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親人相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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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大家立馬慌張了,以為將軍又出了什麽事兒,結將軍醒了後,隻吩咐他們密切關注我們的動靜,等我和陳老板他們到了天津,立刻把我們叫了過去。”
“他叫你們過去問了什麽?”蔣邃擰眉問道。
“沒有問什麽,問了一下是不是有一位姓方的姑娘同行,沈校尉說是,將軍讓我們馬來請方……請王爺你們過來一下,吩咐我們退下了。”
蔣邃耳尖的聽見了他的一句口誤,啼笑皆非的確認問道:“他當時讓你們馬請方姑娘過來?”
楊護衛尷尬的點頭:“是、是啊!”
蔣邃真沒想到,原來能這麽快過來見到他,竟然還是托了方從筠的福啊!“等我見到了她,我可得好生謝謝她一下了。”
蔣邃倒也沒有生氣,他隻是聯想到了一件事情。看來沈將軍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見方從筠,應該和那封信有密切的關係。
那個脹鼓鼓的信封裏麵還夾著兩封信,一封是給他的,麵是粗略的說著方姑娘和方大小姐有密切的關係,她有十分緊要的事情要和沈將軍說,請務必讓她隨行同路。
蔣邃有些驚訝韓老竟然猜到了他們此行要見的人是沈將軍,同時也不由自主的對韓老所說的“方從君”和“方從筠”有密切關係的話深信不疑。
想韓老在方家票號做了幾十年,而且方家大小姐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他和方大小姐的關係之親近,親近到方大小姐去世後,方從和方從雲位,便連名聲都顧不得,迫不及待的想法子把他從總號大掌櫃的位置趕了下去,生怕他若是還繼續做那個大掌櫃的話,會顧念舊主,對他們不利。
本來他對韓老的那封信裏麵的內容感到十分好,此時知道了沈將軍看了韓老的信之後,吐血昏迷,不由得更加好了。
楊護衛一看見蔣邃的表情,大致知道他想問什麽了,連連擺手:“將軍看信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在場,等他們發覺屋內有些不對勁,衝進去後,也隻看見了將軍吐血暈倒在地,並沒有發現那封信的蹤跡。”
蔣邃挑眉:“那你說是因為那封信……”
楊護衛不由得苦笑,因為是他們這樣給他說的啊!不過這句話肯定不能直接這樣對蔣邃說,他想了想,道:“因為在將軍讓他們退下之前,手拿的正好是那封信。將軍要單獨在場看信。”
蔣邃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輕叩桌麵,沉吟半晌後,說道:“我想,我應當知道沈將軍在那裏了。”
楊護衛的一句“在哪裏?”還沒有問出口,聽見一個響亮的聲音——“楊校尉,將軍找到了!”
有人急匆匆的從外麵進來,剛說完這句話,楊護衛立馬扭頭看向了蔣邃,蔣邃嘴角勾起輕笑,一副“果然如此”的點了點頭。
“將軍這會兒在小廳和方姑娘在一起。”
楊護衛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咂舌問道:“和方姑娘?”
這裏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姓方的,而且還是姑娘的“方姑娘”了吧?楊護衛和蔣邃心百味雜陳,怎麽想,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麽個情況!
沈將軍竟然扔下了期待已久的親外甥不去見,跑去見一個陌生的姑娘,隻因為聽說了那個姑娘可能和他已經去世的外甥女有密切的關係。
蔣邃回頭看著懵懂天真的童童。
在已經去世的外甥女,和從小被偷走,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回來了的外甥之間,沈將軍毫不猶豫的便選擇了先去見和外甥女相關的事。
他不由得想起了從前。從前他以為沈將軍疼愛方大小姐,隻是因為他一生命運坎坷,親人盡亡,如今隻剩下了方大小姐這一個血脈相連的至親之人,自然也對她疼愛萬分了。
如今再看,世僅存的血脈相連之人換了一個人,可那待遇卻全然不同。
童童茫然不解的抬頭看著蔣邃,根本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麽事情,“蔣哥哥,怎麽啦?”他嘴角還有糕點留下來的殘漬沒有擦幹淨。
“沒什麽。”蔣邃輕笑,學著方從筠那樣輕輕撫摸著他的發頂,“童童有一個好姐姐。”
童童立馬笑眯了眼,大力的點頭,對呀對呀!方姐姐可好啦!
蔣邃沒有糾正他的錯誤,他說的可不是他的方姐姐,而是他一母同胞的親生姐姐。憑你是她在世時,一直心心念念的親生弟弟,算你日後真的成了一個傻子,也有人會一直保護你,不會讓你被欺負的。
“王爺?”楊護衛在一旁輕聲喚道。
蔣邃暢然一笑:“走吧,咱們過去瞧瞧。”
……
時光回轉到張管事因為內急,剛剛離開待客的小廳的時候。
方從筠因為太過無聊,隻得盯著椅子旁邊幾案的點心吃。吃著吃著忍不住笑了起來。雖說她舅舅如今不得不隱姓埋名,東躲西藏的,可在生活卻也一點兒都沒有虧待啊!
看看這茶,看看這點心……
幾案擺放了好幾碟點心,好巧不巧的,有她特別喜歡吃的,譬如杏仁酥;也有她特別討厭吃的,如十分平民、簡單、價廉的綠豆糕,輕輕碰一下,糕粉會四處灑落,方從筠不算是個特別愛潔的人,但也受不了吃一口糕點,落得滿身的糕粉,而且還特別的甜膩,膩得她吃一塊,能喝下一壺的茶來解膩。
可是曾經再不喜歡吃,她也被硬逼著沒少吃。
方從筠將酥脆可口,隻有她巴掌四分之一大,一口能全部塞進嘴巴裏的杏仁酥一塊接一塊的放進自己嘴裏,好吃得簡直停不下來,可惜一碟裏隻有四塊。
她遺憾的看著空空的白碟,目光挪到了旁邊麻將狀,分量十足,一看知道能十分飽肚的綠豆糕。
她最討厭的綠豆糕。
看了許久,最後還是伸出了手,慢慢兒的,細細品嚐自己特別特別討厭吃的點心。可再討厭吃,她也要吃下去,像曾經無數次那樣硬塞進去。
一塊還沒有吃完,方從筠哭了。
因為,這是她舅舅親手做的啊!
“好吃嗎?”
方從筠正哭得不能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的時候,仿佛聽見有人這般問道。她抽噎了一下,“不……不好吃,難吃死了……”
吃得她手、袖子,都是綠豆糕掉下來的粉,髒兮兮的,味道還難吃死了,不像杏仁酥似的,一口能全部吃下去。這綠豆糕做得十分結實,分量十足,一個吃下去,再著喝幾碗茶水,胃口小點兒的肚子能吃飽六成。
沒想到舅舅的手藝還是這麽差勁,這都是什麽時候了,還隻求飽腹。
不對!其實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隻是大半年的時間罷了,根本沒有多久。隻是對於她而言,是過了一輩子。
也不對!
方從筠突然之間哭得更凶了。
“你哭什麽?”
“舅舅……舅舅的綠豆糕不再是隻做給我吃了……”方從筠覺得傷心死了,曾經隻做給她吃的綠豆糕,如今被擺了待客的點心裏,變成誰都能吃的了。
一路走來,方從筠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了很多東西,都失去得她已經習以為常,仿佛沒有痛覺了般。失去失去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可這一刻,她卻覺得好像自己心口肉被人狠狠挖了一塊下來一般。
她傷心死了,難過死了……怎麽可能這樣呢!舅舅怎麽可以這樣呢!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她死了,而且她以前也總是嫌棄他做的綠豆糕,不愛吃,所以現在,他正好可以給大家吃,其他人肯定有喜歡吃的,說不定還會和他很聊得來。
在方從筠整個人都沉浸在莫名的悲傷之,哭得死去活來、不能自己的時候,她聽見了一道模糊的笑聲。
她都這麽難過了,竟然還有人在笑?
眼淚像水似的嘩啦啦往外流,方從筠控不住自己,她使勁兒的擦眼睛,意識清醒了幾分,應該是張管事回來了吧?
一邊哭著一邊抬起頭,頓時驚呆了。
“舅……”
剛吐出一個字,她腦袋仿佛被一大塊冰塊給砸,整個人都瞬間清醒了過來。
“是你剛剛在笑我?”躲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方從筠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克製住自己的本能,她淚眼模糊的盯著眼前年白頭,笑起來十分和善的男人。
怎麽頭發都白完了呢?她在心默默的這般想道。
“是啊。”他坦然承認。
方從筠咬住唇,很是糾結,然後呢?下一步呢?她應該怎麽做?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嗎,還是裝聰明,一眼猜測了他是誰的樣子?
素來靈活的大腦這會兒像是陷入了泥潭。
可這些都不是讓她糾結猶豫的,真正讓她糾結的是,她在想,如果她這樣喊他“舅舅”,給他說,“我是你外甥女兒啊!”,他會是什麽反應?
“你想說什麽?”方從筠聽見他這樣問自己,笑眯眯的,溫柔極了。
方從筠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