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意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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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競瑤回到了靖昕堂,趴在床上肆聲地大哭起來,任誰勸都不行,把自己關在了內室。她何嚐不清楚,這場大火,救不了了。
她不甘心啊,不是因為錢財的喪失,而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她哭自己怎就這般不順。
前世她墜馬身亡,以為可以重新開始,卻攤上了這樣一個命運。為了改變命運,她努力掙紮,可從選擇這條路開始,便盡是坎坷。無助,曲解,孤立,嘲謔,陷害……經曆了這麽多,無非是想換一條生路而已。如今終於尋到可以取悅沈彥欽的機會了,卻因這場大火將一切都化為烏有。
餘競瑤越哭越傷心,從她穿越到現在,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發泄過,好像把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並都爆發出來了。
哭了許久,最後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畢竟身子剛剛恢複,此刻的她昏沉疲憊地臥在床上。突然,床動了動,她轉過頭,淚水模糊中,她看到了沈彥欽躺在了她的身邊,一張臉仍是淡然不驚。餘競瑤緩了緩,顫聲問:
“都沒了?”
沈彥欽不語,神情黯然,餘競瑤明白了,淚又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沈彥欽沒想到這兩個鋪子對她這麽重要,看著哀戚的她,伸出手臂將她攬了過來。
任他輕輕拍著自己的背。餘競瑤在沈彥欽的懷中尋到了一絲慰藉,哭著哭著,便睡著了。夢中,她又夢到了那把刺向自己的刀,刀光閃爍,映出她一張驚恐的臉。
餘競瑤受驚般地囈語著,睡夢中的身子顫了顫,沈彥欽一陣陣的心痛,把她抱得更緊了。
第二日,餘競瑤醒來的時候,沈彥欽已經走了。她腦袋昏沉,但思緒是清晰的。
這火起的太蹊蹺了,怎就偏偏是她的兩個鋪子呢。因為是綢緞莊,所以向來謹慎,從不點明火,即便是不小心走了火也不應燃得如此之烈,轉瞬便燒得什麽都不剩了。餘競瑤的直覺告訴她,這恐怕不是意外。
可是以此時的科技,估計很難查清吧。而且隻燒了她的兩個鋪子而已,官府也許連管都不會管,這火隻怕是白燒了。
餘競瑤心中淒淒,用過早膳,便在霽顏的陪同下,去了火場,想要靠自己尋個蛛絲馬跡。然到了主街,她愕然發現,原本起火的不過是她的兩個鋪子而已,可眼前的廢墟燒盡了半條街。
這火居然沒控製住!
此刻這片廢墟已被圍了起來,幾位衣著官服的人在廢墟中商討著什麽,為首的竟是京兆尹。不過也是,京城的半條街都燒盡了,怕此事連皇帝也要驚動了吧!
餘競瑤跟在外圍觀察,她發現房屋外的牌坊木柵的碳化程度遠大於房中的木質家具,這說明外圍的火勢要比房內嚴重得多。再看那牆壁,明顯是向外倒塌,說明火點應是在外。這火是從外燃起的,那不正應了她的推斷,是有人縱火,可縱火的是誰?目的為何?
餘競瑤想把自己看到的說給沈彥欽,然這兩日他總是忙忙碌碌的,甚至沒來靖昕堂。如今也隻能盼著京兆府能查的清楚,給她個真相。
三天過去了,餘競瑤還沒聽到任何消息。晚上,沈彥欽突然回了靖昕堂,陪她一起用膳。
飯桌上,沈彥欽看著憔悴的餘競瑤,給她夾了一塊龍井蝦仁,這幾日她憂慮得清瘦了許多。
“縱火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餘競瑤夾起蝦仁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驚訝地瞪起了眼睛,“是誰?”
沈彥欽笑了笑,示意她吃飯,餘競瑤哪還有心思吃,眼巴巴地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是亭安侯的養子,秦科。”沈彥欽平靜道。
亭安侯的養子?怎麽會是他?他幹嘛要燒自己的鋪子啊。
餘競瑤放下了碗筷,兀自地思量起來。秦科,她根本就不認識,無冤無仇,為何要害自己?況且沈彥欽和亭安侯有交情,這不等於害自己人嗎?
“真的是秦科?”
沈彥欽盯著餘競瑤笑了笑。
“是。”
如果真的是他,為的是秦綰吧。因為自己,阻礙了她和沈彥欽的婚事,所以秦科代她報複自己嗎?如今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一個理由了。隻是這是何苦呢?意氣用事,到頭來兩敗俱傷。餘競瑤不禁歎息一聲。
“可惜這個秦科了。”
餘競瑤一歎,讓沈彥欽一怔,隨即無奈搖頭。
“火燒得這麽嚴重,還喪了幾條人命,這罪輕不了吧。”
“亭安侯力保,看在秦科屢建功績的份上,被流放了。”
“那亭安侯呢?”餘競瑤突然問道。
“此事鬧得太大,為了保他一命,被削了爵位。”
被削了爵位?餘競瑤呆愣愣地望著沈彥欽,目光驚愕。
她沒想過事情會這般嚴重。連亭安侯也扯了進來,若是亭安侯落了難,那沈彥欽會不會受影響?畢竟少了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
貧賤夫妻百事哀,自己算是一點都幫不上他了,還給他平白惹了麻煩。倏忽間餘競瑤心中愧疚感頓生。
偷偷瞥視沈彥欽,見他平靜淡定,好似全然不在乎,餘競瑤困惑了。
雖說有愧,然仔細想來,若讓自己重來一次,餘競瑤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嫁給沈彥欽,因為這是她唯一的選擇。所以事已至此,愧又有何用,如果說這是必然的結局,那麽自己能做的也隻有提起精神來彌補吧。
餘競瑤夾起一片魚放在沈彥欽的碗中,看著他安靜地吃了下去,稍稍放心了。
“官府會給予補償,你不必擔心。鋪子還會有的,我會幫你再置辦起來。”沈彥欽望著餘競瑤,緩聲道。
聽他勸慰自己,餘競瑤心頭一暖,含笑點了點頭。“都聽殿下的。”
“這京兆府的辦事效率挺高,三天便查出來了。”餘競瑤舉著筷子喃喃著。
沈彥欽聽了,微不可查地挑了挑唇角。
“可查出又如何,也挽回不了這幾條枉逝的人命。”
餘競瑤又自言了一句,然這一句,卻讓對麵沈彥欽的麵色凝重下來。
……
夜晚,沈彥欽的書房中,神秘人佇立在他的身側。
“殿下,亭安侯大概是知道了縱火的證據是我們暗中送到京兆府的。”
“知道又如何。”沈彥欽漠然道。
“他如今的處境,若是破釜沉舟,怕會對殿下不利。”
“想玉石俱焚?他沒這個膽量。即便不為自己,他也要保住整個家族。”
“隻是,這件事會不會鬧得大了些。畢竟在京城裏喪了幾條人命,京兆府會不會懷疑火勢的蔓延有問題,繼續查下去。”神秘人憂忡。
“放心,他既然已拿下了亭安侯這麽位高權重的人,怎還會繼續查給他翻案?這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京兆尹不會做。”沈彥欽語氣冰冷道。
神秘人點了點頭,隨即展顏。
“倒也是,事情若不鬧得如此嚴重,京兆府不會重視起來,隻怕皇子妃的兩個鋪子就枉燒掉了,而且殿下也不會這般順利地擺脫亭安侯。”
沈彥欽雙眸深邃,冷哼了一聲。
“探取了我的秘密又如何,想把賭注押在我的身上實現他的野心。結果欲益反損,枉費心機。”
“殿下,”神秘人踟躕,“秦家小姐今日來過,她想見你。畢竟……”
“不見。”沈彥欽打斷了他的話。“我成婚那日她就應該斷了這個念想,告訴她不要再來了。”
“是。”神秘人應聲,頓了片刻,猶豫問道,“殿下難道是為了阻止與亭安侯聯姻才同意娶的皇子妃?”
沈彥欽回身冷目瞥了一眼他,神秘人惶然垂頭,不再言語。
“他們是怎麽知道那兩個鋪子的。”
“這倒不難查,不過那日和皇子妃分開,秦綰見了陸侍郎。”
沈彥欽微驚,隨即手指敲了敲桌案,沉聲默念,“陸勉……”
神秘人退出去,沈彥欽回了前院。他沒驚動霽顏,默默的走進了靖昕堂的內室。餘競瑤睡得很沉,他躺下來她都未曾察覺。沈彥欽望著她,沉思。娶餘競瑤,他確有私心,是有利用的成分才絲毫沒有反抗欣然同意的,所以這也是從一開始他決定善待她的原因。
這幾日她惦念著,都未休息好,今兒聽到鋪子的消息終於可以放心安睡了。沈彥欽看著她不禁笑了,若非那日她在自己懷中睡夢囈語,他都不知道她之所以這麽在乎那兩個鋪子是為了幫助自己,也不知道她還因自己而對秦綰心懷妒忌。表麵上總是裝作滿不在乎,實則心思細得很。
看著她沉睡的模樣,呼吸輕微,安穩恬然,沈彥欽心中莫名的溫暖,這便是家的感覺吧。沈彥欽盯著餘競瑤,久久未眠,生怕一入睡,這溫暖便去了。想到這,沈彥欽的心驀地一緊,一股落寞將他侵襲。他總有睡去的時候,餘競瑤也總有清醒的那一刻,那一刻,她還會如現在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