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府討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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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競瑤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繡的那條“鵪鶉”手帕來,可怎都找不到。霽容說,不會讓嬤嬤當做沒用的東西扔掉了吧,話一出口,霽顏瞪了她一眼,她看著小姐消沉的臉,捂住了嘴巴。
餘競瑤盯著繡籃,感歎自己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時代,連女紅都做不好,還真算不上個合格的人|妻啊。
不知道為什麽,沈彥欽最近一直很忙,有時候忙到夜裏,連著幾日都未回靖昕堂睡。餘競瑤猜他許是怕擾了自己休息。可這幾日,他明顯陪自己的時間少了很多,偶爾在一起,他也是冷冷淡淡,心不在焉地。餘競瑤不解,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嗎?不管怎樣,長此下去,難免會生疏,好不容易彼此關係近了些,不能前功盡棄。
餘競瑤看著繡籃忖量著,既然自己做什麽都做不好,那就給他買吧。做妻子的,哪有不顧夫君起居生活的,瞧他穿青色的外衫極是俊逸,不若給他置辦幾件。他不接近自己,自己總要示好靠近他才對。
想來沈彥欽也是個皇子,吃穿用的,還沒一個尋常的富家公子講究,是他不在乎?生活這般拮據,莫不是……
“霽顏,皇子可有俸祿?”
“自然是有啊,皇子位同親王呢。”
位同親王?餘競瑤驚異。
“霽容,去後院把金童喚來。”
金童一臉迷惑地到了前院,聽聞皇子妃提到三皇子俸祿的事,他話裏話外都透著怨氣。看來餘競瑤猜的沒錯,頓時心下一沉,遣金童去喚沈彥欽。
沈彥欽聽餘競瑤說了個囫圇,隻道她是要去尋親王算筆賬,瞧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便隨她一同去了。
“王爺,三皇子的俸祿走的可是王府的帳?”餘競瑤隨沈彥欽拜過琿王,開門見山道。琿王乍一聽,愣了住,“嗯”了一聲。
“既然走的是王府的帳,可有賬簿記錄?能否瞧上一瞧?”
餘競瑤這一問,琿王微感不妙,心中不免忐忑。不過因為晉國公發威那事,他始終不敢得罪於她,便打算敷衍過去。於是堆笑,問道:
“皇子妃今兒怎問起這個了?可是有何用錢之處?有的話盡管開口,府中給你支便是。”說罷,琿王望了望沈彥欽,從他淡淡的神情中未尋得絲毫,便又狐疑地轉視皇子妃。
“這倒不是,隻是今兒歸攏嫁妝時,想一並入了三皇子的賬下,發現三皇子的俸祿由王府掌管著,所以才來算一算罷了。”餘競瑤含笑恭敬道。
琿王聞言笑了,“這個好辦,你將嫁妝攏一攏,讓賬房一並給你記下便可。”
“這也是個辦法,可自家的帳,心裏總要有個數不是,三皇子畢竟不是王府的人,還請賬房拿來賬簿看一看的好。”
此刻琿王有些慌了。沈彥欽寄住王府,確實不屬王府的人,他的俸祿應他自己管理,所以餘競瑤提出的這個要求他拒絕不了。隻是,他畢竟心虛啊,難不成是發現了什麽?
不過沈彥欽性情寡淡荏弱,對錢財的事向來不放在心上。而餘競瑤,一個小丫頭,錢不過手的千金,能懂得什麽,即便是少了,她又知少了多少,少在了哪裏。
“去請賬房,”琿王對堂下的家仆道,並瞥著餘競瑤,一字一頓補言,“帶上三皇子的賬簿。”
餘競瑤朝著沈彥欽微微一笑,坐回了他的身邊,等候著。而沈彥欽依舊麵無表情,好似果真在瞧一場戲,就看這位晉國公家的大小姐要如何算這個帳。
候了兩刻鍾,賬簿終於到手了,餘競瑤不過草草翻過幾頁,便冷哼一聲,隨即將賬本扔在了幾案上。
“俸祿七百石,就這些?”她這一聲,讓賬房的心一驚,看了看琿王。
餘競瑤就知道這裏麵有問題。不過瞧著琿王和賬房咬定沒有問題的模樣,她不慌不忙走上前道。
“既然你們算不清,那我來幫你們算!”
“三皇子雖寄住琿王府,但待遇同各皇子無異。皇子位同親王,正一品,年俸祿米七百石,對吧。”餘競瑤望向沈彥欽,沈彥欽點了點頭。
琿王也笑了。“這眾人皆知,賬簿上記得清楚。”
“這是最基本的食俸,自然清楚,可其他的呢?”餘競瑤撿起賬簿,“這些賬簿可都沒記呢。”
“正一品職田一千兩百畝,未封爵位皇子減半,六百畝。朝廷規定職田收租不可超過五鬥粟,那麽六百畝田就收粟三千石。粟兩石,折祿米一石,那麽就是一千五百石。僅職田一項就收祿米一千五百石,這可是年俸的兩倍之多啊。”
餘競瑤一口氣說完,目光篤定的望向琿王。
此刻,琿王也怔怔地望著她,好似看陌生人一般。他可沒想到,這位千金真的會算賬,且還算得這麽清。
看著琿王和賬房驚訝的表情,餘競瑤輕淺一笑,續言道。
“除了這些,可還有月俸?”
“三皇子沒有在朝廷供職,故而沒有這項收入。”賬房言道。
“好,即便沒有這項,‘男丁勞役’呢?三皇子隻有貼身侍從和兩個嬤嬤外,可是一個男丁勞役都沒有吧。”
“那是他不用。”琿王漠聲道。
“不用不等於沒有吧。按朝廷規章,正一品分九十二人。這些人呢?莫不是都在琿王府當差?”餘競瑤挑眉瞥了琿王一眼。
“我琿王府的勞役都是本王自己的。”琿王傲然皺眉。
“那這些人呢?我聽聞,若是不想做勞役,便可每月交二百文抵了,如此一人一年便是一千兩百文,九十二人便是十一萬零肆佰文,約折一百一十貫,一貫十石米,那麽折成祿米,便是一千一百石。那麽這些又哪裏去了?”
此刻的琿王是徹底驚呆了,他如何都沒想到餘競瑤的心思竟這般的細,不但了解朝廷俸祿,並將帳算得這般清。
再瞧瞧那賬房,皺眉盯著地麵,怕是還在跟著餘競瑤在心裏打著算盤吧!
琿王沒了底氣,硬撐著架勢道:“這不過都是他的收入,怎未算支出呢,他在王府生活了這麽多年,就沒開銷嗎!”
餘競瑤見他說到正題了,莞爾一笑,翻了翻賬簿。
“三皇子院子不過四人,人均食米一年不過三石。而皇子又從未設過宴席,按皇子如今食膳條件,一年七百石怎可能用得完,可你這賬簿上居然是一千石,如此算來倒是三皇子欠了王府的呢。”
“哪裏隻是吃喝這麽簡單。”琿王憤憤補了一句。
“那倒是,那就算算這日常用度。三皇子雖然生活簡約,但畢竟是正一品皇子,就參照朝廷最高正一品日常月俸,每月用度為十貫,那麽一年便是一百二十貫。三皇子僅‘男丁勞役’收入就有一百一十貫,更何況……”餘競瑤盯著琿王已經變了顏色的臉道,“這日常用度裏可是包括一部分果蔬生鮮,是和食膳用度重疊的,所以更是用不了這麽些。”
“至於衣物,琿王送來的那些絲綢,按市場最高價,也不過兩石一匹,那麽一年三十石。還有皇子的車馬……”餘競瑤打算細數下去,可是坐在堂上的琿王是無論如何也聽不下去了,再這麽下去,怕是他克扣掉沈彥欽的那些俸祿都要被算出來了,讓他顏麵何存。
“和賬簿上的出入,許是賬房計算有了紕漏,讓他們再仔細審核便罷了。瞧皇子妃今日是有備而來,不知是何欲意。”琿王冷汗涔涔,陰沉著臉道。
餘競瑤見他此狀,心裏一陣暗喜,目的達到了。於是神色肅穆卻不失禮節地揖了一揖。
“我方才已表明來意,不過是想將自己的嫁妝入三皇子帳,可瞧這樣子,怕是王府的賬務繁忙,再帶上三皇子的俸祿,隻會越算越糊塗。”
琿王明白了,她這是要收回沈彥欽的俸祿管理權,便也不拐彎抹角了。
“若是三皇子想要自己理算這俸祿,我自然沒話可講。”琿王說著,目光對上了沈彥欽,畢竟他才是這賬務真正的主人。
循著目光,餘競瑤也望向了他。沈彥欽望著一臉肯定堅決的餘競瑤,淡淡一笑,舉目望向琿王。
“此事全由皇子妃做主。”
此言一出,琿王心一沉。他本就沒有實職,撈不到任何油水,所以克扣沈彥欽的俸祿也是王府開支的一部分,他自然是不願意,不過瞧著餘競瑤不肯罷休的氣勢,是不交不可了。
競瑤聽到沈彥欽的話,安奈著喜悅,朝著他抿著嘴笑了笑,彎彎的眉眼裏都溢著滿足。
“以後皇子的俸祿就直接交給三皇子吧。”琿王陰著臉垂目對賬房道。
“雖然如此,但這麽些年來,三皇子少得的俸祿……”餘競瑤話言一半,琿王登時抬頭,緊張地盯視著她,脊背寒涼。
而餘競瑤轉首望向沈彥欽,眉眼彎起,甜笑道,“我可否也代殿下做主了?”
沈彥欽含笑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畢竟寄住在琿王府,王爺待我們也不薄。”餘競瑤冷言,最後兩個字加重了語氣,像一把劍,挑了挑琿王的神經。
見他二人不再計較,琿王也顧不得其他,隻得陪笑,心裏卻是百般的苦,對這個皇子妃的恨意又重了幾分。
回去的路上,餘競瑤心情好極了。總算是有個機會幫沈彥欽一次了,這豈不是比送“鵪鶉”手帕來得更直接。而且用的還是自己的特長,算錢。“錢”對她來說敏感得很,因為穿越前的她可是做過審計員的,所以琿王在這帳上做手腳,不是自投羅網嗎!
餘競瑤想到剛剛琿王在堂上失措的樣子,覺得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恨不能哼起小調來一舒愜意。
沈彥欽走在她的身後,目光錯也不錯地打量著她。
“你很喜歡算賬?”
餘競瑤聞言轉頭,遇上了沈彥欽淡淡的目光。
“喜歡啊。”餘競瑤不解他為何這樣問,瞪著澄澈的雙目道。
“嗯。”沈彥欽的眉梢輕挑,似笑非笑。“那以後這些俸祿都歸你管吧,不必經過我,支出也任你決定。”
餘競瑤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這意思是要把財政權交給自己,是讓自己管家嗎?也就是說他認可自己,把自己當做妻子了?這可是好事啊。
見她喜不勝收的模樣,沈彥欽漠然地繞過她,一轉身便挑了挑唇,忍不住笑了。看來她是真的要把這裏當做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