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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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彥欽這幾日果真沒來內室,靖昕堂成了餘競瑤一個人的了。即便白日遇到他,也是三言兩語,冷冷淡淡,然後又回了書房。餘競瑤很好奇沈彥欽的書房,總想去看看,可聽金童說他的書房任誰都不讓進時,餘競瑤就打消了這份好奇心。
院子改名字的事,沈彥欽交給了餘競瑤,她苦思冥想了幾日,最後叫“雲濟苑”,取“直掛雲帆濟滄海”之“豁達”意。沈彥欽聽了,也未表態。餘競瑤以為沒下文了,然第二日,這“樗櫟”便被“雲濟”替換下來。
日子如流水,餘競瑤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他過他的,我過我的,隻是單調了些。然每到這個時刻,就會有人加一味調劑,畢竟這王府裏還住著琿王一家。尤其是知道餘競瑤探望父親被晉國公拒之門外後,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這粗稠他們也好意思拿出手!”霽容看著琿王妃差人送來的布料,鄙夷地言道。
餘競瑤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繼續擺弄著手裏的花。自從沈彥欽不反對她養花,她又在庭院中栽了幾株牡丹,還在影壁後置了一個雙人合抱的陶瓷金魚缸,養魚賞蓮兩不誤。這樣就花期就接了上,春季的牡丹,夏季的蓮花,秋季的桂花,還有花開四季的月季。有了色彩,這院子總不至於太冷清。她還想著,要不要養些茉莉呢?清香入茶,再新鮮不過了,就是不知道沈彥欽會不會喜歡……
見小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霽容更氣了,止不住地嘟囔起來。
“上次送來的果子哪有新鮮的,那櫻桃倒是新鮮,都是青的!”
“小姐最愛吃的就是櫻桃了,可一顆都沒吃到。”霽容越想越氣,孩子氣地拍了那綢布幾下。
琿王府待她們這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要麽漏送,要麽送來的都是最差的,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平日裏無論是主子還是下人,都隻當她和沈彥欽是透明的。她是體驗到沈彥欽過得有多不易了,可既然他能忍,自己也能忍,隻要她們不惹到自己便好。
“不好就不要,咱又不是吃不起,出去買不就行了。”
“小姐也不能總拿自己的嫁妝填補啊,早晚要被掏空!”霽容瞪著眼嘟囔道。
“瞧你說的,這才幾個錢,父親給我置辦的嫁妝買下王府都綽綽有餘……”餘競瑤本還在笑,一提到國公,不免又傷感起來。
“你去把咱家鋪子的賬本拿來我翻翻。”若不提嫁妝,她都快忘了父親給他的那兩個陪嫁的綢緞鋪子了。
霽容還沒等去,就瞧著一臉怒氣的霽顏匆匆進了院子。霽顏成熟穩重,脾氣溫和,很少見她這般。
“顏姐姐這是怎麽了?”霽容迎了上去。
霽顏躲閃著。“沒事,我去看看午膳好了沒有。”說著,便低著頭朝後院走去,就在經過餘競瑤身邊時,被餘競瑤喊住了。
“你臉怎麽了?”餘競瑤拉著她的胳膊,打量著。
霽顏極力掩飾,但還是能看出左麵白皙的臉頰上一片紅腫。
“誰打的?”餘競瑤的臉冷了下來,霽顏忍不住了,淚珠撲簌簌滾了下來。
“我帶你去找他說理!”怠慢就算了,居然欺負到自己人身上。
“小姐別去了,是我先動的手。”
霽容和餘競瑤同時瞪大了眼睛看著霽顏,驚訝不已。
“剛剛遇到郡主的宋嬤嬤,她和婢女們詆毀小姐,我,我聽不過了。”
“說就說了,幹嘛要動手,她們說的還少嗎!”餘競瑤心疼地責備道。
“可她說小姐鳳凰變草雞,自作自受,說你還不如草雞,連皇子都不待見你,都不和你同房……”
餘競瑤的心猛地一顫,不待見自己……不同房……她原以為自己不在乎,可當真聽到從別人口中說出時,竟像似一把利錐刺著自己的心。若說點旁的就算了,句句戳中她的痛處,怎還忍得下?再看看委屈的霽顏,餘競瑤拉著她就衝出門去。
“小姐!”
霽容喚了一聲,想要跟出去,一回頭瞧見了剛從後院出來的沈彥欽。
餘競瑤拉著霽顏朝沈怡君的漪瀾院去,半路便在玉蓮池的亭子裏看到被兩個庶出姐妹圍著的沈怡君。宋嬤嬤也在,她竊語著什麽,惹得幾人咯咯地笑了起來。
“宋嬤嬤,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餘競瑤安奈著火氣上前。
“喲,皇子妃啊,我還道是誰呢,這麽目中無人。”
郡主身子未動,眼梢輕瞥著眉間蘊怒的餘競瑤。
“郡主,我有話要對宋嬤嬤說。”
“宋嬤嬤不在這麽,有話就說吧,還有什麽我們聽不得的?”郡主扔下捏在指尖的一顆核桃仁,揚起下頜睨笑道。
餘競瑤回手拉過霽顏,麵目肅冷。“宋嬤嬤,你打了霽顏?”
“皇子妃不帶這麽偏心的,你隻道我打她,你可知是她先動的手。”宋嬤嬤的輕慢道,轉頭便是一副冤屈的模樣對著沈怡君撩起裙子。“郡主,你瞧我這腳,就是被她推了那麽一下子才崴到的。”
“我說嬤嬤剛剛怎麽走路不穩啊!”說話的是沈怡君庶出的姐姐沈怡月,雖年長沈怡君,卻時刻跟在她身側,巴結著她。
“霽顏,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同樣是婢,好歹宋嬤嬤也年長你,你怎下得去手。難不成你晉國公府來的,就比我們琿王府的高一等嗎?”
說罷,沈怡月討好似得看看自己的嫡出妹妹,見沈怡君滿意地瞟了她一眼,得意地笑了。
霽顏怎肯受她們誣陷,上前辯解。
“我不過輕輕推了她一下,她連動都沒有動,怎麽可能崴腳!要不是你出言不遜,我幹嘛推你!”
“出言不遜?那我倒要聽聽,宋嬤嬤說了什麽讓你這麽大的火氣。”沈怡君不懷好意地笑道。
霽顏會不懂嗎?郡主就是想讓她把羞辱小姐的話當著這麽些人的麵再重新說一遍。
見霽顏又怒又窘,急得滿臉通紅,宋嬤嬤更囂張了,她挑釁似得靠近霽顏。
“說啊,你倒是說啊,說不出來了吧!我看你就是……”
啪!
皮肉相撞之聲乍然響起,響亮得宛若雷鳴,把在場的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隻見餘競瑤清凜的雙眸透著一股寒氣,手還揚在半空未落。
“你,你敢打我!”宋嬤嬤捂著被抽紅的左臉抖著嗓子道。
餘競瑤的手猛然下落,回手又是一巴掌。
“打你怎麽了?不應該嗎?”餘競瑤的聲音冷似冰霜,“說了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就算我離開晉國公府,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妃,是你一個下人能說三道四的!別說打你,我就是要了你的命又如何!”
“好大的口氣!”沈怡君怒然起身,繞到了宋嬤嬤的身側,直視著餘競瑤。
“你還真拿自己當皇子妃了?你以為沈彥欽是什麽?皇子嗎?他也配! 一個一無是處,帶著汙點的棄子!連自己的父親都容不下他!若非我琿王府收留,他早就不知道被皇帝賜死多少回了!可有人把他放在眼中?也就你犯這賤,還嫁他!”
“你!”餘競瑤秀目怒瞪,剛欲爭辯,話還沒說出來,就宋嬤嬤接了過去。
“就是,我們琿王好心養著,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出來耀武揚威,怪不得自家男人都不待見!”
宋嬤嬤屢觸餘競瑤痛處,如此不知悔,看來打得還是輕!宋嬤嬤見她再次起勢揮手,忙捂著臉躲在了沈怡君身後,沈怡君一個挺身站在餘競瑤的麵前,抬著下顎瞥了一眼她的手,鄙夷道:
“怎麽?還想打我嗎?你打一個試試,你今兒要是打了,看明個沈彥欽還有沒有容身之地!”
沈怡君陰冷一笑,可餘競瑤竟比她笑的還要讓人生寒。
“我就是跟他露宿街頭,也不會讓你這麽羞辱他!”
說罷,餘競瑤手抬得更高了,眼看著便要落下,沈怡君嚇得驚呼一聲,閉上了雙眼。沈怡君縮脖等了半晌也沒見這手落下。她微微睜目,隻見餘競瑤高舉的手腕被沈彥欽握了住。
“你怎麽來了?”餘競瑤驚詫。
“跟我回去。”沈彥欽語氣淡淡。
“不行,她說我就算了,她還……”餘競瑤怒瞪著郡主,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彥欽打斷了。
“回去吧!”語氣依舊沒有一絲波瀾,卻透著不可抗拒的堅定。
餘競瑤失落垂目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身子軟了下來,沈彥欽拉著她的手腕往回走。
“廢物!”
剛踏出兩步,就聽到沈怡君在背後冷冷道了一句。
沈彥欽一頓,默然回首,看了一眼她,目光又移到宋嬤嬤身上,陰寒得宋嬤嬤一陣陣發怵。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言不發,沈彥欽握著餘競瑤的手,一直到了靖昕堂,安置她坐在床榻上,才鬆了開,然後朝門口走去。
餘競瑤也不看他,想著剛剛發生的事,心中憤憤,鬱鬱不平。
沈彥欽回到餘競瑤的麵前,手裏握著一塊浸了冷水的巾帕,單膝跪地,托著她的手,用巾帕輕柔地擦著她的掌心。
腫成這個樣子,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沈彥欽不禁笑了,抬頭看了看受寵若驚的餘競瑤。餘競瑤看著他英俊的麵容上籠著春煦似的,幽深若潭的雙眸泛著溫意。她頓時一驚,隨即臉頰浮上了兩抹紅暈,赧顏一笑。這一笑,倒是讓自己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些。
沈彥欽擦好了,起身把巾帕遞給了已經候在一旁的霽顏手裏,隨即對她言了一句。
“晚膳我和皇子妃在靖昕堂用,你去準備吧。”
霽顏一怔,又看了看呆愣的餘競瑤,喜形於色,爽脆地應了一聲就趕忙奔後廚去了。
沈彥欽先回書房了,餘競瑤還沉浸在驚喜中。他要和自己一起吃飯?難道是因為宋嬤嬤的話嗎?不管怎樣,這都是個好的開始,隻要他不抵觸自己就好。
然想到他拉著自己離開,餘競瑤還是有些沮喪。沈怡君欺人太甚,這口氣不泄難耐啊。好歹他也是皇子,就這樣任她羞辱?這還是曆史上記載的那個毒辣狠絕,寡情冷酷的沈彥欽麽?
可轉念一想,再如何得勢那都是以後的事。此刻的他畢竟寄人籬下,為了生存隻有隱忍,那麽自己剛剛那一舉,會不會太衝動了?不會給他惹麻煩吧?
本來還算欣喜的一顆心,此刻又沉了下來。
飯桌上的餘競瑤略顯局促,她第一次和沈彥欽同案而食,隻是埋頭輕點眼前的幾樣菜。偶爾挑起眼皮看看對麵的沈彥欽,見他神色淡淡,安安靜靜地吃著飯,心亂了。
“今天的事,是我欠考慮了。”餘競瑤垂目輕聲道。
“你沒錯,做的很好。”沈彥欽語氣輕鬆聽不出一絲不悅。
餘競瑤驚訝。很好?他讚同?
見餘競瑤出神,沈彥欽放下了手中的碗。
“以後有何需要就和我說,不必拿嫁妝添補。”
餘競瑤對上他平靜的目光,看得出沈彥欽是認真的。隻是他都這樣不得意了,她還能因為這些小事煩他嗎?餘競瑤笑了笑,隻是乖巧地應了一句,“好。”
沈彥欽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安靜地吃飯。餘競瑤撿起筷子,卻吃的心不在焉,注意力都落在了他握著筷子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細潤,剔透得像那瓷碗一樣,很少見這麽漂亮的手。餘競瑤的目光跟著他的手轉動,最後停在了自己的麵前,他給她夾了一片筍。
“好好吃飯。”沈彥欽看著略顯吃驚的餘競瑤言了一句。
餘競瑤不好意思地笑了。
“沈彥欽!”
一聲疾呼,二人頓驚,隻見沈怡君闖了進來。怨氣衝天,瞪著沈彥欽怒吼了一聲:
“沈彥欽,你敢打我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