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千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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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慈恩寺,怕擾了香客, 餘競瑤帶著霽顏和嬤嬤在前, 讓侍衛悄悄跟在後麵,不要聲張。
慈恩寺比起澹華寺來要小得多了, 但因坐落於皇城繁華之中, 故而顯得與眾不同, 宛若落入世俗的一潭淨湖。又因住持百淨大師名震禪林,皈依朝拜者紛紛而至, 香客們更是常年不斷。
香煙繚繞,伴著深沉悠遠的鍾聲,餘競瑤入了大佛殿。侍衛守在門外,霽顏準備了六供,餘競瑤在香燈師傅那燃了香便跪在佛像前,虔誠祈禱。
原她不信這些,來這隻是圖個心理安慰罷了,但久而久之, 竟成了一種習慣。人多了一份信仰,並不是件不好的事,心靈有個寄托, 世事便也能淡然以待。
她今兒來也不是有何困擾, 和往日一般, 求個平安而已。隻求自己腹中胎兒安好,順順利利能夠為沈彥欽誕下一子。
上了香,霽顏攙扶她起身, 此時知客僧迎了上來。沈彥欽出門在外時,她沒少了來拜佛進香,慈恩寺的知客僧自然識得她,且寧王一直供養佛僧四事,所以寺裏對他二人也極為敬重。
“小僧見過寧王妃。”知客僧雙手合十施禮,餘競瑤對著他頂禮一拜。“師父多禮了,今兒想求一平安福,不知百淨師父可在?”
“住持大師在後殿會客,今兒一早澹華寺高僧來訪,小僧去通告一聲。”
“澹華寺,可是慧清大師?”餘競瑤問道。
知客僧笑著點了點頭,“正是。”
慧清大師便是餘競瑤請到寧王府做法事授佛家經意的澹華寺高僧,自打沈彥欽封禪回來,許久未見了。上一次,慧清給她講了三苦,還未談及樂,便斷了往來。尤其沈彥欽回來後,總擔心她入教太深,對世間了無牽掛,舍己而去,什麽佛啊,道啊,一概不許她看,通通藏了起來。弄得她哭笑不得。
“那就勞煩師父幫我通報一聲,若是慧清大師方便,弟子想見一見。”
“好,請王妃隨小僧到後殿禪房稍後。”
知客僧引著餘競瑤繞過大佛殿,穿過遊廊,去了後院的禪房。這會客的禪房不算大,兩側各有耳室一間,餘競瑤坐在正室西側榻上,飲著知客僧送來來的茶水,霽顏陪在她身側,而嬤嬤則與林校尉侯在門外。
禪房後身是一片茂密竹林,透過窗欞,竹枝隨風搖曳,沙沙聲不絕,聽著讓人不由得生了寒意。
“這窗格也沒個窗紙,王妃若是覺著這過堂風涼,我把門掩上吧。”霽顏正了正餘競瑤的外衫道。
餘競瑤呷著溫茶,點了點頭,霽顏便起身去掩門。她背對著餘競瑤,雙手一合,就在門扇關閉的那一刻,隻聞竹葉響聲劇烈,“嘭”,窗扇被推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直奔餘競瑤。
霽顏一回身,呆了住,連忙回手要去開門,欲喚門外的侍衛。
“別動!”那人低喝一聲,霽顏僵了住。微微回頭,視線瞟過去,隻見一把刀抵在餘競瑤的下頜。霽顏登時僵了住,腦袋一緊,如進了冰窖,從裏向外透著寒。
“王妃!”霽顏喚了一聲。那人的刀向餘競瑤的頸又挪近了一分。
門外的林校尉聽到了房中的聲響,問了一聲,“王妃可出了何事?”
“沒事,你們在外候著吧。”餘競瑤平靜應道。
雖在刀下,餘競瑤倒是鎮定得很,人到了千鈞一發之刻,腦袋異常的清楚。況且這刻她慌張也沒有用,那人跪在身後,和他緊挨著,她能感覺得出他比自己還要緊張。
“你可知我是誰。”僵持了半晌,見那人一言不發,好似沒了主意,餘競瑤主動問道。
那人咽了咽口水,陰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然怎會跟著你到了這。”
知道自己是寧王妃,那麽目的也無非是兩個,劫財,或是尋仇。見他糾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便知道一定是後者。餘競瑤向來與人為善,哪裏來的仇,怕是為了寧王吧。那人又咽了咽口水,碰到她臉頰的手冰涼顫栗,看來他很緊張,一定不是個慣犯。許也是一時衝動。
“你這樣挾持一個王妃,可想過後果?”餘競瑤撫著肚子,屏息道。
那人冷哼了一聲,“我被寧王害得一無所有,還想什麽後果。”
果然是為了寧王。瞧他暫時並沒有下決心要害自己的意思,餘競瑤微微吸了口氣,扯住了那人的衣袖,輕輕拉著他抵在自己下頜的刀。“其實你不用這樣,我一個有孕之身,即便想跑也跑不了。你把刀放下來吧,我逃不出你手裏的。”
那男子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沒錯,況且自己的胳膊已然僵得動彈不得,緩緩撤了回來,但刀尖依舊對著餘競瑤的後腰。
餘競瑤可算能喘口氣了,她微微回頭,神眼一瞥,愣了住。好麵熟的一張臉。這男子年紀不過五十,麵容儒雅俊秀,美髯長須,雖衣著粗製,臉色憔悴了些,但看得出,是個富貴之人。
“我可識得先生?”
“當然,家妹可是王妃和寧王的媒人。”男子笑容陰測。
居然是曾經的國舅,他當初為太子和皇後傳遞書信,被革職抄家,若非皇帝對皇後留情,沒斷了她一族,不然他早就命喪黃泉了。自從那以後,再沒了皇後家人的消息,竟不知他落魄至此。想來也是,國舅原本就不學無術,仗著身份混跡顯貴中,作威作福,標準的紈絝,遭遇此難,真想象不出他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明白了,先生是來尋仇的,可這仇是不是尋錯人了?”餘競瑤淡然道。
國舅冷笑,甚是涼苦。“若不是寧王讓我勸皇後給太子書信勸慰,他何來的機會陷害我陳氏一族。”
“寧王勸你?”餘競瑤詫異。
“對,當初太子被貶回封地,寧王尋上門來,說是太子鬱鬱寡歡,心存絕念,讓皇後去信安撫一番。我聽信了他的話,告之皇後,便暗中替她與太子書信。怎知這都是寧王的計,他就是想要我陳氏一族萬劫不複!”
話越說越憤,刀尖抵緊了餘競瑤的腰,她不由得身子一直,僵得一動不敢動,手托緊了小腹。“是太子和皇後圖謀不軌,怎能怨寧王呢。”
“何來的圖謀不軌?”他激動得嗓音都變了調,刀用力一頂,餘競瑤感覺後腰上衣服被刺破了,尖銳的刀劍抵到了皮膚,有點疼,應該是流血了。“信是我傳的,我會不知道寫了什麽?無非都是勸慰的話,哪裏來的圖謀,哪裏來的廢立!不是他栽贓陷害又是什麽!”
餘競瑤想動又不敢動。按理來說,二人已經僵持有一陣了,可住持大師一直沒有出現,她隱隱覺得,門外應該已經猜到了禪房中存在危險,之所以沒動靜,應該是怕國舅一時衝動,傷了自己。所以她現在能做的,便是盡量拖延時間。
“也許是個誤會……”餘競瑤話沒說完,被他打斷了。“還想替他開脫。我兒隨太子流放而亡,我夫人投井自盡,家破人亡,家破人亡啊!”他全然沒了理智,仰天長笑起來,刀不自覺地離開了餘競瑤。她趁這空檔悄悄挪了挪,卻被他察覺,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將她按在了地上,舉刀相向。
“他讓我一無所有,我也讓他失去一切!”說著便對著她的心口,刺了下來。
餘競瑤再沒法鎮定了,冷汗頓生,驚叫著閉上了雙目。可等了半晌,什麽感覺都沒有,她緩緩睜開眼,見到的卻是一張驚慌失措的臉。國舅瞪大的雙眸,滿是惶惶,目光遊離,臉色蒼白得可怕,驚懼不減刀下之人。他又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額角的汗沿著青筋流下,已經點到了衣襟的刀抖了起來。
他還是怯懦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他有花天酒地的能耐,卻沒有殺人害命的勇氣,他下不去手。二人對視,國舅見不得她眼中閃著的淚,這是一條人命啊……他刀尖懸在那僵了住,猶豫著。
就在此刻,呼的一聲,窗口又是一個黑衣閃入,目標準確,直直地撞向了國舅,國舅猝不及防,匕首落地,被撞離了餘競瑤。而那人雙手撐地,單膝而跪,餘競瑤看清了,是林校尉。
林川顧不得護餘競瑤,直奔國舅而去。霽顏剛要去攙扶王妃,“嘭”的一聲,門被踹開了,沈彥欽一步踏了進來。
“競瑤!”見撐在地上的餘競瑤,他緊張地大呼了一聲,衝了過去,目光惶恐地在她身上打量著,驚得一身冷汗。“你沒事吧?”他疼惜地問道。
“我沒事。”餘競瑤撫著自己的肚子長舒了口氣。
此刻,林川已經將國舅擒了住,反扣著他的雙手將他按在地上。沈彥欽攬著餘競瑤的腰把她扶了起來,安撫了幾句,交給了霽顏,讓她帶王妃出去,自己則走到了國舅的麵前。國舅趴在地上,眼前隻看到了一雙纖塵不染的皂靴。
“沈彥欽!你不得好死!”國舅扭動著,破口大罵。
沈彥欽冷哼一聲,本還想駁斥他,隻覺得手中異樣,抬手便見到了掌心的血跡,他驚恐地看了看地上沾著血跡的刀尖,又回頭看了看正走到了門口的餘競瑤。她後腰的地方,月白的錦衫透著血紅。
沈彥欽望著那血跡,眼神驟然一縮,怒火登時燃了上來,紅著眼,一張俊朗的臉卻青得可怕。他連頭都沒回,手起手落,隨著一聲慘叫,林川掛在腰間的佩刀已牢牢地釘在了地上,穿透了國舅的胸腔!
餘競瑤聽到這一聲慘叫,猛然回頭,一張口鼻流血猙獰可怖的臉閃過,隨即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肚子越來越痛,一陣一陣地緊縮,身體的顛簸讓餘競瑤更是不舒服,她努力想從昏迷中醒來,可如何都掙不開眼睛,眉頭緊擰,感覺體內有東西在流失,曾經掉入蓮池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兩腿冰涼,下裳都濕透了。
“殿下……”餘競瑤聲音微弱,沈彥欽抱著她,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不停地試著她額頭的溫度。聲音顫抖道,“我在,競瑤,我在。再挺一會,到家了,馬上就到家了。”
“我……我怕是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本來還沒完事,但是著急,所以先發出來一部分了。後續正在寫,預計淩晨就能發出來了,不要著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