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從筠正在和韓琦與阿商討談論方家票號的事的時候，陳老板那一邊，也派出了楊護衛聯係了蔣邃。

    楊護衛到的時候，那間外麵看去平平無，隻是一個普通民宅的宅子裏已經坐了蔣邃和沈叔，兩個人隻沉悶的喝著酒，一句話也不說。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連張管事和楊玉也沒有跟。

    至於暗處是否還有隱衛不得而知了。

    楊護衛推門入內，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沈叔，而非蔣邃，兩隻虎眼一瞪，興奮之情言溢於表，前便先大大的給了沈叔一個熊抱，大力的拍著他的肩膀：“沈校尉，好久不見啊！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你。”

    麵色冷漠的沈叔也難得露出了笑容，回了一句：“楊校尉。”

    他說道：“你在七寶坊一切順利吧。”

    楊護衛哈哈大笑，見到老熟人了，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順利，我當著陳老板兒子的護衛，平時再盯著七寶坊，也沒有什麽大事，清閑得很！唉，要說辛苦，還是沈校尉你辛苦了！”

    最後一句話，說得酸溜溜的。

    論在定威大將軍麵前的親近遠疏程度，他隻能說是沈將軍手下的將士，而沈校尉，卻是實打實的心腹。要知道，沈校尉原本可並不是姓沈的，他之前的經曆軍的人並不是特別了解，隻知道沈校尉是入了沈將軍的家門，跟著沈將軍姓的，眾人不禁有些啞然。

    ——這算是賣身為奴了吧。

    辦事吩咐人的時候，能者多勞，沈校尉被吩咐去辦的事情，自然要他做的事情重要很多，也危險很多。

    楊護衛滿腔的戰場的心，結果卻被這麽閑置了，心裏不是不憋屈的。

    沈叔忍不住揚了揚眉眼，展眉一笑，“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可別露出這副模樣，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楊護衛一個粗魯武夫般的大漢，露出這副酸不溜秋的樣子，著實引人發笑。

    楊護衛摸了摸腦門，“嘿嘿”一笑。

    雖然這些話楊護衛從來都沒有、也不會說出來，但沈叔是什麽人，跟在沈將軍身邊的得力心腹會沒有這點兒眼色？

    他眉頭抬了抬，剛露出一個話音，沈叔大概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怎麽想的了。心裏並沒有覺得被冒犯了而生氣的感覺，而是十分感動。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楊護衛的肩膀，仿佛力氣不大不能完全展露出自己激烈跌宕的心情似的。

    “你這話也說茬了，陳老板這一節可是至關重要的。哪怕如今已經沒有做那件事了，那件事也絕對不能泄露出來。讓你看著陳老板，也是孝王爺和將軍都十分信任你，才會讓你做這件事的。”沈叔說道，“你怎麽說也是楊家的人，可也算是孝王爺的親戚，不信誰也不可能不信你啊！”

    楊護衛這才正眼看向了孝親王。

    蔣邃單手端著酒杯笑道：“雖然我與楊家有親，楊校尉的侄子楊玉現在更是我的親信心腹，不過楊校尉可是滿腦滿心滿眼全都是沈將軍。這不……這會兒才看見我呢！”

    說著便一臉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

    三個人打完了招呼敘完了舊，互相聯絡了一番感動，便齊齊坐下來喝酒。男人嘛，了桌先和三大碗酒，便是初次見麵也能混熟了，更何況在場的三個人彼此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楊校尉出身楊家，楊家和孝王太妃的娘家蔣家有親戚關係——之前提及過，蔣家能在京城立足，和方家齊頭並進，甚至是越過方家票號一頭的主要原因，便是蔣家有著龐大的姻親。

    蔣家的親戚在皇室、權貴、朝臣、商行都有，蔣邃的母親孝王太妃不過是蔣家所有出嫁的女兒之，身份最為尊貴的一個。

    不過雖說蔣邃和楊家的親戚關係是通過蔣家才搭的線，但蔣邃對自己正兒八經的外家蔣家卻並不是十分感興趣，總是冷冷淡淡的，不太熱情；反倒和楊家的人來往很是密切。

    也許是蔣家的人貪心不足，太過得寸進尺，而楊家的人識情知趣吧。

    楊家同樣也是朝權貴大家族，很懂蔣邃心裏的想法。和孝親王府的往來都是你來我往，會借著孝親王府占一些便宜，但絕對不會太過分，之後還會回報。所以蔣邃才會將楊家嫡係子嗣楊玉放在自己身邊，當做心腹委以重任。

    楊玉是楊家這一代裏，承擔著連接孝親王府和楊家親密關係往來的重要紐帶。

    如果說楊玉是蔣邃和楊家故意為之的，那麽同樣作為楊家和沈家軍與蔣邃聯盟的重要紐帶，則是無意而為之的了。

    楊校尉早年從軍，進入了沈家軍，隱瞞身份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軍功步步高升——當然也得虧是跟了一個好將軍，不會搶屬下的功勞，凡是公平公正相待。

    等到後來，才發現看著粗俗得跟個苦出身似的楊校尉竟然也是出身不凡，還是大家族裏的公子哥。

    待沈將軍和蔣邃聯手時，楊校尉作為是和蔣邃有著親密聯係的楊家的人，又是對沈將軍忠心耿耿，十分敬仰佩服沈將軍的屬下，便被挑了出來。

    而沈老板的七寶坊是個轉站，是沈將軍和蔣邃聯手一起做的。

    ……

    楊護衛覺得會在這裏見到沈叔讓他驚訝，是因為一直負責在沈將軍和孝親王府之互相傳消息的人是他——現在又多了一個七寶坊，他雖然知道不可能負責為兩方之間聯絡的人隻有他一個人，但他也沒有想到，沈叔竟然也與孝王爺有直接的聯係。

    這讓他不得不對自己的地位感到岌岌可危。

    三個人酒都喝了一壇子了，畢竟三個人不是真的跑這裏來聯絡感情的，還是有正事要談，之後便沒有再繼續。

    楊護衛偷偷看了沈叔好幾眼，沈叔穩如泰山的坐在原處動也不動，他不由暗暗皺起了眉頭。

    這是陳老板讓他交給孝王爺的信，雖然沈叔也都是自己人，還是沈將軍的心腹，但也不能代表有些事他可以知道。楊護衛暗有些著急了，他約孝王爺出來見一次麵也不容易，現在不給，短時間之內也不方便再約他出來會談了。

    事後再拖其他人轉交給孝王爺，楊護衛更不會放心。

    正當他左右為難之時，蔣邃淡淡笑道：“楊校尉有什麽話想說的，直說便是，這裏沒有外人。”

    這可是蔣邃親自開口說的話！

    楊護衛也不為難磨蹭了，直接了當的將陳老板讓自己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蔣邃，連方從筠和陳老板當時密談的情形、甚至語氣都一一詳細的描述了出來。

    如果方從筠在此處的話，一定會大驚失色。

    “聽方姑娘說，她有消息，知道明州方家的最新情況，方家庶出的二小姐方從雲和方家族長的二兒子方從本來鬥得如火如荼不分下，奈何方二小姐身後還有婆家林家的幫忙，最後方從不敵方二小姐，方家票號悉數進了方二小姐的手。”

    “不過算如此，方家票號經過這麽一折騰，也元氣大傷。此時，便是對方家票號下手的最好時機。而且，她手下還有兩位方家票號的人。其一位曾經在方家票號做了幾十年，十分清楚方家票號的生意各項關鍵處——”

    “不過這個人究竟是誰，方姑娘並不願意說出來，所以陳老板表示保留意見，有待確認。”

    蔣邃低低的笑出了聲：“她的確有這個人，這個是真的，你回去轉告陳老板，叫他在這一點可以放心。”

    楊護衛眼飛快的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又立馬想到了方姑娘和眼前這人的關係，然後恭敬應“是”。

    蔣邃玩味的笑著，那個人是誰蔣邃自然再清楚不過了，不是韓老和韓琦祖孫倆嗎？沒想到她竟然把韓老當成殺手鐧拿出來用，也不知道韓老自個兒知不知道自己被她這麽利用了。

    不過更令他覺得驚訝的是，沒想到，當初的一句戲言，竟然真的成真了。

    她，怕是會真的要取代方家票號了。

    蔣邃出著神，這一幕落入楊護衛眼，眸色暗了暗。他以為孝王爺知道這件事後，會十分關係方家的產業，會過問方三少爺的情況，會想法子如何借方姑娘的手保住方家票號，日後讓她將這一切吐出來，結果沒想到……

    楊護衛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不是聽說，曾經孝王爺險些與方家大小姐定了親事嗎？

    果然是人走茶涼嗎？

    說完了方家的事情，楊護衛最後才拿出陳老板交給自己的信拿出來，放在桌子，指尖推著信封，遞到蔣邃麵前，“這是陳老板讓我轉交給王爺的信。”

    信封有赫然幾個大字，“蔣邃親啟”——蔣邃這個名字，是他在外麵的化名。

    不過重要的不是寫的什麽字，而是字跡。

    一直在一側冷漠旁觀，連聽見方從筠要對方家票號的產業下手也不為所動的沈叔騰的站起身，激動喊道：“將軍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