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親人相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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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從筠接過他遞給她的手帕捂住眼睛,將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蓋住,她躲在手帕底下搖頭:“我沒想說什麽。 ”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隱瞞。
她選擇了向韓老隱瞞、選擇了沈叔隱瞞,最後麵對這個世她最親的舅舅的時候,她還是隻能選擇隱瞞。這件事情太過離了,離到算現在她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陽光底下,她依舊每天都還是在擔驚受怕。
害怕哪一天,她閉了眼睛再也睜不開。
如果最後的結局是這樣的話,她寧願像輩子去世的時候那樣,在一個陰暗的、無人知曉的地下石室裏死去那樣,這輩子也依舊靜悄悄的離開。
左右世人都知道她已經不在了,何苦要再給他們驚喜之後,又讓他們重複的迎接悲傷呢?
待到自己的呼吸平穩,眼淚已經流盡了,方從筠取下手帕,略微有些羞澀的朝麵前的年儒雅男子笑了笑,“民女見過沈將軍。”
“哦?你知道我是誰?”話裏是驚訝,可在沈慎的臉卻找不到絲毫的動容之色,他笑得平穩從容,眼角微微皺起,擠出了皺紋,但並不顯得蒼老,反而隻令人覺得他和藹可親。
“因為我聰明呀。”方從筠眨巴眨巴眼,“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她舅舅是什麽人物,如果看他麵善好說話,當真以為他好欺負,那你可慘了。當著他的麵兒,如果不想說實話,那也最好別胡亂的編造其他假話。
她有些不講理的直接扯到女人的直覺去,這話如果真要辯出個所以然來,那可扯得長了。如方從筠所料的那般,沈慎果然隻是好脾氣的笑了一笑,便沒再深究。
不過,這件事他是沒有深究了,又開始追問起了另一件事。
“我剛一進來,看見你哭得氣不接下氣,是想起了什麽事情呢,哭得這般傷心?”
他微微俯身,讓因為驚訝過度,所以一直坐在椅子忘了起身的方從筠和他說話的時候,不至於將頭抬得太高,而令脖子難受,溫和得仿佛一個普通的長輩,在關懷小輩一般。
說話的同時掃了一眼她手捏著的,還沒有吃完的綠豆糕,嘴角溢散出一絲笑意:“該不會是這糕點太難吃了,讓你難過得哭了吧?”
方從筠這會兒是將綠豆糕放進嘴裏吃下也不是,放回碟子裏也不是,一直拿在手更是尷尬,頗有些手足無措,嬌柔清麗的麵龐綻露出少女應有的無辜和單純。
她淡而細的長眉微微一蹙,又飛快的舒展開來,她抿了抿嘴角,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勢一把將手剩下的綠豆糕一把全部塞進嘴巴裏,沈慎瞠目結舌,還沒有反應過來,方從筠已經咕嚕咕嚕嚼了幾下,便硬從喉嚨裏吞下了。
“咕隆”一聲聲響,不大,但在這裏,也足夠讓他聽得清清楚楚了。
那綠豆糕特別的渣嗓子,方從筠難受揉著自己的喉嚨處,還在使勁兒的吞唾沫潤潤自己的嗓子,沒來得及去看沈慎的神色,眼皮子下突然伸過來了一隻端著茶杯的手。
沈慎溫潤寬厚的嗓音帶著一些笑意和無奈:“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這綠豆糕有些糙,特別紮嗓子,趕緊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方從筠接過茶水將茶水全部灌進了肚子裏,才覺得好些了,這會兒才有精力向他道謝:“多謝沈將軍。”
“讓你吃了這綠豆糕難受,是我待客不周。”
本來自己在心裏已經說好了,要怎麽怎麽做,可這會兒一聽見他說“待客不周”這四個字,方從筠控製不住的雙眼泛紅,鼻尖微酸,一顆心像被人抓起來揉捏似的,難受極了。
“哎哎哎,這又是怎麽了?”沈慎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姑娘果然都是嬌氣包,碰不得說不得,輕輕磕著一下都會流淚珠子。
“你……你缺外甥女嗎?”
沈慎:“……”
方從筠:“……”
剛好到了門口的蔣邃和楊護衛:“……”誰能告訴他們,這是個什麽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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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邃和沈慎相視一笑,算是互相見過禮了,兩個人脾性相合,也算是忘年交,之前沒見到麵的時候,蔣邃心裏滿滿的不爽,總覺得不得勁兒,想著自個兒的忘年交快大半年沒有見到麵了,他可能都變了。
可這會兒一見到麵,瞬間熟悉的感覺便回來,蔣邃隻想和他好好的大飲三杯,好好的說一說自己這段日子的煩心事。
他將童童叫過來,帶到沈慎的麵前:“童童,這是你的舅舅。”
沈慎眼眸深深的看著他。
童童突然有些害怕,往後一縮,扒著蔣邃死活不肯離開他了。
蔣邃有些尷尬,這弄得跟他搶了人家的外甥似的,輕輕推了推童童的肩膀:“童童,這是你舅舅呀!親舅舅!童童不是一直想要親人嗎?”
近鄉情怯,算童童的智力有些缺少,這點也是無師自通的。
蔣邃歎了口氣,無奈的看著沈慎攤手。
沈慎雙手負背一笑:“不能強求。”他看著童童,麵色溫柔,但再多的卻是沒有了,沒有欣喜若狂的緊緊抱著童童,甚至沒有主動向童童示好。
他隻說道:“他平安活著便好。”
躲在後麵的方從筠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他這般與你親近,看來你平時待他很好。跟你親近,可跟我這個舅舅親近有用多了,以後有你護著他,我沒什麽不放心的了。”沈慎玩笑似的說這話。
蔣邃立馬麵色一沉:“可我待他好,也是因為他是你親外甥……你自己的親外甥你自己不管,還想丟給我?既然要丟給我,做甩手掌櫃,那你幹嘛還急匆匆的叫我帶他來天津見你?”
沈慎笑道:“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話說到一半,他卻突然沒了音,隻意味深長、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笑得蔣邃火爆脾氣又要被他氣出來了。
“這不是什麽緊要的事,不說也罷。”他說道,突然朝著方從筠招了招手,“你過來。”
嗯,她過去了。
“你方才問我,是不是還缺外甥女,是吧?”
他一提這一段,方從筠本來已經平複下來的心情頓時又燃了起來,老臉都羞紅了,連旁邊的蔣邃也玩味的笑了起來。
方從筠亟不可待的擺著手:“沒有沒有,我是一句玩笑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如果我要當真呢?”
沈慎這一句話讓在場的眾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麽意思?
沈慎說道:“我已經有了一個外甥了,但少了一個外甥女。你不是毛遂自薦了嗎?現在我且問你,你願不願意當我外甥女呢?正好,聽說你與童童十分親近,他一直將你當做親姐姐般看待,你願不願意當他事實的姐姐呢?”
這個也太突然了吧?
蔣邃忍不住前勸道:“沈將軍,你可想好了?”
他不是對方從筠有意見,而是這件事兒怎麽看,怎麽像是沈慎興致一來,隨性胡為的。之後他後悔了,他不要麵子可以不認賬,但那樣的話,方從筠可裏外不是人,尷尬了。
方從筠一顆心像被人緊緊攥在手裏似的,緊繃得不行,她低頭:“沈將軍,這句話我們都當做您沒有說過。”
沈慎哈哈大笑,“我沒開玩笑,是認真的。以後,你和童童一樣,也叫我舅舅吧,別再叫我沈將軍了,聽著不順耳。”
方從筠暈乎乎的,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踩在了雲端頭,她都沒有怎麽著了,怎麽被他認成外甥女了?她心裏又是歡喜難耐,又是酸澀難當。
究竟是舅甥連心,憑著感覺他在她身找到了熟悉的感覺,所以才認她做外甥女的,還是其他的呢?
認了認了吧。
除了蔣邃最開始因為怕之後沈慎一時衝動而反悔,讓方從筠事後不好做人,出麵反駁阻擋了一次後,後麵跟過來的楊護衛、沈叔以及其他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是將軍的家事私事,他們沒有什麽置喙的,反正隻是認一個外甥女,又不是認養女,礙不什麽事兒。
而且,在沈叔等人的心裏,對沈慎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深信不疑的,將軍這般決定,可能另有深意。想起之前韓老拜托孝親王轉交給王爺,讓王爺看過後吐血昏迷的那封信,說不定……是因為這位方姑娘和方大小姐真有什麽隱秘不為人知的關係。
沈慎算是儒將,那也是將,平時性子溫潤儒雅,但興頭來了,也是一如所有武夫般衝動,豪情萬丈。
下午才說了要認方從筠當自己的外甥女,晚膳便舉辦了宴會,要正式的將方從筠和童童一起介紹給眾人,這舉動不由得令蔣邃這邊的人啼笑皆非。
張管事似笑非笑的說道:“真不知道沈將軍是怎麽想的,這……倒是將童童擺在了後頭,看去更重視方姑娘一些了。”
沒有怪罪怨怒方從筠,隻是有些為童童可憐歎息,難道他果真是沒有親人緣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