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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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非魚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白馬後悔得要命,“你、你就當我沒問過,我自己回去!”他說罷便往前跑,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仿佛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岑非魚起先沒有追,他隻是站在原地,望著白馬的背影。

    此夜天象略有些怪異。

    天幕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紫紅色,月亮像一把黃澄澄的彎刀。雲氣稀薄,甚至可以看見流雲飄過月前,被風吹散為霧氣的一瞬間。在這樣的夜間,星鬥很亮,抬眼便能望見諸天星官。

    白馬跑至光線昏暗處,再難辨認清楚,但他離去的方向,天空中有一顆星子尤其明亮。

    岑非魚一躍而起,如貓一般輕靈,踩在牆壁上。他腳步如飛,抬腿邁步的速度,比下落的速度更快,故而在每次下落的中途,又已經重新躍起,整個人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踩在牆壁上奔跑。

    岑非魚打趣道:“又沒對你做什麽,你跑個什麽勁兒?”

    白馬用餘光偷偷看他,見他腳下功夫厲害,心中莫名憋悶,故而不願再看他,隻說:“我不要你管。”

    岑非魚聽了,卻知道他沒有生氣,嚷嚷起來:“我倆該做的都已做過,你渾身上下什麽地方是我不曾見過的?小馬兒,爺喜歡你,很喜歡你,要把你帶回家,天天給你吃肉喝奶,日日與你共度**。”

    白馬瞥了岑非魚一眼,罵道:“臭流氓!”

    虧得街上已無行人,兩個人才得以用如此怪異的姿勢,跑了近一刻鍾。隻可惜,岑非魚好話說盡,白馬卻不知出了什麽毛病,許是生平頭一回問人這樣的問題,一時血氣衝頭而不自知罷。

    白馬吃得太多,再跑不動,終於停下,抬頭向前一看,不知不覺竟跑到了宮城裏唯一兩家沒有燈火的地方——曹祭酒的苜蓿園,還有,自己的家。

    岑非魚翻身落地,抹了把汗:“終於停下來了,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你也不知道心疼,怎如此能跑?”

    白馬扶著牆,冷汗直流,“肚子疼。”

    岑非魚連忙跑到他身邊,“飯後不可跑動,定是腸子纏在了一起。”

    “腸子?”白馬麵色慘白,被嚇得不輕,“那可怎麽辦?我、我不會是要死了吧?不行,我還不能死!”

    岑非魚忍笑,半蹲著單腿跪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你過來,二爺給你治治就好。”

    白馬內心掙紮片刻,終究還是覺得活下去最重要,“你可不許使詐。”

    “坐我腿上,莫怕。”岑非魚把白馬拉到自己跟前,讓他在自己大腿上坐好,一手掌著他緊窄的腰肢,一手攤開為掌,輕輕按在他的肚臍上,劃著圈給他揉肚子,勸說著:“怎跑得如此快?差點追不上你,明日街頭巷尾還不知如何流傳呢。想想,隻怕是:我見青山多嫵媚,可青山見我不如是——英偉大叔霸王硬上弓,美貌少年寧死不就範,追逐數裏後橫屍街頭?”

    白馬被他逗笑了,“你哪裏來得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可說?”

    岑非魚鬆了口氣,道:“終於不生氣了。我在山上修行,幾年都見不到一個活人。師父醉心佛學,參禪悟道翻譯經書,跟入了魔一般。我便隻能與山水、與天地說說話,如此過得久了,話自然就多了。”

    夜裏風涼,岑非魚的身上卻很暖,暖意隔著衣衫傳來,帶著一陣極淡的檀木香氣,讓人覺得心安。他的下盤很穩,白馬坐在他腿上,感覺他像一座巍峨的山,像他日夜思念的父親。

    白馬的心,跳得很快,幹脆隨便說些什麽,好打破這令人沉醉的沉默。他說道:“我以前在匈奴,專門做小瘸子的‘人馬’,成天背著他跑來跑去,若慢了遲了,不是代他吃教書先生的戒尺,便是被李夫人打罵。所以,我即使吃不飽飯,也不敢跑慢半步。”

    “李夫人早就死了,小瘸子因禍得福,腿也好了。大不了等下次再見到劉玉,爺給他套上馬蹶子,讓你騎他兩回出出氣。”岑非魚見白馬的小腹仍舊微微隆起,簡直哭笑不得,“還疼不疼?下回想吃什麽直接給二爺說,不必那麽心急。”他說罷,在白馬臉頰上親了一口,見對方沒有抗拒,便再親了一口,“乖了。”

    白馬將臉別至另一側,過了半晌才說了句,“多謝。”繼而問:“你們後來去了烏珠流的營地,李雪玲死前,說過什麽?”

    岑非魚直言道:“周溪雲腿傷了,我騎馬帶他過去辦事。可惜,我們到的時候,李雪玲已經自刎。但她並非是發了什麽癔症,而是遇到齊王派去的刺客,對方以刺殺烏珠流為條件,要求李雪玲告訴他們一個秘密。”

    白馬嘴唇翕動,沒有再問。

    岑非魚當他是心有不平,補了句:“我沒有為她超度。”

    白馬咬咬牙,心中還有一絲不忿,可他咽了口氣,逝者已矣,就當是把最後一口怒氣自己吞了,“我已不在意了。”

    那個秘密是什麽?白馬自然知道,不外乎就是樓蘭秘寶的事情,那三塊玉石符節的碎片,散落天涯。父親死了,部族被滅,唯一的線索便是被烏朱流抓去為奴的自己。

    李雪玲那樣恨自己,白馬從前不懂,現在卻明白了。她與兒子被送至關外為質,在匈奴人的地盤上受人欺淩,不能逃跑,無力反抗,她隻能像白馬一樣,為一切苦難錯誤地歸因,她隻能去恨,從而借著這股恨意生存下去。她大概一直在想:若是兩國不交戰,若是父親不“反叛”,那兩國也就不會議和,她也就不會被送到那荒涼的野蠻地。

    李雪玲多半知道白馬的身世,可她恨趙楨,因此遷怒於白馬。她不會讓白馬好過的,所以不會對任何人如實相告,縱使劉玉聽到了她臨終前的遺言,告訴了周望舒等人,那些話隻怕也是她編造的。

    眼下,劉玉、劉曜、齊王、周望舒與岑非魚,都已被李雪玲欺騙,匈奴人也隻知道白馬是雪奴而已。

    沒有人能找到他,沒有人能為他作證,他的碎玉丟了,甚至沒有可以拿來自證的物件。白馬越想越心驚,心道,我的身世特殊,模樣異於常人,要隱瞞誤導再簡單不過,單看周望舒如今的做法,定然是相信了李雪玲,故而一直在尋找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我”,隻怕他也是覺得希望渺茫,才會找到完全查不到來頭的檀青來假扮“我”。

    難道,我永遠都無法證實自己的身份了?

    難道,我永遠都要做一個沒有來處的人?

    白馬閉上眼深呼吸,睫毛顫動。

    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道:“當時,劉玉為了與我一同逃跑,在宴會上假裝失禁,被烏達帶著人笑話。後來,我們好不容易上了馬,他卻意外跌了下去,撞破了腦袋,流了很多血。劉曜跑下去救他,隻有我一個人在馬上。他們把手放開了。”

    他從未忘記饑寒交迫滋味,更不能忘記為人當牛做馬的屈辱,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覺得肩頭責任重大,已不能再拘泥於個人的憂愁當中。他長大了,他希望能夠成為父親和祖父般受人敬仰的人,而不是滿心隻想找一個女人報仇的可憐孩童。

    要報仇,但不要被仇恨左右。

    任誰也不能更改,他身上流著趙家的血,夠了,他不需要任何虛名,父母之靈在天,他們都明白自己。

    “少年多是講義氣的,你們幾個都很不錯,還疼不疼?下次記得,吃東西要細嚼慢咽。”岑非魚在白馬肚子上捏了一把,“細皮嫩肉,像個小孩似的,真想把你吃了,卻又舍不得。你說你如此模樣,李雪玲怎的偏把你留下做苦力?”

    白馬站起來,“不疼了,多謝岑大俠。”

    他是否發現了什麽端倪?否則,怕是不會對我如此上心。白馬從未擁有過什麽,現在冷風一吹,方才心中的那些旖旎情思,忽然冷卻了下來,警惕不安的心思再次主宰了他。

    白馬並沒有以實相告,縱使他想告訴岑非魚,又能拿什麽來證明呢?反倒讓人覺得自己想占死人的便宜,令人不齒。

    他幹脆隨口編了兩句,道:“年輕力壯的奴隸賣價才高,我自幼就體弱長多病,李夫人尚沒有搭上烏珠流,在部落裏沒什麽地位,便隻敢偷偷把我藏起來。為此,我還被他拔光了滿口乳牙,當了好幾年的啞巴。劉玉把我救活的,大丈夫恩怨應當分明,救命大恩,我對他還是感激大於憎惡。”

    此時,換作白馬單膝跪地,為岑非魚揉膝蓋,一顆毛茸茸的紅腦袋低低垂著,隻露出兩隻白玉似的耳朵,夏日衣衫薄,沿著他修長光滑的脖子向下看去,背上那對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更加明顯。

    兩人所處的位置,乃是趙府和曹府中間的一堵牆外。

    岑非魚向左張望,趙府的屋簷上蛛網滿布;他向右打量,曹府的苜蓿無比茂盛,已經相互擠著冒出了屋簷。

    “都說人命如草芥,可雜草反倒如此生命旺盛。”

    岑非魚將白馬牽起來,以雙臂把他堵在自己和牆壁間,低頭用鼻尖來來回回輕輕觸碰對方的鼻尖,道:“你無須為我做這些,我是很喜歡你的,真的。但現在不是恩愛纏綿的時候,我還有事要做,不做不得心安。”

    白馬低著頭,微微發抖。

    岑非魚高興極了,以為他終於不再害羞,準備抬起頭來親自己一口,剛剛閉眼撅嘴,誰料白馬突然發力,一把把他給推開了,繼而向左跑去,彎著腰單手撐在牆上,作嘔吐狀:“惡!”

    岑非魚從未受過這樣的恥辱,實在想不明白,喃喃道:“難道我令你惡心?不,你……”

    他原本傷心欲絕,然而定睛一看,見白馬一手捂著肚子,顯然是沒能把夜宵全都消化掉,隻能從嘴裏吐出來。

    “慢著!慢慢慢!”岑非魚屁股著火似的跑過去,把白馬拉開,“莫吐在別人家門口,當心老趙將軍夜裏把你抓過來打掃!”兩座府邸幅員甚廣,他腦袋左右搖擺,牽著白馬來來回回跑,“莫急莫急,我給你找個地方啊。”

    白馬嘴裏酸澀,忍得冷汗直流,“你……曾在並州……老趙將軍……惡!我、我忍不住……惡!”

    “他可凶了!要打人屁股的!”岑非魚一跺腳,“謔”地叫了一聲,飛起踹開曹躍淵府邸的大門,抱著白馬火速跑了進去,“果然有!你吐在這個缸子裏,曹祭酒專門用來吐酒的缸子。”

    白馬終於忍不住,抱住一口布滿灰塵的大缸哇哇直吐,“死了……死了也沒有……遺憾了,做個……飽死鬼。惡!”

    時間已近三更天,白日的暑氣完全褪去。

    砰——!

    夜風忽起,猛然將曹府的大門推開。夜風涼颼颼的,給人一種錯覺,仿佛黑暗中有什麽東西穿堂入室,向兩人迎麵撲來。

    白馬身無長物,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對鬼神倒是既不敬也不畏,權當不存在——阿胡拉若存在,不會眼看著他的聖女死於非命;惡鬼若存在,更不會眼看著害死自己的人逍遙法外,而那些壞人,他們往往都活得更好。

    如此想著,他便根本沒有挪動,仍站在大缸前擦嘴。

    反倒是大俠岑非魚的舉動令人大為震驚。

    近九尺高的英挺男兒,抱著腦袋大呼小叫,“有鬼!有鬼!”繼而跑到白馬對麵,把腦袋紮進屋簷下的一個空空的大銅瓶裏,眼不見為淨了。

    白馬以為他又在作妖,起了玩心,大喊:“岑大俠,你怕什麽?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就算有鬼,見到你如此英俊的青年,如何舍得殺?左右不過是把你日了,吸幹陽氣罷了!”

    他樂不可支,心道,誰讓你平日裏總是戲弄我?

    “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岑非魚翹著屁股扭來扭去,顯然是真的把腦袋塞進了瓶子裏,進去的時候匆忙,出來的時候竟卡住了,隻能悶在裏頭,一麵掙紮一麵說:“此處的鬼是不吸人陽氣!他們隻會讓貓撓你屁股!”

    白馬眼珠骨碌碌地轉,恰好流雲飄過月前,銀色月光灑落,他那對綠眼珠子閃著綠光,跟貓一樣。他掐著嗓子,認認真真地學了兩聲山貓叫。

    “喵?喵——!”

    廢棄的宅院,曹氏一族滿門被斬,男女老幼,俱是無辜的人。夜風在荒涼的庭院呼嘯,更顯得院子空曠,給白馬那兩聲極其逼真的山貓叫,蒙上了一層更加森然的鬼氣。

    更為詭異的是,白馬叫了兩聲後,風就停了。

    然而,廊下布滿蛛網的迎客鈴,突然在這時候響了!

    白馬正開心,並未察覺,假裝關切地安慰岑非魚,“岑大俠,人都是**凡胎,會有害怕的東西,實屬尋常。隻不過我沒想到,你竟怕那些無形無相的鬼魅,還怕小小的野貓,你轉過身來看看,它多可愛?”

    岑非魚扭著屁股,拖著巨大的銅瓶,一步一踉蹌,向白馬所在處移動。奈何兩人是麵對麵的,中間隔了塊滿是苜蓿的小菜地,“叫我曹、曹二爺!莫要叫那、那個名字!”

    中原第一槍,岑非魚岑大俠,模樣滑稽到不行。

    白馬捂著肚子,一是本來就腹脹,二是憋笑憋得幾乎內傷,換了稱呼繼續喊:“曹二爺!老麻葛說了,我是阿胡拉在人間的化身,光明常在。你快些過來,尋常鬼怪是不敢來找我的!”

    岑非魚大喊:“莫要大言不慚!你那西域的菩薩,哪裏鬥得過中原王都的鬼?呸呸呸!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你們可千萬莫要生氣!”

    白馬哈哈大笑:“那我是胡人,照你這麽說,中原的鬼也就管不到我了?”

    岑非魚走得歪七扭八,忽然“砰”地一下,撞在梁柱上,大銅瓶嗡嗡作響,激得他差點靈魂出竅,繼而被地上的藤蔓絆倒在地,狼狽不堪。他好容易才緩過來,一麵爬起來,一麵說:“你當真是個純純正正的胡人?曹祭酒騎在牆頭看著,你若說謊,他自然知道,若不說實話,你便希望他今日喝多了酒,沒工夫來修理你罷!”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屋簷下的迎客鈴,忽然發出一陣爆響,確確實實是無風自動。

    此刻,白馬也感覺到了邪乎,杵在原地,不敢動彈。他心裏有鬼,難免害怕,不敢再有隱瞞,“我、我我……我不……啊!”

    岑非魚聽見白馬的慘叫,僅有瞬間掙紮,即刻在怕鬼和保護白馬間,選擇了後者,猛地將腦袋掙了出來,後頸被瓶口蹭得一片紅,抱著銅瓶問:“怎麽了?莫怕!”

    白馬指著岑非魚的方向,喊道:“貓、貓貓,有隻貓在你屁股後頭!”

    岑非魚莫名其妙,“我瞎編來騙你的,哪有貓貓?”

    白馬抓狂,“什麽貓貓?你看它時,它是閉著眼的!”他試著叫了一聲,想將貓引過來,“喵——襖?”

    岑非魚發現被騙,鬆了口氣,笑道:“你個小兔崽子,方才是你嚇老子的?”

    白馬分明看見,岑非魚身後有隻貓,貓眼碧綠,不知是哪個達官貴人家的波斯貓,可能被自己的叫聲吸引過來的。可它機警異常,見岑非魚回頭看它,竟然緊緊地閉起雙眼,縮在牆角。

    岑非魚是真的怕鬼,隻敢回頭看那一眼,加上院落裏黑漆漆一片,荒草滿園,他沒聽見響動,一時間沒能發現它。

    他轉身麵朝白馬,那貓竟然又悄悄走到他身後,像個人一樣踮起雙腳,直立起來,舉起一條前爪,對準了他的屁股——

    白馬大喊:“它要撓你屁股了!”

    “休想再來騙我!待二爺過去,帶你出去再來修理你,莫動。”岑非魚怕鬼,手上沒有武器,準備回頭撿起倒在地上的銅瓶,突然被波斯貓照著麵門,扇了個大大的巴掌,冰冷的毛絨觸感令他瞬間汗毛倒豎,轉身就朝白馬跑去。

    誰知那瞬間,天地間突然狂風大作,宅院裏的迎客鈴叮叮當當爆響,明月周圍的烏雲全部被吹去。月光大盛,將站立的波斯貓的影子放大了數十倍,落在白馬身後的牆上。

    岑非魚驚魂不定,竟然舉起三、四尺長的大銅瓶,蘊足內勁,掄起甩出,向那巨大的黑影砸去!

    他反應過來,驚呼一聲:“遭了!白馬快躲開!”

    白馬嚇了一大跳,“你瘋了?”

    岑非魚:“躲開!”

    轟隆——!

    白馬身後的高牆因年久失修,眼下已不堪重擊,自銅瓶擊打處裂開,繼而轟隆一聲整個倒塌,把白馬埋了進去!

    曹躍淵原是魏朝的濟北王,及至元皇帝曹奐禪讓,被貶為鄄城公,再被周朝征辟為官,期間時日間隔並不長,故而眾人都以對待王爺的禮數對待他。

    其府邸豪華宏偉,就算是一麵牆,也是異常高大。

    白馬反應過來時,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幹脆緊貼著牆壁站好,雙手護住腦袋,蜷起身體——是幼年時挨揍養成的習慣。

    “你們幹什麽?要來便衝我來啊!”

    白馬隱約聽見岑非魚的怒斥聲,不知他是不是被嚇傻了,說話竟有些語無倫次。

    崩塌並未持續多久,不消片刻,揚塵亦已落定。

    白馬嚐試著動了動手指,繼而慢慢挪動,心中一喜,發現自己好巧不巧,竟被一塊大石塊給護住,正卡在一處夾縫間,完全沒有受傷。

    岑非魚跪在地上,直接用手挖開土石堆,“白馬?白馬!”

    “我沒事!”白馬應了一聲,被塵土嗆得咳嗽起來。

    岑非魚聽見了他的回應,動作越發地快了起來,“你撐住!莫要亂動,等我救你!”

    白馬一陣咳嗽,沒能答話。他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將自己引至此處,心道,曹躍淵是祖父的結義兄弟,他必定不會害我,莫不是要與我傳訊?

    他想了半天,仍未理出頭緒,索性自己動手挖開泥土與木渣子。

    白馬挖了兩下,忽覺手中一涼。

    “這是什麽?”他手中握著一抔土,土渣從指縫間滑落後,留下了一塊冰涼的東西。那東西並沒有多大,質地似是石頭,又不全是石頭,像是一塊薄薄的玉石碎片。

    此刻視物不清,可白馬的直覺讓他不要扔掉此物,他便將東西收在腰帶裏,繼續手上的動作。

    嘩啦!

    頭頂的巨石被岑非魚掀開,他慢慢將白馬從大石頭下拉出來,整個抱在懷中,狠狠地親了兩口,“太好了,終於……呼!你莫要亂動,我先抱你出來。可有受傷?是我的不對,這宅子冤魂太多,鬧鬼很久了,我實在是……”

    “我沒事,什麽事都沒有。”白馬從岑非魚懷裏跳下,抖落身上的灰塵,整個人灰頭土臉,像隻鑽了灶台的花貓。

    他踮起腳,伸手在岑非魚腦門上重重拍了兩下,笑道:“給你去去驚嚇。”

    岑非魚還是後怕,背著他飛也似地逃了,小聲嘀咕:“他們怨氣大得很,專門派貓來嚇人。我就說了,讓你不要叫我那個名兒。”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有鬼論者,寫得怕怕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