛世之中,自己才是特立獨行的少數人。

    民風如此,上行下效,朝堂可想而知。

    歌謠聲聲,在繁華洛陽城的大街小巷中響起,仿佛靜謐天空中,無聲洶湧翻滾的雷雨雲,深深藏著不安。

    所有人都預感到,將有大事發生。

    時局不明朗,人不敢妄動,朝廷動蕩前途晦暗,沉湎於聲色犬馬以避世躲禍的人,便更多了。

    咯噔,咯噔。

    二更天,銅駝街上仍有馬車前行,宮城中士大夫府邸夜夜笙歌,青山如是樓的倡優們變成搶手貨。華貴的馬車搖搖晃晃,穿過五光十色的朱樓碧瓦,趕赴一場再一場夜宴。

    “那是什麽地方?”白馬把腦袋探出車窗,綠眼睛裏映出華貴豪宅,流光溢彩的。然而,一路走來,唯獨見兩戶家,沒有燈火,“像是個苜蓿園,宮城裏也有人養豬?”

    苜蓿是豬食,白馬不懂士大夫們吃飽喝足後,閑來無事在家勞作的快樂,驚訝於宮城中竟有人養豬。

    臨江仙翻了個白眼,道:“那是國子祭酒曹躍淵的舊宅,他三番五次上書直言,先被貶為護烏桓校尉,後又觸怒先帝,遭到被廢黜,在家中種草養豬以自娛。”

    白馬疑惑,問:“他可真有意思,可他不是早就死了麽?”

    臨江仙壓低聲音,道:“都說曹祭酒才高八鬥,先帝愛惜人才,廢黜他,是為了保住他,避免其以直致禍,想等風頭過後,再行啟用。隻可惜,曹祭酒隨他父親陳思王的脾氣。”

    “陳思王,是前朝那個陳思王?”白馬更疑惑了,那可是“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獨占八鬥”的陳王曹植,他一直以為這樣的風流人物如神仙下凡,是沒有七情六欲和兒女的。

    姓曹的人,都是如此麽?白馬腦中浮現出二爺的麵容,隻覺得曹祭酒的所作所為,與二爺的風格實在很像。為何又想起他來?

    日日得見,十分煩人;忽然消失,卻總是想起。

    白馬也弄不懂自己,苦笑著搖頭,感慨:“怪不得,他會如此意氣用事。我聽人說,當年儲位未定,先帝有心傳位於惠帝,曹祭酒指著龍椅,向先帝感歎:此位可惜,百姓何辜!眾人皆醉,他獨能醒,很是令人敬佩。”

    “世上還能有幾個陳思王?正是魏國陳王,曹植曹子建。”臨江仙莫名其妙地看了白馬一眼,繼續說道:“原初七年,叛將趙氏父子業已伏誅,司空衛明主持兩千石草,調查趙氏父子謀反案。衛明雖非外戚、亦非宗室,可他是太子太傅,哪裏願意在那個立儲的關鍵時刻,平白惹禍上身?他未曾調查多久,便草草結案,以謀反定罪,令趙家滿門抄斬、夷三族。”

    “衛明,還活著麽?”白馬聽得頭皮發麻,背上冷汗直流,他的聲音冰冷。

    “早都死成灰了。”臨江仙以為他在暗諷禍害遺千年,也不在意,繼續說:“當時,司隸校尉周瑾,同樣因上書勸諫,被貶為禦史中丞。他因不服此案判決,上書彈劾衛明,要求徹查案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適逢荊州突發暴 |亂,周瑾從前曾在荊州為官,被任為建威將軍,前往平叛,而後戰死沙場了。”

    荊州,荊州。

    白馬莫名地,忽然想起了周望舒的銀薰球,他記得周望舒曾經說過:“銀薰球,是家母親手所製。荊州的山梅花,她每年六月都去山中采擷。”

    馬車咯噔一下,車輪卡在地上一個小坑中,車夫嗨喲一聲喊,拉動車輪再次向前滾動。

    白馬被打斷思路,回過神來,唏噓不已,道:“周將軍是個好人。”太過華麗的形容,他用不出來,隻覺得周瑾很好,“可是,這跟曹躍淵家中的苜蓿,有何幹係?難不成死人都飛到他家裏,幫他種田麽?”

    臨江仙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道:“曹躍淵為周瑾的事情,上書痛斥先帝昏庸,欲為趙、周二人平反。坊間傳言,曹祭酒曾直言得罪了國丈謝瑛,又明指趙、周二人的死,是謝瑛與趙王狼狽為奸所為。故而,先帝病重之際,他被謝瑛進讒言,定下誣罔罪名,滿門抄斬了。”

    聽到此處,白馬不可能不明白,點點頭,道:“隻怕是先帝覺得周、曹等人,都是齊王黨,本就想要打壓他們。然而,病中昏聵,不小心聽了奸人的讒言,玩脫了,把兩個忠臣都弄死。病愈後,他才幡然醒悟,為曹祭酒保留著府邸,警醒自己,警醒後人。”

    臨江仙閉目養神,道:“你倒是見一知十,當時的情形,隻怕是比現在精彩百倍,可是真相到底如何,已經無人可知。”

    “仙兒姐姐厲害,你知道的可真多。為何坊間傳言那麽多?”白馬勾起嘴角,發出一陣笑聲,仿佛雲淡風輕,隻是聽了一段朝堂秘事,可他的眼中,卻沒有笑意。

    臨江仙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對了,聽聞近來,你得了一筆賞錢,又拿去托人找你姐姐了?”

    白馬輕歎:“可惜我沒什麽門路。”

    臨江仙沉默一陣,突然說:“回頭你拿些錢給我,我幫你找人辦事。”

    白馬十分激動:“找什麽人?”

    臨江仙:“懷沙,你應當聽過。”

    白馬不解,道:“聽過,乃是一江湖幫派,勢力不小,主要在南邊,專做殺人越貨的勾當。”

    臨江仙捂嘴輕笑,搖頭,“懷沙裏有青山舫,養刺客收錢殺人;有如是觀,專為人探聽消息、出謀劃策。姐姐認得裏頭的人,比尋常的三教九流有用。”

    “好,不知如何謝你了,姐。”

    白馬的眼神遠遠地掃過第二間無燈的府邸,宅子與苜蓿園緊緊挨著,問:“那還有一間,想必你也知道。我瞧著牌匾似乎還在,隻可惜我不認識字。”

    臨江仙:“那是趙府,趙鐸、曹躍淵和周瑾,乃是結義兄弟。周瑾是江南人,吳國舊臣,家在江南,在丹陽。趙鐸是本地人,曹魏舊臣,他自幼與曹躍淵相識,大周開國後,兩家都做了周臣,府邸緊緊挨著。”

    “趙……府?”

    白馬不再言語,當即抻長脖子,使勁向後望去。可惜,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出太遠。

    身後,隻有璀璨燈火,輝煌樓閣,家家戶戶穿來靡靡樂音,什麽都看不見了。

    白馬長嘯一聲,引得臨江仙側目注視,他也沒法在意了——那個荒草滿地的園子,是他從未見過的、真正的家啊!

    ※

    六月九日,夜。

    豫州,許昌縣,趙王梁倫府邸。

    夜雨連綿,細潤無聲,兩朝舊都許昌,屢次經曆戰火,是漢朝亡國的地方,也是曹魏築基起家的地方。

    地麵上積聚的雨水,亮如鬆油,反映出淡黃的月色,與千萬家橙紅的火光,如同流動的火水,令曆史沉鬱的氣息蒸騰而起。

    漆黑的積水上,光影疾速閃動!

    黑衣人在空無一人的街巷間疾跑,鬥笠邊緣甩出雨水,如同千萬縷銀線,腳底踏起朵朵水花,一如銀蓮花開花謝。

    接近趙王府邸時,他突然閃身,隱入黑暗中,整張臉都被籠在鬥笠下的陰影中,隻現出銳利如鷹隼的雙眼。

    吱呀——

    趙王府的大門打開,主薄宋琳親自將訪客送至門口,道:“桓公子慢走,下官代王爺再次謝過。”

    桓公子著青衣,雨夜視線模糊,黑衣人一把抹去眉睫上的水珠,仍舊看不清他的麵貌,隻聽桓公子說:“大人客氣,莫要再送,都是應該的。”他的聲音很冷,帶著一股令人不愉的寒氣,像毒蛇。

    桓公子從懷中取出一本舊書,道:“我多年來四處遊曆,遍訪名山大川,機緣巧合,得了本據傳是張天師親筆抄錄的《太清金液神丹經》,今日,便將它贈予有緣人。”

    “使不得使不得!”宋琳兩眼放光,嘴上卻推辭不受,反反複複念叨著“正一天師”,無疑是個天師道的信徒。

    天師道,又稱“五鬥米道”,乃是正一天師張道陵所創。周朝民風奢靡,人浮於事,吃寒食散,追逐虛幻縹緲的快樂,佛道都很盛行。其中,教眾最多、勢力最大的,就是天師道。

    桓公子直接把東西塞進宋琳懷中,道:“寶劍贈英雄,還望大人多在王爺麵前進言,與齊王殿下同仇敵愾,共謀大事。”

    原來是齊王的人。

    “那是自然。”宋琳不再推辭,目送桓公子策馬離去。

    黑衣人在雨中靜候數個時辰,直至夜深人靜,才悄悄走到趙王府的屋簷下,振衣抖水,摘下鬥笠,篤篤篤地叩了三下門扉。

    吱呀——

    守門人睡眼惺忪,開門,問:“夜深人定,何人來此?可有拜帖?”

    孟殊時肅容道:“下官自洛京來,沒有拜帖。”

    守門人胡亂揮手,十分不耐,罵道:“滾滾滾!當心王爺要你殺頭問罪!什麽玩意兒都敢來敲王府大門了。”

    孟殊時自懷中取出一枚信物,上麵有一個“蕭”字。他將東西遞給對方,恭敬道:“事態緊急,煩請通報一聲,此處有信物為證。走一趟,通傳一聲,是舉手之勞,若因一時怠懶,耽誤大事,您覺得劃得來麽?”

    守門人清醒過來,從言談間看出孟殊時出身不凡,接過信物仔細一看,看出來,那是精細雕刻的天家事物,當即色變,道:“你、您請稍候,容我通報一聲。”

    孟殊時搖頭,哭笑不得,可見蕭後惡名在外,可止小兒夜啼。不過一會兒,他便被恭恭敬敬地請入了趙王府,待趙王穿衣整容,立即受到傳召。

    趙王梁倫,是周武帝的弟弟,年近六旬,然而須發皆黑,身材微微發胖,看得出,此人略有些武功底子。他的抹額與鞋子上,都繡著八卦符文,顯然,也是篤信天師道。

    若非他聲名狼藉,看起來還頗有些仙風道骨。

    趙王並未詢問孟殊時的名字,對他相貌也沒有什麽印象,不與他多有半句廢話,先看過皇後的信物,再掃了眼皇後的密信,繼而歎息一聲,道:“收買人心,專權自恣,如此凶暴的外戚,曆來都沒有好下場。”

    孟殊時默不作聲,恭敬側立。

    趙王捋捋胡子,繼續說道:“本王看來,他的死期也不遠了。你且回稟蕭後,本王忠心於陛下,隻是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啦。謝瑛多行不義必自斃,此人不足憂也,咱們隻虛靜觀其變即可。”

    聽聽,這算是托孤重臣說出來的人話麽?

    孟殊時覺得荒唐極了,隻不過臨行前,蕭後還是覺得要賭一把,親手寫信,讓他務必先找梁倫,他不敢敷衍。

    此刻,他實在慶幸梁倫不願入京攪渾水,與對方客套了幾句,準備離開。

    梁倫稀疏的眉毛一皺,道:“慢著,我似乎在何處見過你?”

    孟殊時從容應對,道:“稟王爺,在下曾在幽州從軍。”

    梁倫常年服食丹藥,記憶力大不如前,對於很多人、很多事,腦中隻有個模糊的影。他慢悠悠地,圍著孟殊時踱步,停在孟殊時右前側,望著他額前一顆水珠,沿著飽滿的額頭滑落至俊挺的鼻梁、溫潤的嘴唇,恍然大悟道:“你是馮颯老將軍的弟子,是也不是?”

    孟殊時:“是。”

    梁倫一拍腦門,道:“那夜清點戰場,前來向我回稟的人,是你不是?”

    孟殊時心如擂鼓,隻答了一字:“是。”

    梁倫揮退左右,壓低聲音,問:“你當日所回稟的,是否全然屬實?那叛將當真落下山崖、屍骨無存?若有欺瞞,你知道本王的手段。”

    孟殊時眼神一閃,心道,趙王數十年來不曾找我問過,為何此時突然想起往事,還認出了我?他一定思慮了很久。先前那桓公子,乃是齊王的使者,是否齊王知道了什麽,想以此事要挾趙王,讓他支持自己?

    孟殊時迅速思慮一番,繼而抬頭,神情嚴肅,道:“當夜,下官等追擊包括趙楨在內的兩名叛軍,至雲山脈東段深處。叛軍們跑得太快,無路可逃,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投降,最終向前衝去,跌下了山崖。崖數百丈高,下官親眼見到他們落在崖底,繼而找來數十人辨認,都說是看見那兩人摔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隻是那處無路可下,便沒有將屍骨收回。”

    梁倫自言自語:“血肉模糊的東西,便不是屍骨,不是屍骨。當真有人如此命大?”

    孟殊時心中咯噔一跳,連忙說道:“王爺,叛將的雙腿在戰時已經折斷,護住他那人,更是渾身刀傷、鮮血橫流,即使命大未能摔死,也不可能從下麵爬上來。”

    “那便是見鬼了,還是小心為上。”梁倫咕噥著,全不將孟殊時放在眼中,朝他胡亂擺擺手,道:“走吧,想必你見不到聖上,便代我向皇後請個安。”

    “是。”孟殊時抹幹淨額頭的雨水與汗珠,表麵垂頭喪氣,心中歡天喜地地走了。

    孟殊時小心謹慎,來時將馬匹栓在城外數裏處的林中,以防引入注目而致行蹤暴露。時間已近三更天,雨勢未有稍減,他隱在黑暗中,疾行向前。

    “京官辦公,開城門——!”

    守城的官兵舉著火把,隱約看見孟殊時手中的令牌反射著銀光,不過一呼吸間,那銀光便如電芒射出,咻地一聲,紮在城牆垛上。

    官兵拾起細看,見令牌上刻個著大大的“禁”字,連忙拉動鐵索,將側麵的小門打開,跑到城下,遞回令牌,道:“大人,請!”

    孟殊時接住令牌,道了句“有勞”,將東西收入懷中。他走得很快,三兩步便將穿過門洞,行至門洞前。此時,外頭下著大雨,孟殊時停步駐足,抖掉眉睫上的水珠。

    然而,當孟殊時再抬頭時,卻猛然駐步——恰好一道電光劃破昏沉夜幕,忽然有一道細長的黑影,從門洞出口處上方的城樓上落下。

    那影子隨著閃電的強弱,產生長短變化,如同飛速滾過一圈的日晷,瞬間顯現,倏忽消失。

    那是個人的影子!

    有人埋伏在城門上方,正待自己投入羅網。孟殊時深吸一口氣,繼而閉氣,抬手按在刀上,踩過數個小水窪。

    夜中唯有暴雨聲,顯得黑夜更加寂靜。孟殊時的耳邊,隻有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門洞裏的聲音,空曠寂寥,仿佛還帶著回聲。

    錚——!

    孟殊時在離門洞出口半掌處,突然足下發力,躍至半空,同時拔刀!他保持著背對城門洞的姿勢,向後揮動長刀,令刀身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反曲著劈向他的身後。

    裂帛聲響,出刀見血,打得對方措手不及。

    孟殊時抓住機會,在將要下落時,一腳蹬在牆壁上,借力再起,淩空橫劈一刀,反手再挑一刀,將埋伏之人的鬥笠掀開。

    那人原本是躲在城門洞正上方,一塊牌匾上,眼看偷襲不成,他便不顧手臂傷口濺血,躍起,向後退至城牆上方,在接連疾退數十步,抬頭,咬牙道:“鷹犬借勢而猖狂,孟大人,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標[注]字的文言,均來自《晉書》。

    今天更得早,昨天更得晚,不要漏看昨天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