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隱蔽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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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股涼意從心底漫出,浸遍全身,餘競瑤僵了住,脊背越涼就越是沒辦法忽略他胸膛傳來的熱度。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大氣不敢喘,豎著耳朵警惕著身後的人。

    這樣抱了許久,沈彥欽一動未動。聽著他粗重的呼吸漸漸平和下來,餘競瑤緊繃的身子便放鬆了幾分,頭腦也轉了起來。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不管發生何事都是應該的,其實早一點適應這種親密倒也不是件壞事,更何況他隻是抱著自己而已。心寒一退,身子就被炙熱圍了住,被他的體溫烘著,餘競瑤感覺暖暖的。沈彥欽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著男子的氣息,讓她漸漸有了困意,闔上了雙目。

    見她放鬆下來,沈彥欽被她枕著的胳膊回扣在她的肩膀上,二人貼的更緊了。被她頭發撩撥得發癢,沈彥欽的下頜在餘競瑤的後頸蹭了|蹭,餘競瑤要躲,下意識地扭了扭身子。然這一動,突然感覺到身後一個氣勢勃發的東西正抵著自己。她猛地睜開了雙眼,身子一僵,顫聲道:

    “殿下,今日……不行……”

    “放心,睡吧。”沈彥欽溫柔的聲音隨著氣息一起撲來,餘競瑤的心一顫。

    事總是不禁惦記,越是怕什麽越來什麽。半夜,餘競瑤被一陣腹痛折磨醒了,這國公小姐來個月事反應這麽大。她想起身喚霽顏,可又不敢吵醒沈彥欽,於是強忍著,身子越蜷越緊,最後還是忍不住翻了個身,麵對著仍摟著自己的沈彥欽。

    “你要起來嗎?”昏暗中,沈彥欽的氣息撲來。

    “把你吵醒了?”餘競瑤怯聲道。

    沈彥欽沒有回應,直接起身,把燈火撥亮,然後喚了一聲霽顏。

    霽顏就守在外室,聞聲連忙進了來,攙扶著餘競瑤起身下床。為了避開沈彥欽,餘競瑤惶惶然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跤,隨著玉碎聲傾倒,好在沈彥欽一把扶穩她。

    霽顏隨著小姐出了靖昕堂,又轉到沐室,拾掇了好久才回來。然一入靖昕堂餘競瑤又擔憂起來,自己折騰了這麽久,他應該已經睡著了吧,難道說還要把他喚起來?不然怎麽上床呢?想想餘競瑤都頭皮發緊。還不若今日不留他好了。

    餘競瑤硬著頭皮推開了內室的門,燈光依舊明亮,透過鏤雕紫檀屏風,她看見沈彥欽靜靜地坐在床邊撥弄著熏香爐。他還沒睡,是在等自己?

    “你回來了?”沈彥欽起身,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嗯。”餘競瑤應聲。

    “睡覺吧。”沈彥欽淡淡言道,從霽顏的手中接過餘競瑤,扶她上了床,隨即暗了燈。

    一如方才,沈彥欽依舊抱著她。不過此刻餘競瑤到沒那麽緊張了,躺在他溫暖的懷裏,聽著他的呼吸聲,逐漸入睡,直到天明。

    餘競瑤睜開眼睛時,床上隻剩下她自己了。睡得太沉,都不知道沈彥欽何時走的。餘競瑤伸了個懶腰,掀被要起,發現自己竟蓋了兩條被子。下麵的這條鵝黃撒花的是自己的,而上麵那條墨綠茱萸紋的,是沈彥欽的。

    早膳用的很尷尬,餘競瑤坐在沈彥欽的對麵,始終未敢抬頭。昨晚的事跟做夢一樣,他們真的同床了,且相擁而眠。

    “昨夜睡得可好?”沈彥欽淡然問道。

    餘競瑤一怔,頓時晚霞漫浸,紅透了臉。

    “好。”餘競瑤羞赧道。真的很好,自己都不敢相信,昨夜在他懷裏,睡得特別安穩,一夜綿長。

    “那就好。”沈彥欽語氣輕飄,臉上還漾著笑影。

    聽他這話,覺得哪不對。餘競瑤恍悟,莫不是自己又說夢話了?除了這個也想不到其它了,她確實有這囈語的毛病。隻是,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餘競瑤瞥了他一眼,見沈彥欽笑意愈濃,更是印證了自己的揣測。她窘得抬不起眼皮來。

    其實餘競瑤一直很疑惑,無論穿越前或是穿越後,她對任何人都可以坦然相待,可唯獨眼前的這個人不行。每每相處,總是自亂陣腳,莫名地緊張。起初她以為是因懼而已,可如今接觸得多了,好像也不單單是因為這個。

    此刻,餘競瑤的飯是越吃越快,恨不能趕緊吃完飯,逃得越遠越好。

    “殿下今日可出去?”

    “不出去。”

    你不走,我走。餘競瑤在心底念了一句。再這樣下去,要被這尷尬的氣氛憋死了。

    餘競瑤來到這個世上,忙著適應、忙著嫁人、忙著討好沈彥欽……許久都沒出門了。感覺身子還好,她決定帶著霽顏出去透透氣。

    走在街上,餘競瑤瞧著什麽都覺著新鮮,好奇的樣子讓霽顏困惑不已,這還是那個榮寵不驚的晉國公府大小姐嗎?

    “霽顏,你聞聞這香,好熟悉啊。”餘競瑤將手裏的香薰遞了出去。

    霽顏嗅了嗅,抿嘴一笑。“可不熟悉嘛,正是昨晚上燃的。”

    “你昨晚燃得不是蘇合嗎?”餘競瑤詫異。

    “昨晚上燃得是蘇合香,可你從浴室回來,就被殿下換了。”

    餘競瑤恍然憶起昨晚他確實動了香爐,竟不知他是在換香,是不喜歡蘇合的味道,喜歡這個嗎?

    “這是什麽香?”餘競瑤轉向香鋪夥計問道。

    夥計積笑應,“這可是龜茲來的安息香,味淡香平,有行氣通絡,活血止痛之效,女子用再好不過了,祛濕止寒。若是晚上燃它,還可安神,保你睡個酣覺。”

    這一番解釋,餘競瑤明白了,原他這香是燃給自己的。

    有這香料安神,又被他的暖熱的體溫裹著,難怪睡得這麽穩,腹痛也輕了許多。餘競瑤心裏的一陣陣暖意溢湧,烘得臉都熱了。原來沈彥欽也有心細的一麵啊,想到昨晚對自己的照顧,倒顯得自己這個妻子太不盡職了。

    “霽顏,我們去趟玉器店吧。”

    餘競瑤心不在焉地跟著霽顏,腦袋裏止不住地去想昨晚的事,他溫柔的聲音好似仍在耳畔繚繞,滿眼映得都是他的身影。

    自己中邪了嗎?餘競瑤突然立住腳,愣了住。她怎麽瞧著街對麵那個男子的背影那麽像沈彥欽呢?餘競瑤眨了眨眼,定神打量著,好像衣服就是他早上穿的那件。

    許是想到昨晚的事,餘競瑤有所觸動,再見沈彥欽心中莫名地煦暖。她想要喚他,可是主街喧囂,怕他聽不到,又怕認錯了人,趕忙穿過街道。剛要靠近,他卻又轉向了一條小巷。餘競瑤心急,連招呼都未打,撇下霽顏,隨著他到了巷子深處的一戶小院。

    一直到了門外,餘競瑤顧得上打量一番,這小巷人跡罕至,連主街的喧囂之音都聞不到,很是隱蔽。沈彥欽怎會到這麽這種地方來?

    餘競瑤細思,心下一冷。自己隻顧著辨認那人是不是沈彥欽,竟忽略了這些。此時此地此景,任誰也不會往好處想。不管是不是他,餘競瑤覺得先行離開,不要被人發現了才好。

    餘競瑤剛要轉身,餘光一掃,透過門縫一抹黛青映眼,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人也正轉過頭來。

    這回她看得是清清楚楚了,真的是沈彥欽。而且院中不止沈彥欽一人。幾個陌生人簇著他,站在庭院中,相互招呼過後,便一同進了正堂。

    就知道他一定沒那麽簡單,看來果真有秘密。不過至於是什麽,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好奇的好,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趁著還沒人注意到自己,趕緊離開。然就在她轉身的那刻,掛在耳墜上的一顆珊瑚小珠竟被甩了下來。那小珠不大,被金箔裹著,做成海棠花的模樣,由一根金絲倒掛,像極了垂絲海棠。

    這金絲極細,若有若無,正是這耳墜的點睛之處。然也正因這一處,把餘競瑤的腸子都悔青了,眼看著那斷了絲的小珠,無聲地跳了兩下,沿著門縫滾了進去,一直滾到了門廊,停了下來。餘競瑤真恨,一早帶哪個耳墜不好,偏偏要帶這個。

    現在她走都走不了了,這個耳墜極少見,若是被沈彥欽發現了,他一定認得出來。況且一早她就是帶著它和沈彥欽一起吃的早飯。也許他看不見吧,那麽小的一個,沒人會注意到。餘競瑤想著,眼睛盯著那金紅相間的珠子,越看越是紮眼,像眼中的沙子,越是眨眼,越是沒辦法忽略它。

    終了還是它勝了。餘競瑤小心翼翼去推了推門,門竟未插,她躡手躡腳地竄了進去,躲在門廊後,趕緊拾起了那顆珠子,悄悄欲退。

    “葉城如何?”是沈彥欽的聲音,餘競瑤的心顫了顫。

    “安好,唯是物資不夠充實。”堂中他人回應。

    “不過候爺打算繼續相助,他……”

    “我會想辦法。”沈彥欽截了話,“亭安侯那裏不要攪擾了,畢竟位高權重,過於惹人注目。”

    “是。”

    “那件事怎麽樣?”沈彥欽轉而道。

    “已準備就緒,今夜動手。”

    “好,記住,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沈彥欽一字一頓陰沉道。

    “殿下放心,今夜他們全部都會消失。小公子……”

    還未待沈彥欽回應,正寸寸挪著,打算退出去的餘競瑤推了推外門,方才還靜悄悄的門“吱嘎”響了一聲,她大驚下意識地回首望去,倏然間,沈彥欽的頭驀地一轉,目光直射向她的方向!餘競瑤抽了口冷氣,什麽都顧不得了,奪門而出。

    餘競瑤惶惶而逃,身後隱約傳來追逐的聲音,然這條巷子還沒走到頭,她回首望去,竟無一人。餘競瑤站在街口,詫異望著這條深巷,回想剛剛那一幕,膽戰心驚。

    也不知道沈彥欽發現了自己沒有,她捏著珠子的手攥得緊緊的,此刻展開,那珠子都嵌在了掌心裏,把白皙的手掌刻出了一個血紅的印記,像那珊瑚珠留下的顏色。

    望著珠子,剛剛的那些字眼又翻湧而來,“斬草除根”“消失”“一個都不留”……這任誰也猜得出是什麽意思。果然他還是那個狠絕的沈彥欽。

    此刻隻盼他沒有看清自己吧,不然還沒等到全家滅門,自己還不得先被滅口了!

    餘競瑤隻顧出神地想,全然沒意識到身後站了個人,一轉身便就撞了上去。那人未躲,雙手按住了她的肩,把她定了住。

    “想什麽呢,路都不看了?”聲音很熟悉。

    餘競瑤猛然抬頭,是陸勉。

    餘競瑤推開了陸勉的手,恍然地回首瞥了一眼那條小巷,隨即小心翼翼地問道:

    “陸侍郎怎麽在這?”他不會也看到沈彥欽了吧?餘競瑤有點緊張。

    “訪客回來,剛剛路過。”

    餘競瑤安心,這口屏住的氣長舒了出來。陸勉看著她釋然的樣子,笑了。

    “你以前可都是喚我子豫的。”子豫是陸勉的字。

    “以往是我不懂事,請陸侍郎見諒。” 餘競瑤回過神來,退後一步垂目施禮,沉斂淡雅。

    陸勉笑了笑,眼神中透著不可思議。麵前這個溫婉沉靜的女子,是自己曾經的未婚妻,那個刁蠻的晉國公家小姐嗎?

    “你過得可好?”

    “謝謝陸侍郎關心,我過得很好。” 想到了昨晚那一幕,續言道,“殿下對我很好。”

    “嗯,那他怎麽不陪你?”陸勉四下望了望。

    “殿下,在忙。”餘競瑤惶然。

    陸勉看著顰眉的餘競瑤笑了。

    餘競瑤低垂的睫毛輕扇,在粉琢般的臉上投下一片光影,美得讓陸勉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從前。她站在自己的麵前,用一個個拙劣的謊言掩飾著自己的小心思。還未待人揭穿,她耳朵就先紅了起來,這時候陸勉總會揪揪她的耳朵,暗示她:你又說謊了。

    陸勉的手下意識地朝著餘競瑤的耳朵探去,還未觸到,便聽身後有人喚了一聲。

    “競瑤!”

    餘競瑤聽到有人喚她,如獲救星,眼神一亮,驀地抬頭,可登時心頭一震,驚恐不已。

    是沈彥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