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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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陽是在第五天的時候才知道這位杜小姐的存在。因為周婉嫻說她請了這位杜小姐來周家做客,讓梧陽把牡丹院讓出來。

    “三姑姑這也是沒辦法, ”周婉嫻捧著隻天青色的鴻雁□□瓷盞, 坐在老太君身邊的椅榻上望著梧陽笑盈盈道, “那杜小姐不僅是吏部尚書的千金, 還是當今聖上親自賜封的縣主,身份尊貴極受榮寵,能來咱們周家做客,那是我們周家的造化, 自然要小心謹慎以最好的條件招待,不能有絲毫怠慢。這首要一點便是安排住處。

    咱們府上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 除去娘的福壽堂以及大嫂二嫂的院子,最寬闊敞亮、精致氣派的地方便是你的牡丹院,其他地方要麽太小要麽太舊, 實在不能安排給堂堂縣主之尊。三姑姑思來想去, 唯有委屈你了。不過你也別擔心,杜小姐頂多在咱們周家住個十天半個月了不得, 等她走了你再搬回去便是。以後你的牡丹院便是縣主住過的地方,說出去也好聽啊。”

    梧陽沒說話, 隻是嘴角含笑靜靜看著她,直看得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薄神色訕訕為止。倒是大夫人開口了:“梧丫頭是咱們家的長孫媳婦, 便是婉嫻你要請貴人上門做客,哪就有讓她搬出去的道理,況且牡丹院裏還住著建文呢,這怕是不大合適吧。若是嫌其他客房太小住不得, 花些銀子在外頭置間寬敞大氣景色好的宅子便是,還更方便些。”

    “不行!”周婉嫻幾乎是立刻反駁,讓杜小姐住在外頭,失去就近討好拉關係、刷存在獻殷勤的大好機會,她如何願意。緩了緩口氣,溫言解釋道:“已經說好了請她來家裏做客,卻突然在外麵買宅子讓人住,這讓杜小姐心裏怎麽想?難不成是咱們周家嫌麻煩不願意招待?若是因為此事開罪杜家,有誰能擔待得起?”

    “就算讓那杜小姐住在家裏,也不一定非讓建文媳婦兒挪地方啊。”梧陽往聲音傳來處一看,沒想到竟然連二夫人也開始幫她說話了。真是活久見。

    二夫人從小丫頭手裏接過一把剝好的瓜子仁,嚼了幾顆望著周婉嫻繼續道:“我倒覺得三姑娘你如今住著的院子比牡丹院還要精致寬敞,既然是你請的客人,將你的院子讓給人住豈不是正好,又方便又顯心意。”

    周婉嫻臉色變了變,然後將手裏的杯子放下來:“二嫂說的極是,我第一個考慮的自然也是我的院子。隻是一來我這院子離娘的福壽堂最近,離得遠了不方便我照顧娘親;二來若挪出去的是我一個人那倒容易,但我這還有個卓哥兒呢,小孩子的東西最多,他身邊光丫鬟婆子奶娘的行李加起來都跟小山似的,更何況還有他自個兒從吃到玩再到讀書寫字的各樣東西,搬起來實在勞心勞力。再者他才剛適應現在的院子沒多久,重新換個地方還不知道要如何哭鬧。哪比得上建文媳婦兒沒有孩子拖累,搬起來輕快方便呢。”

    說完像是沒看見大夫人突然有些異樣的臉色,轉頭笑眯眯的將球又踢給了梧陽:“若能同一位縣主交好,對咱們周家的好處那是不言而喻的。為了周家著想,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委屈幾天呢?”

    喲嗬。哄不了就開始扣帽子了這是。梧陽唇角一彎,痛快的點了頭:“既然是為了周家著想,梧陽怎麽會不願意呢。不過三姑姑的行李多,我的行李怕也不少。估摸著府上也沒其他院子能放得下,幹脆直接搬出去好了,正好我手裏還有兩套宅子。”

    “不行!”屋內齊齊響起數道反對聲。有大夫人,二夫人,老太君,還有周建文。

    老太君和大夫人大概是覺得過了門的媳婦兒一個人出去住不成體統,二夫人大概是不想在對付周婉嫻時喪失她這樣一位天然戰友,至於周建文反對的原因,梧陽到有些猜不透了:因為柏彥開的那些藥,他有心無力加上羞愧難當已經許久沒去過牡丹院。反正平日也沒什麽交集,要她留下來幹嘛?

    疑問拋去一邊,這件事最終還是老太君發了話:“樹康那邊的院子不是空著沒人住麽,派人細細收拾出來,讓杜小姐住那便是。”

    事情雖然沒能按照周婉嫻預想的發展,但到底也算圓滿解決。之後幾日除了盯著下人收拾院子,剩下的時間便是望眼欲穿的盼著杜小姐到來。

    然而還沒把杜小姐盼來,周家就先出了件大事。

    卓哥兒把妙姐兒的眼睛打壞了。

    事情發生在福壽堂正屋旁的隔間,據丫鬟們說,是因為妙姐兒來福壽堂給老太君請安的時候,手裏攥了個實木雕的小猴子,卓哥兒見到眼饞,便問她討要。見妙姐兒藏著舍不得給,衝過去一把搶過木雕,反手往哭鬧的妙姐兒頭上來了一下子。木雕的棱角砸到妙姐兒眼睛,血瞬間就淌了下來。

    房間裏立時兵荒馬亂。

    林氏聽見哭聲跑進來,見到女兒滿臉鮮血的樣子腿一軟差點沒暈過去,後頭便隻知道將妙姐兒抱在懷裏一個勁的哭。

    梧陽立刻讓跟在身邊的玉棠回牡丹院取她的藥箱,同時吩咐嚇呆了的珍珠趕緊叫人跑出去請大夫。

    二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被周婉嫻第一時間護到身後的卓哥兒大罵:“你這小崽子怎的如此歹毒!我們家妙姐兒做了什麽你要對她下這樣的狠手!你跟夫子讀的書學的禮都喂狗吃了嗎!妙姐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要讓你償命不可!”

    周婉嫻麵色一冷,語調立刻不善起來:“二嫂子這是在威脅誰呢,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尋常打鬧你就敢要我們家卓哥兒的命了?想來刑部的法規二嫂子怕是不大了解吧,就憑你這句話我便能立時拉著你見官。卓哥兒有夫子和我們家老爺教導,禮數上不煩二嫂操心。這屋子裏若果真有禮數被狗吃了的,那可輪不到我們家卓哥兒。要我說這場衝突還不一定是怎麽起來的呢,卓哥兒還是小孩子心性,要是有人非得拿玩意兒勾著他又不願意給,也難怪他發火。”

    二夫人又急又怒麵皮漲得通紅,恨不得衝過去在周婉嫻身上咬下一口肉來:“你這說的也算人話!傷了人連句不是都沒有還要拉著我去見官?紅口白牙是非顛倒,果真什麽樣的父母教養出什麽樣的孩子!就你那五歲半還在吃奶的兒子也配談禮數?我呸!老人講自小看大,就憑他這幅德性,這輩子也隻能是癱扶不上牆的爛泥!”

    “夠了!”老太君將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敲,十分不滿:“老二家的,虧你還是個長輩,白活了四五十歲竟要詛咒一個孩子!卓哥兒日後不好,於你就有什麽好處不成!”

    “娘!”二夫人指著躺在地上滿頭是血的妙姐兒,“我是他的長輩,他就不是妙姐兒的長輩嗎!您且瞧瞧妙姐兒如今的樣子,若是壞了眼睛她一個女孩兒家這輩子還活不活!就這樣您還要偏幫您那外孫兒不成!他姓王,妙姐兒可才是姓周的!”

    玉棠這時已經將藥箱取了過來,梧陽趕緊消毒止血,用紗布先將傷口簡單包紮起來。臉上的血跡擦幹淨,這傷便顯得沒那麽駭人。

    周婉嫻掃了一眼,或許是覺得沒什麽大不了,心中原本的一點忐忑也消了下去,又見老太君出言維護,神色愈加平淡:“我勸二嫂子還是消消氣。真論起來,這事還不一定怪得到卓哥兒頭上。妙姐兒若是記著上次打碎娘一尊佛像的教訓,少往這福壽堂跑,卓哥兒又怎麽會跟她起衝突呢。”

    二夫人死死盯住她,怒極反笑:“妙姐兒來不得這福壽堂,誰來得?你生的那個外姓小兒?不光福壽堂隻有你王家小子能來,周家的家產也隻有你們能得如何?”

    周婉嫻神色一變,表情忽然有些不大自然:“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什麽話?你的心裏話!”二夫人冷哼一聲,抬手將大夫人拽到自己的身邊來,“既然大嫂也在這,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整日裏哄著娘想將我們周家的產業分一份給卓哥兒,真當我們全是聾啞傻子一點不知道麽!出嫁七八年的女兒還妄想分娘家的錢財,老娘告訴你,你做夢!”

    二夫人轉頭看向老太君:“娘,我知道您疼自己的女兒,也知道這些年您一直暗中貼補王家,但那是您自己的嫁妝,想怎麽花兒媳婦管不著,但若想將周家祖產也分給外人一份,我李氏第一個不同意!便是不顧我跟二爺的意見,娘可考慮過大哥大嫂的感受?這麽多年大哥大嫂為了周家祖業嘔心瀝血勞心勞力,娘連問一聲都不曾,就打算把這心血分一份給外人?到哪也沒這個道理!我嫁進周家幾十年,捫心自問在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上沒做到十成也做到九成,對於將家產分給外人這件事就一句話:除非我死了!”

    這場關於家產分配吵鬧不休的大戲,在請的大夫上門之後暫時告一段落。大夫仔細診治了妙姐兒的情況,幸運的是那傷處正好在眼角,對於眼睛造成的傷害並不大,具體的後遺症要等傷口痊愈之後才能知道。但傷口極深,眼角的皮肉整個裂開,留下疤痕是肯定的。那一下子到底讓妙姐兒破了相。

    老太君知道結果後從自己的私庫裏給妙姐兒拿了許多東西,周婉嫻付了診金買了些傷藥補藥,其他一句不提。二房自此徹底和這位三姑姑翻了臉。

    這件事還有個小後續。梧陽回到牡丹院之後才聽玉桂說起。請來的那位大夫診完妙姐兒之後正準備出門,又被梨花院裏好久沒聽見動靜的那位請過去診一診。

    這一診,就診出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算算日子,應該是周建文在梧陽這雄風不振,轉頭去梨花院的那一次。不過柏彥不是說他開的藥藥效極強絕對不會有反應嗎?就這樣還能跟白月光享受和諧夫妻生活一次中招?嘖嘖,果然不愧是真愛的力量。

    這消息一傳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憂。老太君和大太太自然是歡喜的,即便對白月光再不待見,她肚子裏的也是周家大房的第一位新生代;周婉嫻自然是憂的,這孩子一生下來,勢必意味著卓哥兒的爭產之路又多了一塊絆腳石;二夫人則是半喜半憂,既擔心大房在老太君心中的地位進一步提高,又高興對抗周婉嫻的戰局中多了份籌碼。

    梧陽對此沒有任何感覺。愛生生,哪怕一生生一窩呢。倒是周建文在得到這個消息後跑到她的門檻邊上坐了半天,吞吞吐吐擠出一句:“那日我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陽陽,我對不起你。”然後滿懷落寞的離開了。

    對於他的腦回路梧陽感到十分費解:娶也娶了睡也睡了,這下子連娃都有了,還想回頭操深情專一的人設?有病吧?

    不過鑒於好感度成功漲到了97,梧陽很大方的原諒了他:有病沒事,多吃藥,柏彥開的藥。

    玉棠過來問她要不要往梨花院送點東西,梧陽想了想讓她照著大夫人送的減兩分送過去:畢竟是件喜事,別處都送東西,光她不送倒顯得心胸狹窄對此不痛快。雖然她有完全充分的理由不痛快。但這時代就這樣,大老婆就得賢淑體貼溫順大方,由著小老婆住她的地方睡她的丈夫,以後還得幫著小老婆養孩子。

    還好柏彥不是這樣。如若不然,嗬嗬。

    周婉嫻翹首以盼的那位杜姑娘在妙姐兒出事後的第四日終於來到周府。到的時候是傍晚,周婉嫻扶著老太君帶著一家子過去迎接。梧陽找了個借口沒去,倒是院子裏的許多小丫頭跑去看熱鬧,畢竟這樣的貴族一輩子也不一定有機會見到一次。

    既然是貴族,陣仗自然要比之前周婉嫻回來還要大得多,光是搬行李便嘈嘈雜雜鬧了大半宿。梧陽睡得早沒聽見,倒是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還見院裏的小丫頭們交頭接耳的讚歎其富貴氣派。

    金桃示意她們不要亂嚼舌頭:“人家可是逍遙王世子的未婚妻,自然貴氣,小心亂說話叫人聽見,治你們一個大不敬之罪。”

    梧陽喝粥的動作一頓,抬頭直直看向金桃:“你說什麽?”

    金桃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神色慌張不知道哪說錯了:“奴、奴婢也是聽來的,據說那位杜小姐是逍遙王府未來的世子妃,此番來慶安城,就是為了找世子回去完婚呢。”

    哢嚓一聲。梧陽手裏紅杏鬧春的瓷碗碎成了十幾片。

    作者有話要說:  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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