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永祿深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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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重逢比餘競瑤想象的要平靜得多,趙玨客氣地打了招呼, 恭喜餘競瑤有了身孕, 便回到了趙琰的身邊。隻是她說起的一句話讓餘競瑤心生不快,“子嗣興旺, 寧王好福氣。”
餘競瑤有孕實屬不易, 日後的事她肯定不了, 哪裏來的子嗣興旺,這話聽著更像嘲諷。但這件事畢竟沒誰知道, 許她趙玨隻是一句祝福,不過夾雜了些酸意罷了。
眼見著夕陽沒入了西城牆外,把天邊的緋色也扯去了近半,天雖還亮著,卻生了寒意。沈彥欽還沒有回來,餘競瑤打算去後院等他。喜宴未斷,仍有客人不斷登門道賀,隔著一個庭院, 她還能聽到前院的歡慶之音。
餘競瑤坐在後院的簷廊裏看著庭院裏的柿子樹,她剛剛穿越而來的時候,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便是經常坐在那棵樹下默默落淚的, 也是在那顆樹下, 她做出了嫁給沈彥欽的決定。
正出神間,忽聞和簷廊相連的遊廊裏,有人語聲, 餘競瑤偏頭望了一眼,這一眼,讓她心下一沉,起身要走。
“王妃!”陸勉喚了一聲。餘競瑤極不情願卻又淡定地回了身,漠然點了點頭,“陸尚書。”
“方才在花廳便想問候一聲,不甚方便,這倒又遇上了。”陸勉溫文爾雅,眼神中總是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柔情。不過對餘競瑤而言,她已經看夠了。
“方才不方便,此刻方便嗎?這後院隻你我二人,豈不是更不合適?”餘競瑤語氣冷淡。
陸勉不怒反喜,笑意更濃,指了指她身後,站在正堂門口的小婢。“有她們在,還有我隨來的小廝,怎麽說就是你我二人呢。”
餘競瑤沒應,陸勉打量了她的身子,這會站起來,倒是能看出微隆的小腹了。餘競瑤是如何懷上這個孩子的,他清楚,不免心疼她,也怨沈彥欽太自私,不該這麽急的,總該讓她多養一養,於是忍不住問道,“你可還好?”
陸勉這一問,讓餘競瑤冷冷地笑出聲來。“陸尚書不是打聽得很清楚嗎?還用再問嗎?”見陸勉略顯尷尬,餘競瑤續言道,“我不管你目的如何,陸尚書,請你別再打擾我的生活,好歹給彼此留些餘地吧。”
餘競瑤話說完,轉身便朝正堂走去,然還未踏進門,就看到霽顏提著裙子,匆匆忙忙地從前院跑了過來。剛要說什麽,見陸尚書也在,她神色踟躕地攙扶著餘競瑤入了房間,這才把手裏捏著的紙條給了餘競瑤。
“方才有個小婢說,府門外來個身穿官服皂靴的人讓交給王妃的。我也不知是什麽,便拿過來了。”
官服皂靴?給自己的?餘競瑤納罕,接過紙條展了開,上麵隻有兩個名字和一個地點。
“寧王,鄭啟商。西城門永祿巷。”
餘競瑤看著紙條沉默半晌,霽顏見她麵無表情,也不敢出聲,默默候著。
這紙條是誰送來的,目的又如何餘競瑤不知,但這信息很清楚,是想告訴她沈彥欽此刻正在西城門永祿巷,讓自己去找他。
找他?餘競瑤安奈著提懸起的心,緩緩地把紙條又折上,坐在了正堂的坐榻忖度著。這種事,還真是沒辦法往好了想,是有人想要把自己引過去,如果沈彥欽果真在那,那這人的目的應該是想讓自己看到什麽;若是沈彥欽不在,那這豈不是個陷阱?餘競瑤拿不定主意,也參不透這背後的欲意,不過她知道和沈彥欽對立的人確實不少,方才的陸勉,宮中的貴妃,還有刺殺他的神秘人……
“鄭啟商。”餘競瑤回憶著這個名字,喃喃著。
霽顏恍然想了起來。“這好像是鄭大夫的名字。”餘競瑤詫異地望著她,霽顏肯定地點了點頭。“鄭大夫給王妃開的藥方,上麵署的就是這個名字。”抓藥的次數多了,霽顏自然也有了印象。
沈彥欽和鄭大夫在一起?餘競瑤的思路更是亂了起來,隻要他們兩個在一起,她就有不好的預感。曾經自己侵寒落下病根他們倆個就是私下商量瞞下自己的,如今又是誰病了嗎?不會是自己,那會是沈彥欽?想到這餘競瑤方才的鎮定開是動搖,她的心慌了。
“去把林校尉喚來。”餘競瑤把紙條捏揣了起來,對霽顏道。
這事來得蹊蹺,再慌,她也衝動不得。
林川林校尉是沈彥欽派來保護餘競瑤的護衛,餘競瑤沒多言語,隻是告訴他去西城門永祿巷轉一轉,看看寧王是否在附近,切記不要讓人發現了。林校尉應下,獨自一人去了。然林校尉剛一出門,便被陸勉喚來的東亭,已悄然地跟了上。
正堂中,餘競瑤的心始終放不下,一來惦記著沈彥欽千萬不要出什麽事,二來她不知道這字條是誰人給她,目的究竟如何?
林校尉腳上功夫了得,半個時辰便返回。一路奔走,站在餘競瑤麵前時,卻也氣息不亂。
“如何?寧王可在?”餘競瑤迫不及待問。
“在。”林校尉中氣十足應。
餘競瑤的心一緊,平靜問道。“寧王在做什麽?鄭大夫可在?”
“鄭大夫在,寧王他……”林校尉有些為難,不知這話該如何開口,有些話不是他一個做下屬能說的。餘競瑤隱隱察覺出了什麽,不在問下去,而是對著他言道。
“林校尉,帶我去一趟吧。”
林校尉連個猶豫都沒有,餘競瑤辭了兄長和晉國公,言道身體太乏,打算回寧王府了。母親留她不得,把她送到了府門外。有一隊人護著,母親也放心了。
出發時,餘競瑤腦袋裏還在不停地想,可是越靠近那巷子,她越是冷靜,最後幹脆什麽都不想了。直到來到了永祿巷口,那座深宅前,她長吸了口氣,沒用任何人幫忙,也不叫人任何人跟著,獨自一人徑直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穿過門廳,是一個不算大的庭院,餘競瑤一眼就看見了守在東廂門外的程兗。程兗見王妃微怔,還沒待他言語,房內隱隱傳來女子溫柔清亮的聲音,“承越,再喝一口,再喝一口以後就好了。”
“我不想喝了。”這聲音有氣無力,應該是個孩子。
“不要任性,都喝下去。”餘競瑤的心猛地被捏了一把,這幽沉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她甚至希望自己是聽錯了。那房間裏的一定不是沈彥欽。
餘競瑤的手下意識地托在了小腹上,立在原地,深深吐息,平複了心情後,舉步走了進去。該麵對的,早晚都要麵對。她可以原諒沈彥欽隱瞞自己,但是不能忍受他欺騙自己。
程兗沒攔她,餘競瑤扶著門框提裙邁了進去,映眼而入的便是沈彥欽提拔的脊背,在他身前的床榻上一個年紀二十幾歲的婦人正端著碗,給躺在床上的男孩喂藥。餘競瑤打量著那男孩,登時一顆心都緊得發疼,雖然臉色蒼白,可不難看出,他的臉竟和沈彥欽極其相似,若是他們沒有關係,鬼才信!
聽到腳步聲,沈彥欽驀然回頭,看著神情複雜的餘競瑤,清潤的雙眸一亮,隨即淡然道,“你來了。”
他可以這麽冷靜,餘競瑤也可以,她撫著小腹的手緊了緊,漠然應聲,“來了。”說罷,無視房中的他人,目光直逼沈彥欽,眼底潮汐起落,不能平息。終了清媚的眼睛閃動,一滴不爭氣的淚水滑落,經粉頰,過紅腮,在下頜處搖搖欲墜,卻又倔強地不肯墜落,就像這個倔強的姑娘,明明心痛,偏偏清傲得氣勢不減半分。
見她如此,沈彥欽眼神有了那麽一刻的惶恐,他峻峭的雙眉一蹙忙衝了過來,把她攏在懷裏。“別哭啊,怨我,早該和你說的。”瞧她這模樣就知道是誤會了,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讓林川把她帶來。
“早該說,可你沒說,沈彥欽,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餘競瑤要掙脫開他,沈彥欽見她真的急了,也顧不得房中他人看著,把她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今天的反應的確大了些,可哪個女人見到這一幕還能理智得了。
坐在床邊的女人突然緩過神來,趕緊放下藥碗,低頭垂目施禮,“奴婢蓯蓉見過王妃。”說著,她喚了喚床榻上的男孩,指著餘競瑤道,“承越,快看,你嫂嫂來了,快喚人啊。”
若是說不像的地方,那便是眼睛吧,男孩稚氣未脫,眼睛要更大一些。他眨著水霧濛濛的眼睛看著餘競瑤,目光中帶著些迷離之色,卻也乖乖地喚了一聲,“嫂嫂。”
這一喚,徹底把餘競瑤喚傻了,她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愁鬱的沈彥欽,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沈彥欽修長的手指一伸,輕輕地抹掉了餘競瑤下頜的淚,回首對著承越道:“你把藥都喝了,我和你嫂嫂有話說。”隨即,攙扶著怔忡未寧的餘競瑤出了門,穿過庭院入了西廂。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上寫的少了點,我爭取今天多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