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添人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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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競瑤匆匆備好了東西,在沈彥欽的陪伴下去了將軍府。到達的時候都快晌午了, 她一進門, 就瞧見喜笑的哥哥,趕忙恭喜, 問道, “兒子還是女兒?”
餘靖添剛要應聲, 見沈彥欽跟在妹妹身後入了正堂,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二人對視,神情冷淡至極。沉寂片刻,沈彥欽含笑收回了目光,道了一聲賀。不過餘靖添好似並不領情,對著妹妹,輕聲道了一句,“是女兒。”於是淡笑,指了指內室, “去看看吧,母親也在。”
餘競瑤點了點頭,眼神遲疑地從哥哥身上轉向了沈彥欽, 沈彥欽朝她微微一笑, 示意無事, 她便隨著小婢去內室了。
蔣卿筠躺在床上,瞧她的樣子,精神很好。見了餘競瑤她眼神頓時就亮了, 可轉瞬又怨怨地瞟著她,打趣道:“你好不準啊,還道我是兒子,你看,果真是女兒吧,你可要賠我。”
這一語,讓餘競瑤和晉國公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見母親並不在意這胎是男是女,餘競瑤寬心了。倒也是,蔣卿筠還年輕,往後日子長著,還怕生不出小將軍來。
“女兒不好嗎?你若是不想要,我可抱走了。”餘競瑤說著,坐在了母親身邊,打量著她懷裏的小侄女。足月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寶兒生下來的時候瘦到不行,這孩子卻胖嘟嘟的,細眼薄唇,小巧的鼻子挺立,一眼就知道必是個美胚子。
蔣卿筠也看著女兒,笑道,“那可不行,我可誰都舍不得給。”
“舍不得也要舍得,早晚都是我家的。”餘競瑤笑著看了下人一眼,隨行的小婢把賀生禮帶了進來,餘競瑤挑了一對小金釧子塞進了孩子繈褓的夾層裏。“這是定禮,往後可好要好生給我養著,這是我未來兒媳。”
滿室的人都跟著笑了,母親指著餘競瑤笑嗔道,“你呀,這就給寶兒惦記上了。也得看人家姑娘願不願意嫁!”
這話怎麽聽都像在說自己,餘競瑤撇了撇嘴,岔開了話。“我家寶兒哪不好了,母親可不能偏心啊,有了孫女不要外孫了。”說著坐到了蔣卿筠床邊的小凳上。
晉國公夫人笑著無奈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孫女,任她們兩個去聊了。
聽蔣卿筠說生孩子著實不易,不過和餘競瑤比起來,她倒是順利多了。昨個晌午用了午膳便覺得肚子隱隱疼了起來,不算嚴重,便也沒當回事,過了一個辰時越疼越緊,府上的嬤嬤就料到她是要生了,一直折騰到掛了亥時的牌子,這小東西才算出來了。怕擾了大家休息,她才讓餘靖添一早遣人通知的各府。
“哥哥可喜歡?”餘競瑤問道。
“看你問的,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喜歡。”母親回了一句,“寧王不喜歡寶兒?”
餘競瑤真想告訴母親,“這可不好說啊。”心裏想想覺得好笑,便給蔣卿筠掖了掖被角,道,“父女感情總是要比父子好。”她和晉國公不就是嗎,還有自己曾經的父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小情人。
“嗯,說出來你許都不信,將軍昨個守著她看了一夜,她一哭,他就緊張得不得了。瞧他是個武人,心可細著呢。”蔣卿筠一臉的幸福,眼神都溢著滿足。
餘競瑤心裏歎了聲,想到沈彥欽,她隻覺得自己生錯了,就應該生個女兒的嗎。看他還好不好說那些讓寶兒“獨立”的話。
“那哥哥這回可是有的忙了。”餘競瑤歡喜道。
蔣卿筠點了點頭,抿唇笑了,“將軍說他向陛下告了假,要多陪我和孩子,府衙也不去了。”
當初沈彥欽陪自己坐了個月子是因為寶兒身子弱,怕他熬不過去,哥哥居然也告了假,看來當真是重視女兒啊,餘競瑤想誇他一句,卻見母親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隨即扭過頭把孩子給了乳母了,半晌也沒轉過頭來。
這不得不讓餘競瑤生了疑心,母親好似有事在瞞著嫂嫂。
三人聊了一會,擔心蔣卿筠太累,囑咐她多休息,好生養著,餘競瑤和母親退出了內室。走到了通往正堂的遊廊裏,餘競瑤扯住了母親的衣袖,麵色沉靜地問道,“兄長可是出了什麽事。”
晉國公夫人默然歎了一聲,回頭看看來的方向,拉著她去了花廳裏。握著她的手道,“你嫂嫂月子裏,可不能讓她憂心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可是因為出征西北的事?”餘競瑤覺得不能再是其它了。
母親點了點頭,語氣悵然解釋,“我也是昨個聽你父親說的,聽說西北那戰失禮是因為你哥哥,具體我不懂,但皇帝大怒,降了他的職不說,罰他閉關反省,隻怕這半年他都入不得朝了。”
“真的是他的錯……”餘競瑤喃喃著。她不驚訝兄長所為,出征前她就意料到了,隻是皇帝是如何知道的,當初隻有沈彥欽和餘靖添兩人,下屬是不能妄言的,難不成是他說的。
“哎,你父親昨個也很氣憤,一個勁兒地怨你哥哥糊塗。”母親歎道。
餘競瑤回過神來,“這是確實是兄長做的不對,父親罵他糊塗也不冤。隻怕哥哥也是為人利用,他心思純善,除了為國征戰,哪裏還有其它想法。”
“被人利用?誰利用他?”母親追問道。
還能有誰,自然是睿王,他是想拿他這位表兄當劍去刺沈彥欽,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了餘靖添不說,也讓他自己失去了這條臂膀。
“哥哥不入朝也好,免得是非多。”餘競瑤勸了母親一句,便挽著她去了正堂。
正堂裏,餘靖添早甩下沈彥欽回了書房,隻留他一人獨自品著冷茶等著妻子。見妻子和嶽母同歸,向嶽母施禮,便讓下人通報一聲,他們告辭了。
晉國公夫人和他二人一個向南一個向北,分道回府了。
馬車上,餘競瑤問起了餘靖添的事。沈彥欽便把一切都告訴給了她。二人到了西北,製定奪取瓜州的計劃,沈彥欽的隊伍從南城門先行衝鋒與吐蕃對抗,餘靖添帶兵從東西兩側入,打算來一招聲東擊西。可沈彥欽眼看著寡不敵眾,節節退敗,餘靖添的軍隊就是不動,最後沈彥欽損失慘被吐蕃追回來的時候,他隻是接迎了一下,言道這計劃有漏洞,所以臨時改了戰略。
“這分明就是故意的啊,箭在弦上,豈有不發的。他這就是要害你入險境啊。”餘競瑤咬著牙,怒其不爭道。
沈彥欽笑了笑,“他倒也沒想置我於死地,不然不會出兵接迎我。”
“其實他心沒那麽狠,他隻是聽了睿王的話。”餘競瑤歎道,“不過他畢竟是錯了,陛下懲罰他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你哥哥是個忠義之士,耿直純正,我不會怪他的。”
餘競瑤點頭,若有所思,續問道,“那陛下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是殿下上報的?”
“不是。是我二人出發時,皇帝就一直派人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他都清楚。”沈彥欽沉靜道。
“皇帝為何如此?”
餘競瑤不明白,沈彥欽握著她的手,考慮了片刻,慎重道,“皇帝讓你哥哥出征,是有目的的,從一開始他就料到了你哥哥會不配合,其實這是個陷阱,為的就是削他的兵權。”見她震驚不已,沈彥欽繼續解釋,“這不難理解,靖國公和鎮軍將軍,父子二人,掌握了京城大半的兵權,他不得不有所忌憚。”
餘競瑤明白為什麽前線失利的消息一傳來,皇帝立刻派兵支援了,原來他早就料到了。“即便如此,他就要拿邊疆做賭注嗎?為了削餘氏的兵權,他就不怕瓜州不保,吐蕃南下嗎?”他就不怕因為二人心不齊,他這個兒子都回不來嗎?
“比起邊疆,皇位穩固更重要。”沈彥欽麵色清冷,低沉著嗓子道。
真是荒唐,勇將陣亡,邊疆淪陷,國土被侵占,國都不能稱之為國了,他這個皇位保得還有什麽意義。以往在書上每每讀到這些她都不以為然,如今切身經曆了,才知道有多讓人痛恨。皇帝永遠是自私的,皇權隻為他一人服務,為了這所謂的權利,他寧可犧牲黎民百姓,寧可失地辱國。
餘競瑤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歎出,想要內心的濁氣統統吐出。她抬頭盯著沈彥欽,清亮的眸子透著凜凜之光,她反抓緊了他的手,堅定道,“你若做了皇帝,一定不能辜負蒼生。”
妻子的一字一字地敲入了沈彥欽的心,他胸口燃了一團火,熊熊獵獵,讓血液都沸騰起來。他明白了自己對她為何陷入如此之深,這姑娘不僅處處給他驚喜,更是他精神的引領。她讓自己認清了仇恨,把自己從陰暗中拉了出來,也讓他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所在。做皇帝,是他複仇的途徑,但他不能因此辜負天下蒼生。
良妻易得,知音難覓,精神的契合更是曠世難尋,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沈彥欽把餘競瑤緊緊地抱在了懷裏,好似擁著的是整個天下。
……
睿王這一招敗了,但他不能放棄,眼看著漸漸處於劣勢,他不得不令尋它法。雖在給貴妃守喪,但和黨羽之間是明來暗往,目的隻有一個,尋找寧王的破綻。
去年睿王本做好迎娶楚幼筠的準備,然貴妃的離世打破了計劃,他要守喪,這婚事不得不往後推。貴妃一去,未婚的她不能留在睿王府,隻得懷揣著愁怨又回到了自己那個落魄的家,好在睿王對她是一往情深,答應她過了守製,他一日都不等便迎她入門為妃。
自己都十七了,楚幼筠再怨又能如何,她身上烙下了睿王的標記,也隻能耐著性子等了。
同樣是守製,有人再不願等,好歹有個誓言;可有人心甘情願去等,最後卻等來了一場空。
餘競瑤做夢都沒想到,居然餘沛瑤也會有主動來寧王府的一日。到現在她對自己的怨也沒解開過,想必若不是有了麻煩,是不會登門的。
“你能來看姐姐,姐姐很欣慰。”餘競瑤說的是真心話,管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麻煩,她能想到自己,就很滿足了。好歹是至親姐妹。
餘沛瑤愣了半晌也沒吱聲,這性子也是夠拗了。她眼睛始終盯著寶兒,看他扶著小幾站了起來向前挪著,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她抿唇笑了笑。走到了小幾盡頭,寶兒來不及轉身,手沒了支撐眼看著要摔倒,她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懷裏,逗著她。
沛瑤雖和姐姐有怨,可對寶兒很疼愛。寶兒也喜歡自己的小姨,許是因為她長得很像母親吧。沛瑤拿過了一塊鬆子糖遞給了他,他咧著嘴笑了,伸手去抓。卻被餘競瑤止住了。
“別給他吃了,他還太小。”餘競瑤看了霽顏一眼,霽顏會意,接過寶兒給乳母送去了。
寶兒一走,餘沛瑤本還掛著笑的臉冷了下來,擰著眉又沉默了半晌。餘競瑤知道她的脾氣,自己說什麽她都抵觸。所以也不急,陪她坐著,靜靜地等。
來都來,總是這麽僵著也不行。餘沛瑤終於耐不住了,眼皮輕挑,時不時地撩起,瞥著姐姐。最後心一沉,開口了。
“姐姐,你幫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