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漢宮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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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帶著寧王一走,餘競瑤還沒擔心, 倒是主位上的貴妃神色緊張起來, 她頻頻望向泰然處之的寧王妃,最後忍不住, 也把她召喚了出去。

    餘競瑤隨貴妃賞著花, 心裏念著錢嬤嬤的事, 麵上又不能表現出來。

    “聽聞競瑤這胎極是凶險,苦了你了。”貴妃瞥視著餘競瑤道。

    餘競瑤淡淡一笑, “嗯,不過好在福祉保佑,我們母子平安。”說著,接過下人遞來的茱萸香囊掛在了身上。

    見她並無他樣,貴妃覺得,她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吧。前幾日聽聞錢嬤嬤回鄉死在了城外,那時她還在坐月子,應該是不知曉的。死了好, 死了就真真是死無對證了。貴妃笑了笑,伸手摘了一朵鵝黃小菊,拉過寧王妃, 把花插在了她的耳鬢。人麵菊花, 清新淡雅, 餘競瑤微微一笑,更是明豔無比。

    “你小時候就喜歡簪花,天生麗質, 人比花嬌。”貴妃道。餘競瑤笑著搖了搖頭,“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如今為人妻母了,總覺得不應齡。”

    “哪裏的話,即便為妻為母,你在姑母眼中也是個孩子。”貴妃牽起了餘競瑤的手。貴妃的手柔軟豐嫩,保養得極好,不似年長人的手,隻是微涼,手心冒了些黏濡的汗,她是在緊張嗎?

    “小時候你母親帶你入宮,怯生生的,唯獨見了我就眯著眼嬉笑盈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後來你越長越標致,才十歲就瞧出來是個美人胚子,那時候真想把你留在身邊,怎奈你偏偏念著陸勉,睿王又惦記著幼筠,這事也隻能作罷。可誰想到,終了你竟嫁給了寧王……”

    貴妃一副惋惜的模樣,餘競瑤沒應,這些事她又不記得,隻能陪著她笑了笑。煽情了好些,見她情緒依舊沒多大波瀾,貴妃神色一轉,故作輕鬆問道,“陛下也不知尋寧王何事,你可曾聽寧王說了什麽?”

    “沒有。”餘競瑤應道,“今兒一早便來了,也沒聽他說什麽。”

    貴妃目光狡黠地瞥著她,“那首《漢宮秋月》可是他準備的?”

    餘競瑤不解,眼神困惑地望著貴妃,好似不知道她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這曲樂不都應是鴻臚寺籌備的嗎?”瞧她是真的不知,貴妃問道,“你可知這曲的由來?”

    餘競瑤搖頭,貴妃便把陳皇後和皇帝的事情講給了她聽。如此一來,餘競瑤倒是明白為何方才曲子一響,滿堂沉重,皇帝喚走了沈彥欽莫不是因為這個。若是如此,貴妃又急個什麽勁兒呢。

    從皇帝離開,雖在極力掩飾,但餘競瑤還是看得出她的不安,又和自己莫名其妙地敘舊拉近感情,為的也是打聽這其中的事,她到底緊張的是什麽,沈彥欽又出了什麽事,難道都和皇後有關?

    “聽說你早產是因為在慈恩寺受了驚嚇,是曾經的國舅挾持了你,好生驚險啊!那他可和你說了什麽?”

    看來這事確實和皇後有關了,貴妃一定有秘密。“我那日都被嚇得魂飛天外了,哪裏還顧得及聽,隻道他要找寧王尋仇,不過好在寧王來的及時,把我從他刀下救了下來。”

    “那就沒說些其他的?競瑤啊,我們可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你可一定要告訴姑母,這畢竟關係到咱們餘家。”貴妃拉著餘競瑤的手越來越緊。

    餘競瑤笑著歎了一聲,“瞧姑母說的,您是我親姑母,我有話會不跟您說嘛!”說著,她反抓住貴妃的手,疑惑道,“可這陳氏的事,與我們餘家有什麽關係啊?”

    這一問,貴妃神情頓了住,隨即鬆開了她的手,移了目光望著遠方,冷麵霜眉若有所思。隨即看都沒看身邊的餘競瑤一眼,冷冰冰地道了句,“回殿堂吧。”便走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餘競瑤更是肯定,皇後和國舅的事,一定與她有關。當初發現皇後和翌王通信的,不也是她嗎?

    “你是說翌王和陳皇後是被冤枉的?”皇帝的手撐在高幾上,望著沈彥欽問道。

    “不能肯定,但確實有很多疑點。”沈彥欽凝眉回應,“若非有冤情,何故陳氏不惜冒死欲害王妃,曾經領命去賜死陳皇後的人是我,我能理解他對我的怨恨。隻是今兒這事細想起來,確實有很多蹊蹺之處。”

    “說說。”皇帝繞到高幾後坐了下來,皺眉仔細聽著。

    沈彥欽走到離高幾兩步遠的地方,穩了住,道,“當初我去奉命去華穆宮時,陳皇後大喚冤枉,將死之人,不見一絲的悔恨,不是執迷不悟便是本就有冤。再說書信的事,我前兩日打聽過才知,當初搜出來的書信,隻有一封內容是籌劃謀逆,其它均無異常。此等大逆之事,應是蓄謀已久,怎能隻有一封信呢?若是都銷毀了,為何偏偏這一封沒有銷毀。”

    “嗯。”皇帝望著眼前的硯石,緩緩點了點頭。

    “這隻是兒臣的猜想罷了。”

    “猜想?”皇帝冷笑,“若是猜想,你會費心思讓朕聽這首《漢宮秋月》。”這曲子一響,皇帝就猜出是有人故意為之了,滿堂人掃一遍,除了這個寧王,沒人敢再提曾經的皇後。

    沈彥欽不慌,垂目恭謹道,“九九重陽,闔家團圓,登高避災。往年都是陳皇後籌備的,陛下與陳皇後之間的夫妻之情朝臣百姓不知,為人子豈會不知。其實父皇一直都未曾放下過這份情義。”

    沈彥欽這話說的沒錯,沈程明還是皇子的時候陳氏便嫁與他,一路風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感不是說抹便能抹掉的。即便兩人吵過,鬧過,她大逆不道過,人沒了,反倒念的都是她過去的好,不然他也不會免去她罪身,以妃禮下葬。

    “既然你這麽肯定其中的冤情,你可知幕後之人是誰?”

    “兒臣不知。”

    “不知?”皇帝盯著默立的沈彥欽,“那此事交於你辦如何?”

    沈彥欽施禮,鎮定道,“兒臣不敢接此案。”

    皇帝撫案大笑起來,可這笑聲甚是讓人心悚。“不敢,好一個不敢,你這一個不敢便把這幕後之人給交代了。”這人非皇室莫屬了。倒也是,能與陳皇後牽扯到利益的,也隻能是皇室的人。皇帝心寒,這就叫因果輪回,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早晚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退下吧!”

    沈彥欽退出偏殿時,正殿的歌舞已停,但眾人依舊守在原位沒敢動。他回到原位,見到餘競瑤握著她的手,淡淡一笑,示意她無事,便不再言語其他。貴妃目光始終未離他身,幾次開口卻終沒問出來。她不開口,自然沒人敢詢問。不多時,皇帝也回來了,筵席繼續,不過此刻的人各懷心思,興致也不似之前那麽高了。

    傍晚回到寧王府,餘競瑤把寶兒接了來,寶兒貼在母親懷裏很開心,餘競瑤逗了他一陣便給他喂了奶。攢了一日,寶兒吃了個飽,便乖乖睡了。

    小東西睡下了,沈彥欽也從沐室歸來,她幫他把頭發束起,提道了今日的事。

    “你隨陛下去了偏殿,貴妃便問了我很多的話。”

    “問你什麽了?”沈彥欽握住了頭頂妻子的手問道。

    餘競瑤把束好的發帶攏了攏道,“問那《漢宮秋月》可是你有意給陛下聽的,還有國舅的事。”

    沈彥欽沉默了一會,拉著她的手坐在了床榻上,澄淨的雙眸盯著她,嗓音低沉道,“你還記得曾經我問過你,若是我做了讓你傷心的事,你能理解我嗎?今兒我再問一次,行嗎?”

    她似乎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麽,笑了笑,“我還是那句話,能理解。”

    他釋然地點頭,便把今日在偏殿和皇帝說過的話告訴給了妻子,餘競瑤安安靜靜地聽著,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所以說,皇後是被貴妃陷害的?”

    沈彥欽肯定地點頭,“除了我,也隻有她會做這事了。”

    “除了你?”餘競瑤反問道,“這事你也逃不了幹係吧,你若不讓國舅勸皇後和翌王通信,貴妃怎得機會下手?其實你一開始就知道皇後是被冤的吧,但是你也沒阻止過。”

    沈彥欽聞言,無奈笑了笑,甚是涼苦,“我若不如此,以皇帝對皇後多年的情分,他是下不了決心的。”

    皇帝對皇後是有情的,他人看來感慨。但沈彥欽看來是何等的痛心,今日在他麵前,皇帝提及與皇後的夫妻之情時,可曾考慮過這個兒子的感受,可想過他的母親蕭氏,如此比較,還真是冷酷至極。

    餘競瑤感覺得到他的恨,皇後和太子是罪有應得,即便剝去圖謀廢立的罪名,她們犯下的錯就少嗎?沈彥欽心狠,這她一早就知道的,她沒把他當做聖人來待,他有發泄憤恨的權利,她也知道他做事有他的原則。

    “我明白,我不是要指責你,不管你做什麽事我都默默站在你身邊的。”他是她的夫君,她若都不理解他還要誰來理解。

    沈彥欽摸了摸餘競瑤圓潤的臉頰,收了笑意,劍眉微聳,不安道,“貴妃的事,你怨不怨我?”

    “我為何要怨你,這是她的錯,她必須要來承擔。”若是因為貴妃而擔憂自己,那真的是沒必要,她都不曾把自己當親人,自己為何還要考慮她。

    “隻是,這事許會影響到晉國公。”沈彥欽憂慮更深,“畢竟都是你的家人。”

    “嗯。這個我知道。”餘競瑤看了看寶兒,幽聲道,“我所期望的,也不過是你能保全我一家人的性命,至於權勢富貴,我不敢奢求那麽多。畢竟先放手的是殿下你,我感激你還來不及……”

    話沒說完,沈彥欽一把攬過了妻子,把她擁在了懷裏。雙臂環緊,想要把她和自己融為一體似的,“你放心,我不會傷害晉國公的,為了你也不會的。”

    抱了許久,他仍不肯撒手。“殿下,我都喘不過氣來了。”

    餘競瑤想去推他,他卻突然一笑,提著她的腰將她壓在了床上,四目相對,還是往昔炙熱溫情的眼神,此刻帶著份灼然的渴望,看得餘競瑤頓時臉一紅。

    “殿下,我……”

    “別說話。”沈彥欽吻了下來,帶著侵略撬開了她的貝齒,輾轉汲取,她連呼吸都被他掠去了,這回是真的要窒息了。目眩頭暈,神迷意亂,她知道他想自己許久了,於是手臂順從地挽攀上了他的肩,回應他。

    得了許可,他更是肆意起來,滾燙的手掌在她滑膩的皮膚上劃著,讓她想起了他書畫時的筆鋒,明明是雅致的事,偏偏和這想到一起,腦子真是混了。

    衣衫層層剝開,她身上奶香越來越清晰,帶著誘惑,怎麽嗅都不夠。唇角,臉頰,頸脖,鎖骨……沈彥欽的吻逐漸向下移,到了胸前的頂端,含了住。她下意識地嚶了一聲。

    “不行。”低頭看著剛剛被她挽起的發髻正伏在胸前,她想要撐開她,但身子軟得一絲力氣都使不出。那裏不行,那裏不是他的……

    若是不是有了寶兒,她哪都是自己的,沈彥欽可不甘心,寶兒行,他就不行嗎。他懲罰似的輕咬著,禁不住這般撩撥,她隱忍著哼了一哼。

    好似被父母親的動作吵到了,寶兒動了動,憋著一口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平日裏不喜哭,這一哭讓餘競瑤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力,一把推開了壓在上麵的沈彥欽,翻身貼到了寶兒身邊,哄了起來。

    寶兒眼睛沒睜,嗅到了母親的味道,小鼻子朝著她身上拱了一拱,碰到了母親未籠衣衫的胸前,一口叼了住,吃起奶來。

    坐在一旁的沈彥欽真是欲哭無淚啊,自己敗得慘不忍睹。從今兒往後,自己是再難獨享了。他一歪身躺在了她的身後,把頭埋在她香甜的頸窩磨蹭,貼著她的耳後語氣淡淡道,“明個把他送到乳母那吧,你太寵著他了。”

    餘競瑤無語,不寵著他,要寵著你嗎?還沒見過和繈褓裏的孩子爭寵的。她笑著,回頭親了他一下,哄著道,“再等等,等他大一些的吧。”

    說著,想到了生產時他說過的話,反問道,“你不是說,生下來是我的事,養他是你的事嗎?這就不想管他了?”

    “管,我幾時說過不管了,如今他還小,等他大了,我便教他寫字,他若再纏著你,我就罰他抄《論語》,《孟子》……不成還有《史記》。”沈彥欽說得是一本正經,餘競瑤聳了聳肩趕他下去。“你這哪裏是管啊,分明就是報複嗎。”

    “誰說的,我這不是為了他好?”說罷,瞧著寶兒不知覺中又睡了去,他驀地把妻子拉了回來。餘競瑤伸手去夠孩子,他卻一把握住她的手撐在頭頂。“先就要教他獨立,男孩總不能太依賴父母了。”

    不依賴父母,他才多大呀!餘競瑤無奈,突然想起了什麽。“陛下可是給寶兒起了名字?”

    沈彥欽頓了住,望著餘競瑤,嗯了一聲。

    “我覺得‘嶼兒’挺好的,畢竟是陛下取的,聖意……”話還沒說完,沈彥欽把這尾音都吞沒進了綿長的吻裏,餘競瑤再次淪陷,今兒,他是無論如何都必須得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餘競瑤表示,對父子倆的磨合期她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