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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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已是六月末。

    自春至夏,枝頭柔嫩的新綠,轉眼已成飽滿多汁的墨綠。

    隨著黃昏時分心宿西斜,燥熱的暑氣漸漸升騰,將人間的水露吹了個一幹二淨。於是,水嫩的葉片逐日縮扁,最終變得薄如紙片,幹燥的熱風穿林過葉,激發出惱人的沙沙、沙沙聲。

    天地焦熱,眾人焦燎。孟殊時回京後,不是待在宮中,便是在禁軍營裏操練,一直不得空;二爺將一個小糖人放在白馬窗外,拍拍屁股,也沒了蹤影。

    神州大地上,芸芸眾生都在為著各自的生活,奔波忙碌。

    隨著七夕臨近,洛京較往日更加繁華。

    女人們已經按捺不住,紛紛走進街市,購買乞巧物事。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三兩麗人相邀而行,雲鬢花容、態濃意遠,僅僅是脂粉香氣,便已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車馬力役,至夜仍未退去。

    見到此情此景,倡優們都坐不住了,想方設法地往外跑,買胭脂水粉的、湊熱鬧的,少年少女們鬧騰起來,掌事也管束不住。適逢喬姐心情極好,將每月歇業休整的日子提前,讓青山樓閉門謝客,著掌事們帶著倡優妓子一同出遊。

    “點絳唇,大家都去呢,你、你不來一起玩麽?”

    白馬聞言,抬頭一看,見一名少女扒拉著自己廂房的門扉,探出個小腦袋,模樣怯生生的。他想也不想,喊了一聲:“月邊嬌?”

    白馬記憶力極佳,整個青山樓中,但凡是打過照麵的人,他都能立馬叫出名字。然而,他記得月邊嬌,卻是因為兩人遭遇相仿:一樣是胡漢混血,一樣是父母雙亡,一樣是被人販子拐騙至此。倒不是同病相憐,隻是他一看到月邊嬌,就會想起自己流落中原的一雙姐姐。

    三年來,白馬從未放棄過尋找,卻連一丁點線索都不曾找到。

    全族被滅,兩名阿姊是他僅剩的親人,是他在這個殘酷人世間唯一的牽掛,是他的執念,幾乎成了他的心魔。可他找不到阿姊,壓抑的情感無處釋放,隻能將這種親情轉嫁給別人,譬如青山樓中的可憐人——對臨江仙恭敬,將其視為長姐,對月邊嬌愛護如,將其視為幼妹。

    這種情感不見得有多麽深厚,如風雪夜中,恰巧被困在荒村破廟裏的幾個天涯旅人,相互依偎取暖,彼此關照,聊以自|慰罷了。

    許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許是因為他一直將自己當作一個行在路上、未曾歸家的旅人,總之,白馬對任何女子,都從未動過男女之情,更無須提什麽“動心”了。

    白馬搖頭苦笑,答道:“我不是女人,乞巧做什麽?而且,我不喜歡湊熱鬧,去了也沒意思。倒是你,多大了還如此貪玩?”

    他看月邊嬌沒心沒肺的單純模樣,忍不住囑咐道:“到時候跟緊些,小心莫走丟了。”說罷,想了想,從枕頭下取出個錢袋,拿去兩粒碎銀,問:“有沒有錢?看你也是沒錢的樣子,拿去花用。”

    “我有錢哩!”月邊嬌拿著個繡著小老虎的錢袋,話未說完,已經笑著跑走了,“那你好生看家,我給你帶吃的回來。”

    我知道自己家在哪,此處,不是我的家。白馬輕歎一聲,看著月邊嬌快樂的背影,最終也沒有說出心聲。

    月邊嬌走後,白馬關好房門,從床底拿出兩根木棍。

    此日天氣悶熱,他穿一件水綠色的薄紗衣,不動還好,跪地彎腰時,衣服繃緊了,底下白皙的皮肉若隱若現,可謂是春光乍泄,若被人看見,定然浮想聯翩。

    白馬原本身有殘缺,體質寒涼,十分耐得住暑熱,他不喜暴露,夏日裏甚少穿紗衣。然而,前段時日,他被二爺鬧得無暇練功,唯有此時閑來得空,才能整日窩在廂房中加倍練習,想要把先前耽擱的功夫都補回來,每每弄得汗流浹背,幹脆穿一身紗衣,方便換洗。

    果不其然,數十招雙刀練下來,白馬已是大汗淋漓。

    他盤腿坐在窗邊,扇風歇氣,繼而嚐試運行光明神訣。這門功法十分玄妙,他練了三年,仍舊是懵懵懂懂。若僅是如此,也就算了,練功畢竟需要日積月累,他相信水滴石穿,持之以恒總能有長進。

    然而,這幾個月以來,奇怪的事情出現了——不知為何,他越是強行運功,體內真氣便越是凝滯不動。原本,他曾被周望舒稱為“天劍”,可見在練武一道上,很是有一些天賦,再加上記憶力過人,斷不會出現記錯口訣,或者理解錯誤的情況。

    他的修文本就很淺,而今不進反退,著實令人著急。白馬翻來覆去地想,時而懷疑老麻葛記錯了口訣,時而懷疑那口訣本就是錯的,想不出個所以然,反倒弄得自己頭昏腦漲。

    左右樓中無人,他幹脆摟起衣袖、褲腿,趿拉著木屐,抱著木盆下樓沐浴。

    哪知道,方才走到中庭,他便聽到一陣古怪的沙沙聲,不禁皺起眉頭。

    盛夏夜來風起,原沒什麽奇怪的。

    可白馬是練武的人,耳聰目明,他能聽出來,聲音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幹癟的樹葉全都在沙沙作響,那聲音由雜亂至整齊,並非自然生成,更像是被人的真氣振動,從而發出極富律動的響聲。

    他豎起耳朵再聽,甚至能從細微處察覺到,人是直奔此樓而來的,且數量不少,他們似乎分作兩派,雙方一麵奔跑、一麵交戰。

    是一場圍獵追殺!

    對方速度極快,他想要退避,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空中,明月高懸,星鬥闌珊。

    一名朱衣人疾速狂奔,腳步颯遝,一個縱躍,仿若流星墜地,率先落在青山樓的瓦頂,“剝”地一聲,踩裂一片磚瓦,繼續向前奔跑,將青瓦踩出陣陣爆響。

    數十名蒙麵黑衣人緊隨其後。

    見朱衣人躍入樓中,黑衣人中主事者吹響口哨,揚起臂膀,連比三個手勢。餘者見狀,知其命令,即刻分作三路,散開至四周,繼續向前推進,是要對朱衣人形成合圍之勢。

    朱衣人雖未回頭,卻從腳步聲中,推斷出追趕者的布置。但見他足下發力,運起輕功,猛地躍至半空,如雄鷹展翅,淩空俯衝而下,正正對準院落中唯一的人——柘析白馬。

    “二爺?你去殺人放火了嗎!”

    白馬目瞪口呆,他手裏抱著一個木盆,抬頭望向上空,隻見九天上罡風頓起,蔽月浮雲霎時流散,黃澄澄明月如鉤。

    二爺一身朱衣,大袖隨風鼓動,似旌旗獵獵作響,他神色張揚,仿佛在踏月摘星一般,於空中虛踩兩步,帶著身後數十名黑衣人,直奔白馬而來。

    他濃眉飛揚,雙目如星,笑道:“馬兒!爺帶著彩禮,來向你求親了!”

    這陣仗也著實把白馬嚇了一跳,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在這種地方滅口,當即向後連退數步,將木盆擋在身前,大喊:“我可不認識你!”

    那模樣,十足的嫌棄。

    白馬很是不明白,曹二爺此人,身高八、九尺,沒有缺胳膊少腿,長得結實健壯,遠遠看去,勉強算得上是儀表堂堂。再看他的武功,即便是被數十人圍攻,也絲毫不落下風,若他能不說話,確確實實是個風流倜儻的青年才俊。

    臨陣對敵,眼中全不見懼色,白馬見之,心中一股傾慕之情油然而生,簡直想要高呼一聲:大丈夫當如是!

    奈何,此人偏偏成日嘻皮笑臉,常年一副流氓模樣,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二爺大叫一聲,張開雙臂,夢幻地從天而降,直直撲向白馬,一把將他抱在懷中,“可我認定你了。”他的嗓音低沉溫柔,帶著三分笑意、七分真心。

    白馬直覺自己整個人瞬間僵硬,定在原地,手中木盆“梆”地一聲掉在地上,骨碌碌向前滾了一路,繼而“啪”地一聲,被一名剛剛落地的黑衣人踩碎。

    人在樓中行,麻煩從天而來。白馬掙紮著,低聲拋出一連串問題:“他們是什麽人?你都做了什麽?為何會被人追殺?”

    “白日裏趕路時,道遇一美人,輕紗遮麵,世人都道她好看,我卻不信,上前去揭了美人的遮麵紗,才發現,他根本不及你千萬分之一。”二爺腳尖點地,旋身翻轉,一手環過白馬的腰杆,將他摟在懷中護住,“食色性也,我不過是隨性而為,我是沒有什麽歪心思的,任他是什麽皇親國戚,我都不稀罕。”

    皇親國戚?他果然參與了周望舒的謀劃,他去刺殺誰了?又或者找到了誰的把柄,從而被人追殺?

    白馬還欲深入分析,卻因被二爺摟在懷裏,弄得天旋地轉,根本無暇思考,無奈道:“你跑你的路,莫要連累我!”話雖如此,可他知道,自己隻要是青山樓眾人,定然會被劃作二爺的同夥,無路可逃,不如同戰。

    白馬不再管二爺的瘋言瘋語,伸手,從發間拈出從不離身的鋼針,使出一招飛鴻踏雪。

    黑衣人見他模樣漂亮,隻當他是個平常妓子,根本沒有防備,見到鋼針飛來時,不及反應便被刺中了眼睛,登時失去作戰能力。

    “幹得漂亮!夫唱婦隨,爺是個闖江湖的,你須得提前習慣習慣。”二爺帶著白馬,急轉退後,一腳踢在被鋼針刺中的黑衣人胸口,直將對方踢得肋骨斷裂,繼而口噴鮮血,倒地昏死。

    白馬滿臉通紅,怒道:“誰是你妻?”他臨陣對敵,心思不在此,想也不想,不爭是不是夫妻,而爭誰是夫誰是妻,果然中了二爺話語上的圈套。

    二爺就坡下驢,笑道:“夫妻不過是個名分,誰是夫、誰是妻,有什麽要緊?”

    白馬自知中計,不願再與他糾纏,掙紮道:“不,你放開我。”

    二爺無賴起來,根本不要臉麵,沒羞沒躁,反而將白馬抱得更緊,是將他完完全全護在自個懷中,道:“我不放,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你想得厲害。”

    “沒皮沒臉!”白馬破口大罵,顧不得其他,非要與二爺說明白了。其實,他對二爺的武功有著莫名的信任,雖被眾人包圍,卻並未驚慌失措,反而被二爺帶跑,眾目睽睽下與他推推搡搡,鬥起嘴來。

    二爺在白馬臉上親了一口,道:“奴家洗耳恭聽。”

    “當心!”

    白馬說話間環顧四周,見有人突然殺來,同時,冷不防被二爺親了一口,整個人汗毛倒豎,不經意間催發了體內真氣,學著二爺方才踢腿的招式,一腳踢在偷襲者腰側。

    來人登時雙目充血,撞在朱欄上,以腰部為分界,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口中鮮血狂噴,無疑是死了。

    白馬:“……”

    二爺:“……”

    白馬雖自己也十分吃驚,但見二爺那大吃一驚的模樣,深感自己受到了輕視,恨不得跳起來敲爛他那滿是漿糊的腦袋,可現在不是“窩裏鬥”的時候。他一把抽出二爺腰側的匕首,喊:“看什麽看?咱們被包圍了!想辦法擺平他們再說。”

    他掙脫二爺後,本想拿著匕首開始突圍,可總覺得兵器並不趁手,細看下去,立即後悔了——那匕首形狀怪異,刀有三刃,像是被怪力扭成了一股繩,“你這是什麽東西!”

    “莫要生氣,我是你妻還不成麽?我是你的小嬌妻。”

    二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白馬拿了自己的匕首,他那東西是自己特製的,平常人根本不會用。

    他生怕白馬受傷,連忙握著對方的手,把刀拿回來,插在腰側,繼而摸著白馬的腦袋,哄道:“刀劍無眼,打架殺人這種粗活讓我來。”

    “莫怕,二爺在呢。”

    白馬的手被二爺攥著,白皙柔軟的手指,接觸到對方長著薄繭的指腹,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安定下來,想要推開他,卻又舍不得這份安定的感覺,隻能梗著脖子,道:“你別趁機占我便宜。”

    二爺開心極了,用手指在白馬掌心輕輕刮了兩下,道:“我占你便宜,不就是你占我便宜麽?分得這麽清作甚,快來,我讓你多占占。”

    兩人竊竊私語許久,黑衣人許是看不下去了,罵道:“死到臨頭還嘴硬!岑非魚,識相的就把東西交出來,咱們敬你是條好漢,給你留個全屍!”

    白馬雙瞳一縮,驚呼:“你是岑非魚!”

    二爺麵色一沉,道:“走,別管他們。”

    他強行打橫抱起白馬,使出魚山落鷹的輕功,腳尖輕點數下,踏著樹梢、欄杆、屋簷瓦頂,徑直從窗口奔入白馬的房間,回頭,朝院落中大喊:“還看戲呢?給爺上!打他個娘的。”

    黑衣人不過是江湖殺手,麵對岑非魚,優勢僅僅是人多勢眾,盡管如此,還是追了一路,都沒能挨到岑非魚的一腳。故而,岑非魚突然變色,認真使出輕功,他們根本就趕不上,隻能眼巴巴看見他瞬間跑入廂房,而自己卻還杵在原地。

    岑非魚一聲令下,那瞬間,青山樓中外表平平無奇的雜役、掌事、廚子幫工們,如潮水般湧了出來。

    三、四十個人,拿著平日幹活用的菜刀、長鞭等物件,將數十名黑衣人圍在其中,短兵相接,絲毫不落下風。

    “這才是真正的青山如是樓?”白馬扒在窗口,看中庭刀光劍影,被激得熱血沸騰,“他們能打贏嗎?二……岑非……二爺?”

    砰!

    隻聽一聲悶響,白馬回頭查看。

    岑非魚一頭栽倒在地上,氣喘籲籲地說道:“殺人,有你二爺我,好看?”他說話十分困難,幾乎是一字一頓。

    “你受傷了?”白馬把岑非魚拖到床上,見他腰腹上被人劃了一刀,然而傷口不深,“都這樣了你還說那麽多!你不會是裝的吧?”

    岑非魚麵色青白,道:“毒,中毒。”

    “什麽毒?哪裏能找到解藥?”白馬見岑非魚嘴唇發青,顯是真的中毒,邊說話邊幫他把上衣褪去,並在其中翻找,可對方身上連金瘡藥也沒有,“你怎麽連藥也不帶?你到底是不是岑非魚?”

    白馬太過驚異,手指不小心碰到岑非魚腰腹上的傷口。

    岑非魚痙攣了一下,“嘶——好疼!”

    白馬仍舊不敢相信,愣在一旁,“血都不流了,還疼什麽疼?你莫要誆我。”

    他匆忙中看了一眼,見那傷口十分細長,弧度頗多、彎彎繞繞,不知是什麽利器所傷,傷口皮肉外翻,看著有些嚇人,可血已經止住,傷口也隱約結了淡淡的血痂。

    孟殊時手指斷了,也不見他吭一聲,岑非魚這麽點傷,卻慘叫連連。或許就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他的模樣看著可憐,立即惹起了白馬的惻隱之心,令他擔憂得心如擂鼓,甚至生出一種感同身受的痛感,“你不要嚷嚷了!閉嘴!真是中了邪了,先找解藥。我去哪給你找藥?”

    岑非魚強行運功,將毒氣壓製住,咕噥著:“疼死我了,你先給我吹吹,吹好了,我就告訴你。”

    白馬幾欲抓狂,反問:“是我中毒了嗎?”

    岑非魚望向白馬,濃眉皺得跟蚯蚓似的,幾欲垂淚,“好疼……”

    白馬覺得,自己或許也中了毒,否則,他不會拗不過二爺,俯身低頭,在對方小腹上連吹幾口氣。他十分無奈,隻能認命,喃喃道:“你竟然是岑非魚。”

    白馬的紅發,散落在岑非魚身上。燈火下,少年毛茸茸的腦袋,看起來越發的柔軟,整個人蹲在岑非魚身前,像一隻名貴、溫順的波斯貓。

    “爺的**,漂不漂亮?”岑非魚抬了抬腰,白馬猝不及防,一口親在他小腹上,瞬間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炸毛的波斯貓。他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連著吐了好幾口唾沫,“你若自己找死我,就不幫你了!”

    “不不不!好了,好了,不疼了。”岑非魚一把攥住白馬的手,將他的手拉至自己麵前,在掌心親了一口,笑道:“我是岑非魚,愛你的岑非魚。白馬,許久不見,真的想你了。”

    “說什麽胡話?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離開時一聲不吭,都不知你死哪去了。”白馬脫口而出,臉上剛剛才褪下的紅暈,登時又漲了回來,卻十分不甘願,補了句:“哦,你死了才好。”

    岑非魚笑著歎了口氣,盤腿坐起,閉目運功打坐,一麵說道:“這毒是蜀中奇毒,被人抹在刀刃上,幸而我早已將毒逼出大半。隻可惜,先前我為了救人,耽擱了一些時間,餘毒已經浸入髒腑。”

    白馬:“如此嚴重如何是好?”

    岑非魚:“莫要擔心,無妨。我先自個運功逼毒,煩請你去後院找周溪雲,問他要兩粒太清丹。”

    白馬點點頭,話也不答,轉身推門而出。

    不過片刻功夫,外頭的大戰卻已經結束,雜役們接水、打掃、衝洗院落,仿佛隻是平常的灑掃,根本不見任何異常。

    白馬走在路上,聞著風中殘留的血腥氣,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方才岑非魚沒完沒了地喊痛,是否,也有那麽一點不想讓自己直麵血腥場麵的心思?

    他想著,心情越發複雜,一口氣跑到後院,顧不得樓中閑雜人等不許入後院的規矩,推門跑入,恰巧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白馬抬頭一看,此人是他認識的,“周先生?”

    “白馬?”

    “站住!不許動。”

    周望舒戴著麵具,負手而立,像是在訓導檀青。後者扛著一杆長|槍,大汗淋漓,顯是在練武,見了白馬,立馬跑上前來,卻因為周望舒的命令而定在原地,眼巴巴望向白馬,不敢動彈。

    這日,周望舒罕見地穿了一身黑衣。白馬總覺得很不對勁,但不及細想,隻能硬著頭皮,道:“周、周先生,冒昧叨擾。”

    周望舒不答,提起腰側的玉柄劍,連著劍鞘,突然點在白馬咽喉,繼而緩緩移動劍尖,將他的下巴挑起,問:“你可知,擅闖此地者,死?”

    他戴著麵具,聲音模糊,語氣冰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