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篤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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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彥欽話語淡得像天際的雲,卻讓身邊的餘競瑤暗吃一驚。廢太子?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嗎, 而且還是晉國公帶的頭。

    “嗯, 皇後聽聞,為太子求情, 無果, 便在昭陽殿大鬧了一通, 父皇煩心得很,將她禁足永和殿。”睿王不疾不徐道。

    “皇後想來性子直, 脾氣急躁,想來父皇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沈彥欽話音一落,睿王冷哼了一聲,道:“忍無可忍也忍了,這廢太子的決定到如今也未曾下。”

    “不過是暫時的,群臣上諫,總要有個說法。”

    “那三弟是何看法呢?”睿王語氣雖緩,然目光一挑, 眼神莫測地盯著沈彥欽,臉上的笑,像似浮上的一般, 不真切, 讓人摸不透。

    “睿王這還用問嗎?”說罷, 沈彥欽看了看身邊的餘競瑤,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睿王見這一幕,朗笑起來, 他暫且放下心來。

    餘競瑤自然明白睿王的心意,他是來探探沈彥欽的口風的。雖說沈彥欽和太子仇對,但睿王還是不放心他心向何處,雖說沈彥欽沒有欲爭之心,但能拉攏他還是更利於自己的奪嫡之路。

    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沈彥欽便把注意力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畢竟自己的背後,是整個晉國公府,而晉國公府從來支持的都隻有睿王。不過沈彥欽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思慮間,隻見睿王收了笑意,正色凝神,眉宇間蘊了些悵然。“三弟可知,中書令一位,現已空置了。”

    這一語,讓餘競瑤的心頭一突,還未待沈彥欽應聲,便問道:“陛下不是保下中書令了嗎?”

    睿王便將昨晚的事敘述了一遍,祁夫人買通大理寺獄吏來了個以假亂真,用一個身量相仿,相貌像似的男子將祁公子替換了出來,怎知這事被人發現,揭發給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從不站隊,向來是秉公耿直的一個人,直接上書皇帝。已然法外開恩了,中書令一家竟欺君枉法,這顯然是沒把皇帝放在眼中啊。陛下大怒,怎還能容得下中書令。

    “祁夫人真是糊塗!怎會想出遮掩的辦法。還做得這般不周密被人發現了!”睿王怫然,指尖點著麵前的幾案道。

    餘競瑤緩緩舉起茶盞,鎮定地抿了一口,道:“愛子心切吧。”說罷,瞥了一眼身側同樣平靜的沈彥欽。這主意自然是她給祁夫人出的,至於為何被人發現,寧王應該會更清楚吧。這事,她隻告訴他一個人了。沈彥欽淡然地回看了她一眼,隨即對著睿王道:

    “嗯,我也是今早聽聞的。事已至此,睿王也不要過憂,其實即便中書令被保下了,一條驚蛇,隻怕也不會如以前那般踏實地為我所用了。與其惱怨這些,倒不若想想日後。”

    “嗯。”睿王稍展眉宇,點了點頭。“這也是我今日前來的目的。中書令一位補缺,不知三弟可有何高見?”睿王又打開了話題。

    “睿王抬舉彥欽了。”沈彥欽笑了笑,手在餘競瑤的手背上撫弄著,漫不經心。“隻是太子如今自身難保,他也顧不得爭這些了。”

    睿王聞言,兀自一笑,隨即凝神道,“那也未必,他言不上,他身後還有一群幕僚。我打算舉薦中書侍郎曹寅。”

    沈彥欽撫弄餘競瑤的手緊了緊,隨即又鬆了開,餘競瑤瞥了他一眼,見他依舊含笑。

    “我倒是覺得,眼下重要的不是中書令的位置,是陛下的態度。”沈彥欽清淺一笑,“陛下遲遲不定人選,就是想要看看下麵人的心思舉動。睿王若是推舉親信,目的太明顯,給人急功近利之感。所以彥欽建議睿王擇一與太子和睿王都無關的人而薦之,但也不必做得太過,淡然些,畢竟還有一個刑部尚書的位置空著呢。”

    “話是如此,可選誰呢?”睿王歎道,可眼睛裏卻隱著狡黠。

    “這我便不好說了。論耿介之士,諫官謝左仆合適;不過門下省散騎常侍吳崢也可以啊。”

    “謝左仆我能理解,可這吳崢,圓滑世故得很啊。”睿王莫測一笑。

    沈彥欽也笑了,依舊是淡淡的。

    “越圓滑,越好合作。”

    ……

    睿王走後,餘競瑤直接回了寢堂,她興致不高,坐在梳妝案前,撥弄著梳妝匣,打開,闔上,打開,再闔上……沈彥欽跟了進來,將她的手扣了住。

    “怎麽了?”

    餘競瑤望著那梳妝匣顰眉,眼眸靜若潭水,確實深秋古潭,透著涼絲絲的感覺。

    沈彥欽手指抹了抹額,見匣中有跟寶石金簪,拿了出來,插在了她的發髻上,仔細端詳,滿眼溢情含笑。餘競瑤直視他,卻是一絲笑意都沒有,神色凝重。今日睿王一來,她終於明白沈彥欽的心思,原來他奪位的念頭,絲毫沒有變過。

    餘競瑤向他透露祁夫人的事,就是想知道他會作何選擇。如果他果真支持睿王,那麽他定然會將此事保密,或者加以勸阻,挽救中書令。但如今這以假亂真的事還是被揭發出來了,這件事一定和他有關係。其實他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斷睿王這條臂膀,他誰都沒想幫,他是在為自己掃清障礙。如果這些還不能證明什麽的話,那麽在正堂中他提到的兩個人,不管是謝左仆還是吳崢,這兩個曆史中的人物,將在未來,圍繞著沈彥欽,助他成勢。

    “殿下,其實你沒想過要幫睿王吧。”

    沈彥欽含笑的臉僵了住,不過須臾又無奈勾了勾唇。“你怨我嗎?”

    怨?何來的怨呢?曾經的她是想過他不稱帝,二人相守一生,這樣既成全了自己也挽救了一族的人。她是這麽想的,可睿王和貴妃會放過沈彥欽嗎?如此咄咄相逼,如今的餘競瑤巴不得沈彥欽登上權利頂峰,隻有這樣,他才能不受任何威脅。

    “不怨,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怨你。而且我會一直支持你。”

    自己一定要幫你拿到你想要的。餘競瑤下定決心,對著沈彥欽莞爾,目光堅定無比。

    沈彥欽深吸了口氣,將餘競瑤擁入懷中。此刻,窗外飄起雪來,紛紛灑灑。心是暖的,天再寒,沈彥欽都不怕了。

    小雪飄了一夜都沒有停的意思,還有兩日就是新年了,餘競瑤帶著霽容和幾個小廝出門,該買的東西還沒買全,事事她都要親自做。這個年一定要仔細,因為這是她和沈彥欽過得第一個年。

    “方才那盞小花燈,你提了嗎?”餘競瑤突然想起了什麽,望著霽容的手,問道。

    霽容恍然,方才隻顧著到珍膳齋提點心,竟把餘競瑤看中的那盞芙蓉小花燈給落下了。

    “我這就去取,王妃等我一下。”霽容說罷,便提著東西原路折了回去。餘競瑤想要喚住她,但眼見著她跑沒影了。就知道她粗心大意慣了的,若不是早上霽顏帶著小婢們忙著帖窗花,掛紅燈,才不會帶這麽個糊塗蛋出來。

    遣個小廝去不就好了。再說一個燈籠,不要便不要了,不過看著新鮮才買的,這丫頭倒認真,都走出這麽久了,人家豈還會給你留著。

    此刻天還飄著小雪,餘競瑤的馬車停在巷口,想想還是霽容一會好了。她拉了拉裘衣,朝著街邊的熏香鋪子去了,打算暖一暖。

    “王妃。”

    聽有人喚她,餘競瑤偏頭望去,竟是沈彥霖。

    “世子。”餘競瑤回禮,瞧他一身甲胄,應該是在巡視宿衛。隻是他不是負責京畿周邊嗎,怎入了城內了?“世子這是要出城嗎?”

    沈彥霖挑唇微笑,不過一縱即逝,他沉聲道,“新年將至,城內人員雜亂,為保皇城安全,所以寧王讓我帶了一隊人馬協助京畿宿衛。”

    的確,如今京城內外的安全,都歸沈彥欽管理,連沈彥霖都隸屬於他,這許是琿王一家從來都沒想過的吧。提到寧王,兩人免不了又憶起那日寧王府發生的事。

    “郡主如今可好?”其實餘競瑤是一點都不關心她,害了自己那麽多次,她若是還好,老天真是不開眼了。不過畢竟麵對的是沈彥霖,她覺得還是問候一聲的好,且她養了這麽多天,怎麽也該恢複一些了吧。

    誰知這一問,沈彥霖原本就黯淡的臉色更差了,像積了黑雲,愁鬱不散。他頓了頓,便將這幾日發生的事告訴給了餘競瑤。

    出了這樣的事,沈怡君的清白、名聲算是徹底被毀了,於是馮家大公子馮江便趁虛而入,主動提親,要娶沈怡君。馮家原也是官宦世家,馮家老爺去得早,沒人管教,任這馮家大公子胡來,功名未得,倒把馮家給敗了。每日誆騙打諢,人見人厭。要換在往日,他怕是連琿王府的大門都入不了,如今琿王卻也無可奈何,趕緊把她嫁了出去。

    馮江往日便一直追求沈怡君,還道他是真心,豈止他看上的不過是琿王的地位。前兩日馮江又犯了事,他仗著是琿王的女婿,差點沒把琿王也拉進去,琿王是又氣又怕,愣是和郡主斷了父女關係!心也是夠狠的了,這一斷,眼瞧著郡主盡受馮江的欺淩虐待,也不肯吭一聲,隻當沒生養過這個女兒。

    沈彥霖越說怒氣越盛,他教訓過馮江幾次,可那馮江潑皮,琿王又禁止他和妹妹聯係,他眼見著妹妹受屈,卻無可奈何。

    “怡君自私任性,曾經確實做了些傷害王妃的事,隻是這樣的懲罰,未免太重了吧。”沈彥霖壓著惱火。他對沈彥欽的怨一直埋在心裏,不然一向寡言的他也不會對餘競瑤說這麽多。

    餘競瑤看著他腰間的那柄劍,掛著些雪花,寒凜更加蕭瑟。她歎了口氣,道:

    “路是她自己走出來的,沒人逼她。我知道世子一向疼惜郡主,可疼惜不應該是溺愛放縱。她做過何事,隻怕世子也都不盡知之,更何況你是她兄長,如果世子一定要怪罪寧王府,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餘競瑤的沉著倒是讓沈彥霖冷靜下來。自己妹妹做過什麽,他確實不清楚,但他知道一定是害人害己的事,不然那日她為何會出現在寧王府中?想來這寧王府她也是去的習慣了吧,至於她的目的,可想而知。所以說沈怡君是咎由自取,沈彥霖辯解不得,隻是那是自己的妹妹啊。

    “是我愛妹心切,望王妃理解。”

    “我明白。”

    沈彥霖望著餘競瑤苦笑了一聲。那天的事,他看得出是沈彥欽做的局,明明幾人一起喝酒,為何唯獨太子醉到沒了心智,若不是人有問題,那便是酒有問題了。這些沈彥霖可以指出來,不過終了他也什麽都沒說,原因很多。一來現場的幾人都和太子對立,無人會去作證,二來也也因妹妹而心虛,再加之在府外遇到了許久不見的餘競瑤,他更是什麽都說不出了。

    不說歸不說,但沈彥欽這手段,讓人心悚。他不理解餘競瑤怎麽能夠接受這樣一個心思狠絕的人。

    沈彥霖歎息一聲,言自己當值中,不宜耽誤太久,便和餘競瑤告別了。沈彥霖一走,霽容就回來了,也無心再逛,餘競瑤帶著她和家仆回了王府。

    “殿下呢?”入了雲濟苑,霽顏趕忙迎了上來。

    “方才和那兩個客人出去了,走的時候囑咐,許會回來得晚,瞧王妃這兩日胃口不好,讓我伺候著用晚膳。”

    “嗯。”餘競瑤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早上確實來了兩個陌生人,沈彥欽和他們待在書房就一直沒出來。

    霽顏隨她進了寢堂,換下了外衣,二人聊起了其他。詢問到郡主,霽顏便把最近聽說的事都告訴給了她。沈怡君的狀況和世子所言無差,而陳纓鉺,雖嫁入了東宮,因被陷害一事,太子把氣都撒在她身上,再加之太子妃的妒恨,如今被折磨得隻剩半條命了。話語中,霽顏滿滿的不屑,餘競瑤沒再說什麽。

    晚膳,餘競瑤沒吃多少,任霽顏怎麽勸,她也吃不下了,於是去了沐室。提前燒了一個時辰的火,把沐室蒸得溫暖似春,霧氣朦朧。餘競瑤泡在浴水中,被這溫熱裹著,像被托在雲端,腦袋被一股熱流衝得縹緲,身子漸漸放鬆下來,乏意盡消,倦意漫卷,她在這氤氳中闔上了雙眼。

    身子徹底融在這溫熱中,腦袋也逐漸清晰了。沈怡君和陳纓鉺的事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她要想的,就是如何幫助沈彥欽。

    細細想來,沈彥欽看似不爭,實則步步為營。他對權利的**不減於太子和睿王任何一個人,甚至更甚。為此他可以隱忍算計,不擇手段。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有如此強烈的**呢。餘競瑤想不明白,也許是與生俱來的?

    “霽顏,給我拿塊巾帕來。”

    “是。”霽顏應聲,卻遲遲未來。

    “霽顏?”餘競瑤又喚了一聲,透過氤氳的霧氣,聲音縹緲。

    霽顏未應,帕子遞了過來,餘競瑤剛要伸手去接,恍然意識到什麽,抬頭望去,朦朧之中,竟是沈彥欽。

    餘競瑤心驀地一驚,原本半躺的身子坐起來,身子一轉,緊緊地貼在桶壁上,背對著沈彥欽。

    “殿下,你怎麽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不好意思,最近腸胃感冒,趕上沒排榜,就偷偷休了一回,接下來繼續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