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行走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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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風沙似乎密度更高了些,前方的男人已經看不見蹤影了,項雅愣愣地看著懷裏的商清逸,腦袋像被誰敲了一錘子似的,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跪坐在地上很久,奇怪的是,其他人也像是消失了一樣,聽不見打鬥的聲音,更沒有人來解決她這個輕易就能被殺死的人,明明那幾個人看起來不像是想放過她們的樣子。
手指下商清逸的皮膚已經泛涼,透著灰敗的青色,項雅動了動指尖,停滯的思維終於又開始一點點流動起來。她把手掌覆在商清逸的腹部,閉上眼發動了自己的能力。
屍體的話,肯定能被收進空間的。
商清逸的屍體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項雅幾乎維持不住臉上平靜的表情,還抱著的一絲希望瞬間被打破。
這是真的死透了?
她茫然地站了起來,突然察覺到空間裏似乎哪裏不太對,在把已有的空間都探查過後,猛然發現商清逸的屍體竟然不在空間裏!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她確定屍體被放進空間裏了,可為什麽不見了!
絕望悲傷瞬間消減了大半,項雅終於抬起頭,仔細觀察起四周。
周圍仍然風沙彌漫,能見度相較來時更低了,伸出手幾乎看不見指尖,原本纏繞在脖子上遮住了大半張臉的圍巾早在之前的跑動中鬆散開,臉部的皮膚暴露在狂風之中,剛剛還沒注意,現在卻意識到了,臉上完全沒有半點不適,這在這種鬼天氣下是不正常的。
剛剛升騰起的一點希望立刻被不安替代,項雅看了看原本商清逸躺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還是扭頭繼續往前走。
四周出乎意料的安靜,在狂風中行走似乎也沒了阻礙,卻因為能見度太低而分辨不清方向,模糊的印象裏這附近是有個大型超市的,可現在都像是被迷霧籠罩了一般,連建築輪廓影子都看不見。
最讓她不安的是即便走了十幾分鍾卻仍然毫無阻塞,連台階都沒撞見。
她停下了腳步,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丟進了什麽異空間裏。
破風聲忽地從身後傳來,項雅猛地轉身,正對上了一個五指收攏成尖迎麵戳來的白骨喪屍爪子,空間入口驟然在眼前打開,如此近的距離她甚至能感受到撕扯出空間入口時的能量波動,一波一波像湖麵上的波紋擴散開。
喪屍順勢掉進了空間裏,項雅又一次嚐試連同空間消滅掉它,意識剛一探入,剛剛還感知到的喪屍像一陣輕煙消散在了空間裏,沒留下半點痕跡。
項雅徹底慌了神。
又消失了!
她不確定是自己的空間出了問題還是其他原因,不等她仔細思考,四周的風沙忽然全都消失,乍然變成正常的天氣環境,項雅還沒來得及辨認周圍建築,就像在密閉的空間裏被關了燈一樣,眼前隻剩下了一片黑暗。
項雅僵在了原地。
有時候,即便你確定前麵是平地,沒有任何阻礙物,也沒有坑洞,可當你閉上眼睛的時候,往前邁步還是會猶豫。人在黑暗中是會慌張的,未知的恐懼和想象力能讓人喪失冷靜,尤其是這種透不出一絲光線的黑暗,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退路,四麵八方都被黑暗包圍,你會懷疑周圍是萬丈深淵,隻要踏出一步都會消失在虛空之中。
項雅不怕黑,卻不能不承認現在的狀況讓她寸步難行。
項雅從空間裏取出了手電筒,開關一打開,刺眼的白光照射出來,然後迅速融進了黑暗。
她把空著的左手伸到了手電筒前麵,手掌清楚地被照亮了,皮膚上的紋路都清清楚楚,但手掌以外的地方仍然是一片漆黑,整個空間裏隻有項雅是亮著的,就像一個畫在黑色背景畫紙上的色彩豐富的人。
項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收起了手電筒,拿了塊白骨出來。她捏著白骨使勁扔向了前方,等了大約三四秒才隱隱約約聽到了落在地麵的聲音。
好歹還是有路可以走的,項雅呼了口氣,腳尖蹭著地麵一點點向前挪動著。
仿佛又變成了之前風沙彌漫時的情形,看不清前路,走了十幾分鍾也沒遇到任何阻塞,這地方怪異的讓人心裏發毛。項雅嚐試換了個方向,卻在轉身邁步的瞬間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她伸手摸了摸,入手是一片冰涼光滑的觸感,像是堅硬的金屬,手指輕輕敲了敲,卻又像是敲在了海綿上一樣,半點聲音也沒發出。
再摸了摸身後的方向,同樣有一堵牆擋在身後,就好像隔離出了一條通道來,強行讓人走一.本.道,明明剛剛兩邊還什麽都沒有。
但是這樣反而讓項雅感到安心了點,既然給出了方向,那接著走就可以了,總比沒頭沒腦地亂跑要好。扶著牆,連走路的腳步都比之前要快幾分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在兩邊摸索的手下一空,堵在兩邊的牆突然就消失了,項雅猛地停了腳步,試探性地伸著腳尖探著前方的地麵,依然實實在在地存在著。
細微又密集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像是有無數的小昆蟲在地上爬過,聽得人心頭煩躁,偏偏視野裏又什麽都看不見,隻能聽著密集的聲音由遠及近,簡直就是種精神折磨。
項雅不敢亂動,想了想,在身前張開了一個空間入口。
視覺失去了作用,其他感官就變得更敏感了些,入口周圍的能量波動一波波傳來,項雅借此感知著入口的形狀和大小,驚訝地發現這入口竟然隻有一個籃球大。
她嚐試著控製入口的大小,一點點擴張入口,直到能覆蓋住她整個人,這才讓入口保持在原地,緊張地觀察四周。
眼前的黑暗終於有了變化,星星點點的白色像是滴在黑色紙上的修改液,逐漸清晰地蔓延開來顯露出了輪廓。
那是一群胸前覆蓋了骨製鎧甲的白骨喪屍。
大約有十幾隻,每隻都裹著堅硬的骨甲,指尖約有五厘米長的尖銳白骨,奔跑如風,動靜卻又極小,隻在腳底碰到地麵的瞬間會發出細小的聲音,如果不是十幾隻一起出現,這個地方又極度安靜,這一點聲音完全引起不了任何重視。
項雅對這種每次看都能發現一點不同的變異喪屍已經產生不了任何驚奇的情緒了,人類都進化出了異能,沒道理喪屍不能進化。
稍稍出神的幾秒間,跑在最前麵的喪屍已經逼近,鉤爪般的手迎麵揮了過來,一爪把自己帶進了空間入口裏。
項雅清楚地感受到了空間裏掉進了一個活著的喪屍,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喪屍沒有消失,三秒後又從上方掉了出來,狠狠砸在了第二個衝過來的喪屍身上,兩個喪屍滾做一團,又一次落進了空間裏。
項雅迅速地把這個空間連同喪屍一起消除,然後及時地在身上又張開了一個新的空間。
出乎意料地,剩下的喪屍都停下了腳步。
項雅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站在原地觀察它們,這些喪屍都圍在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轉著頭互相看著,大約是因為之前那個憑空消失的喪屍讓他們忌憚了起來,踟躇了半天最後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幾步。
項雅往前邁了一步。
幾個喪屍齊刷刷退了兩步。
項雅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就太有趣了,要說這些喪屍有腦子,偏偏又表現出了點傻氣,搞得好端端嚴肅緊張的氣氛都變得鬆懈了起來。
這個僵持的狀況沒有堅持多久,幾個喪屍傻站了一會就轉身飛快地離開了,項雅想追過去看看,剛跑出一步就一頭撞在了透明的牆上。
這個牆出現得太突然,項雅頂著一身的勁撞了上去,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腦門撞得生疼,抬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都疼得她直吸氣。
她摸了摸兩邊,透明的牆壁又把她隔離在了通道裏,似乎是存心讓她按照設定好的路走,存心讓她遇到大批的喪屍,項雅甚至懷疑那幾個喪屍也被強行走通道了。
再往前走不知道又會遇到什麽。
項雅歎了口氣,幹脆靠著身後的牆壁不起身了。畢竟之前還發著燒,奔波了這麽久實在是有些精疲力盡,加上心累更是一點也不想動彈了。
閉上了眼睛,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得到了一絲放鬆,這才有了功夫思考這一係列的情況。
最讓她在意的還是兩次把喪屍收入空間時的區別,直接消失的那次絕對不是她空間的問題,商清逸屍體的消失也有問題,她甚至懷疑商清逸是不是真的死了。
畢竟現在所處的地方已經很難認為還是在鎮子上了,比起其他亂七八糟的猜想,她更偏向於自己是進入了誰的幻境裏,商清逸的屍體和喪屍都是幻象,所以收進空間後就消失了。
但是這樣的話剛剛的那批喪屍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它們可全都是實實在在的喪屍。
就算不管這是不是幻境,這些都是真的假的,怎麽擺脫這個境地也是個十分大的問題。
“唉……”項雅無奈地抱住了頭,腦門撞到的地方還疼著,想不通的煩躁心情更是讓她的腦袋都要爆炸了。
她放鬆地向後靠去,想先歇一歇,結果身後突然一空,可以倚靠的牆壁瞬間消失。
項雅身體一歪,思維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落到了外麵。她下意識想伸手撐住地麵,然而連地麵都不存在了,身體仿佛陷入了軟軟的棉花糖,一股似有若無的氣體包圍住了她,緩解了下落的衝擊。
幾秒後,她落在地上。
真正的地麵。
那個她們一開始待的廣場上。
“出來了?”項雅一臉懵逼,不敢相信地起身走了兩步。
廣場上靜悄悄地,沒有半個人影,夜色正濃,街邊的路燈都沒亮,意外地視野卻很好,附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這種清晰的視野讓她有點不適應,總覺得十分別扭難受。
她茫然地順著街道走了一圈,順著來時的路出了鎮子,結果竟然發現了他們開來的那輛車。車子橫在了進入鎮子的那條公路上,早就不在原來停的地方了,她本來以為是被那幾個人裏有空間的人給收走了,沒想到居然還能找到。
她幾步過去,正要拉開車門,一道陰風刮來,帶著無法抵抗的力道打在了她的手上。
手被重重甩開,一個紅紅的拳頭大的印子留在了手背上。
項雅驚恐地抬頭看向四周,剛剛那道陰風在打到她手背上的時候就消失了,現在四周重歸安靜,如果不是手背還疼著,她都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她再次伸手要去開車門,又是一道陰風竄了出來,打開了她的手。
風!
她終於想起來一直存在的那股別扭勁是因為什麽了。
外麵的風沙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現在的夜空一片清朗,完全看不出之前曾是那麽糟糕的天氣。
這本該是件好事,現在卻讓項雅莫名起了一後背的冷汗。
她歎了口氣,默默轉身又往鎮子裏走。
四周太過安靜,項雅心裏毛毛的,又不知道該往哪走,無意識地亂轉著,回到了一開始去的那個服裝店。
店裏一片狼藉,滿地的碎玻璃和牆渣,她走到了那朵奇怪的花之前紮的地方,地磚上有一個比它花莖稍粗些的坑洞,四周的地磚微微隆起又癟下,像是地麵有呼吸一樣,並不明顯地起起伏伏著。
項雅拿了根白骨出來,試圖把地磚撬開來,她本以為會費點勁,白骨剛探下去輕輕一扳,那塊地磚就被撬得鬆動了,她詫異地用手掀了一下,整塊地磚都被掀開了。
地磚下的水泥裸露了出來,蛛網一樣的裂縫密集地鋪在地麵上,項雅握著白骨,順著坑洞一點點刨,那些裂縫就像是為了方便她刨洞而存在的,一骨頭戳下去地麵就徹底碎裂開,散成了一堆碎渣,露出了下麵的東西。
項雅死死盯著地麵下的東西,抖著手撥開了碎渣。
地麵下赫然是一大片密集交織的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隻是比普通的植物根莖更加粗壯,也更加富有生命力……
那些根莖鼓動著,仿佛一群放大版的蚯蚓在蠕動,看得項雅一陣惡心,密集恐懼症都要被逼出來了。這片根莖不知道延伸的範圍有多遠,僅從她刨開的這一小塊地來看,還遠遠摸不到邊界。
她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觸著根莖表麵發動了能力。
兩秒後,根莖仍然堅強地鋪在地麵下方,活躍地呼吸著。
項雅倒是好奇了起來,換了根尖銳的白骨,看了半天,這邊撥一撥,那邊挑一下,根莖隻要一碰到外界的觸碰就會像充了氣一樣猛地鼓起,然後飛快地消下去,這個反應倒是有點意思,項雅挑了根最粗壯的根莖,卯足了力氣狠狠戳下去。
項雅感覺自己仿佛戳進了橡膠裏,手下的觸感極富有韌性,像咬不爛的牛筋,即便使了這麽大的勁也沒能戳破它。
項雅起身又往外走,到了門口的時候拿著白骨紮進了地麵,看起來還算完好的地麵跟紙殼一樣輕易就被戳開了,白骨長驅直入,輕鬆地探下去了大半。
下麵仍然是牛筋的觸感。
項雅估摸著距離,以那個坑洞為中心摸索著這片根莖的範圍。
這片根莖應該就是那些花可以活動的範圍,沒道理那些花還能隨便在水泥地上亂跑,那就太過分了。那些人應該布置了很久才拉出這麽大一片根莖範圍,要麽是有個極限範圍,要麽就是可以不斷延伸同時伴隨著長時間的消耗。
哪怕是按著遊戲思維來想,也不可能會有可以隨時無限延伸的技能範圍,那樣就太過逆天,其他人都不用玩了。
真要有誰的異能可以逆天到這個地步,估計第一個就要被雷劈了。
項雅一直摸到了大型超市前麵,隨手一插,堅硬的地麵震得她手腕差點撇了一下,手一抖白骨都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滾了老遠。
原來在這。
她跺了跺地麵,腳下堅實的感覺讓她鬆了口氣。範圍倒不算太大,她都做好了根莖覆蓋了整個鎮子的心理準備,現在看來能自由活動的區域還算挺大的。
項雅往前走了幾步,準備撿起滾到了角落陰影裏的白骨,剛彎下腰,視線裏就闖入了一雙白色的旅遊鞋。
她抬起了頭。
宮辰滿臉疲色地看著她,眼神裏都是倦怠。
心髒驟縮,項雅飛快地撿起白骨退了兩步,“你……”
“找個地方歇一歇吧,我快站不住了。”宮辰歪了歪身子,靠在了牆壁上,虛弱地說道,“外麵不太安全。”
項雅皺著眉毛,“走得動?”說著伸手攙住了他的手臂。
摸得著,應該是真人?
“嗯。”宮辰艱難地撐著牆,稍稍有點佝僂著背,看起來十分痛苦,顫顫巍巍地伸著手指指了個方向。
項雅扶著他走了過去,那裏有一個賓館,宮辰迫不及待地進去,隨便找了個房間一頭就栽在了床上,“我要先睡一覺,有什麽事等我醒來再說。”
沒等項雅說些什麽,他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