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牛肉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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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
腸胃抗議的聲音從肚子裏傳出來,商清逸扶著牆壁,餓到虛脫。
之前到了廣場後周圍的風沙密度驟然變大,什麽都看不見了,一回頭,所有人都不見了,整個鎮子又像是剛來時那樣,安靜極了。
商清逸不知道自己在這晃悠了多久,這裏一直都是黑夜,所有地方的鍾表都停在了午夜12點的時間,如果不是肚子餓了,商清逸甚至要懷疑這裏的時間停止了。
她慢吞吞地挪進了一個蛋糕店裏,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空蕩蕩的櫥櫃,失望感撲麵而來,商清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倚著牆壁,毫無形象可言地盤著腿,一副脫力的模樣。
“再這樣餓下去我就要吃自己的火球了。”商清逸仰著頭,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嗒——嗒——嗒——
細微的腳步聲從外麵的街道傳來,在寂靜的氛圍下格外明顯,一聲一聲緩慢又輕柔,卻因為現下的狀況顯得十分詭異。
商清逸仍然倚著牆壁閉著眼睛,盤著的腿卻輕輕收了起來,蜷在身前,手中緊握著的骨刺橫在胸前,隨時準備一躍而起。
腳步聲仍然緩慢地靠近著,短促又帶著絲小心翼翼,透出了一股畏畏縮縮的勁兒。
“有人嗎?”
一個帶著顫音的女性聲音順著風飄了過來。
聽著還有點像項雅。
但是這聲音太弱氣了,隻是三個字就能聽出主人有多膽小害怕,商清逸不確定項雅是不是會發出這種聲音。
“有人嗎……”
那人又喊了一聲,比之前那句聲音小了一半,抖得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哭了出來。
商清逸猶豫了一下,起身借著牆壁的掩護,透過破碎大開的玻璃門看過去,一個個子不高的瘦小女生站在街道中間,穿著在這種較冷的天氣裏很不合時宜的白色連衣裙,不安地四處張望著。
當她看了一圈終於轉頭後,商清逸看清楚了她的臉,和項雅一模一樣的臉。
那人像是看到了商清逸一樣,腳下一轉就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有人在這嗎?”她站在門口輕聲問了一句。
商清逸沒出聲,那人站了一會,絞著手指猶豫了好一會還是咬牙走了進來。
她剛邁進一步,雪白的骨刺就已經抵在了她的脖頸之上。
“你……”她僵在了原地,臉也不敢轉一下,隻能拚命斜著眼睛往商清逸的方向看,“我,我沒有惡意。”
“你是誰?”商清逸手上使了點勁,尖銳的骨刺刺破了脖頸的皮膚,一點血紅冒了出來,嚇得那人慌忙叫道,“我是方文,我真的沒惡意!我身上沒有武器的,真的!”
“你長得什麽樣?”
“什麽?”方文有點懵,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
商清逸滿臉的不耐煩,“你把你自己的樣貌描述一遍。”
“呃……還,還算漂亮的。”方文磕磕巴巴地說道。
“具體點。”
“咳。”她幹咳一聲,小聲地說道,“高鼻梁,杏眼,挺大的,嘴唇豐滿,瓜子臉,三圍是……”
“三圍不用。”商清逸不耐煩地打斷她,“再具體點,身體特征什麽的。”
“呃……耳朵輪廓挺好看的,睫毛很長,牙齒很白,手腳都好看,腰細……”
商清逸臉越來越黑。
“啊,眼角和腰上還有個痣。”
“有痣?”
“有的。”
商清逸看了眼她的臉,眼角並沒有痣,仔細想了想,項雅身上也沒有痣,倒是大腿上有一個蝴蝶胎記,“你身上有胎記嗎?”
“沒有。”方文飛快地回答道。
商清逸鬆開了她,把骨刺收了起來。
方文這才敢轉頭看她,看到她的樣貌時愣了愣,隨即麵帶驚喜,“林逸!”
“我不是林逸。”商清逸冷漠地繞開她徑直往外走,方文卻不甘心地跟了上來,“林逸!”
“別跟著我。”商清逸本來就餓得頭暈,聽到她的聲音更是煩得頭暈腦脹。
“你不是林逸嗎?你是男的女的?”
商清逸不理她,她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可能真不是林逸,我之前也遇到過以為是隊友的人,結果睡醒後發現是陌生的人,我就偷偷跑了,你現在看到我是不是也是其他人的樣子?”
商清逸仍然沒理她。
“那人好不好看!我不會變成了個醜八怪的臉吧。”方文嚇得直摸自己的臉。
商清逸冷冷地斜了她一眼,嚇得方文把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垂頭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麵。
商清逸並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她隻是隨便亂晃著,鎮子出不去,早在一開始她就順著來時的路摸了過去,可那裏似乎有一道屏障,擋著無法繼續前進。
鎮子她本就不熟悉,走哪對她來說都一樣,像這樣亂晃,要是能遇到項雅最好,實在不行,能找到點食物也不錯。
商清逸胡亂地想著事情,無意識地走到了路口,幾乎沒怎麽思考地就想往右邊走,身後的方文突然開口了,“哎我之前是從那邊過來的。”她幾步靠了過來,似乎心有餘悸般地拍了拍胸口,“就在那裏遇到那個陌生女人的,可嚇死我了。”
陌生女人……這地方總共就兩批人,方文和那幾個人是一夥的話,那她口中的陌生女人很可能就是項雅。
商清逸收回了剛要邁出去的腳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哪邊?”
方文抬著手指向了左邊。
左邊靠近住宅區,從路口這已經能看到不遠處密集的住宅樓了,馬路也更寬闊些,再往裏些甚至還有正在施工的樓房,現在自然是已經廢棄了。
商清逸有點想去搜刮食物,外麵沒有食物了可能是已經被別人搬光了,住宅樓裏說不定還有些,那麽多戶,不可能每家都被搜過了,總有家還剩點糧食。
小區的大門敞開著,門衛室的地上一大片幹掉的暗紅色的血跡,除此之外地麵倒也還算幹淨,並沒有末日剛爆發時滿地碎肉肢體的慘況,大概是被這幾天的狂風卷走了。
進了小區,商清逸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天真了。
住宅樓幾乎可以用慘烈來形容。
每棟樓上存活下來的玻璃窗屈指可數,幾乎都被震得粉碎,一眼望去窗戶口裏黑峻峻的,有些連防盜窗都沒能幸免,要麽彎折了要麽直接斷了。
不過想想也並不奇怪,她們那棟小別墅也是時時刻刻檢查加固才得以幸存下來的。
“啊,真慘。”方文棒讀一般語調毫無起伏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道,“你們之前住哪兒的?也變成這樣了嗎?”
商清逸連白眼也懶得甩給她了。
方文撇撇嘴,摸了摸肚子,“我好餓啊。”
“自己找吃的去。”商清逸巴不得早點擺脫她,自己隨便找了棟樓就要進去。
樓道裏一片漆黑,雖然在黑夜裏待久了,眼睛習慣了黑暗,但也隻能勉強看見眼前的樓梯,門牌號什麽的都得貼著門靠近了看才能看見。
商清逸在一樓的門前停了腳。
房門半掩著,門前還能看到並不新的血跡,隱約還能看到玄關的鞋櫃,商清逸輕輕拉開門,一聲悠長刺耳的咯吱聲隨著她的動作突兀地響起。
血跡是從玄關處延伸出來的,繞過玄關就是客廳,地上散亂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有衣服有包裝袋有日用品什麽的,角落裏還有個行李箱,明顯這家主人匆匆忙忙整理東西想要逃難,卻沒能如願。
商清逸直接摸進了廚房。
灶台上有鍋,一揭開鍋蓋,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就撲麵而來,鍋裏燉著已經腐爛變質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黑乎乎的一鍋,不論從外觀還是氣味上都讓人作嘔,商清逸皺了皺鼻子,用力蓋下了蓋子,厚玻璃的鍋蓋在不鏽鋼的鍋上磕出了重重一聲。
靠近窗戶的地方已經被風吹得一片狼藉,那裏正好放著一排調味料,胡亂倒在一起,染得整個台麵都髒兮兮的。商清逸翻了幾個櫃子,隻找出了一瓶擰得挺緊的白糖和一顆用報紙包著的大白菜。
大白菜外麵的葉子都蔫了,最裏麵倒還算新鮮,但畢竟不是密封的,還在外麵放了這麽久,就算商清逸再餓也不敢冒險吃這個的。
廚房裏沒有冰箱,商清逸抱著糖罐又摸到了餐廳裏。
餐桌旁邊的角落裏有一台挺大的冰箱。末日以後就斷了電,冰箱早就不製冷了,放在冰箱裏的東西自然也沒法保鮮了,一打開冰箱門就聞到了一股酸腐的氣味,不算濃烈,但隱隱約約縈繞在鼻尖的味道還是讓人腦仁一竄一竄地疼。
商清逸動作略顯暴躁地在冰箱裏翻了翻,已經變質的食材被她一股腦地撥了出來,嘩啦啦地掉了一地。冰箱裏大部分都是存放在保鮮盒裏的菜,上麵還貼著標簽,幾月幾日吃哪一份,粗略數數大概是一周的分量,但是放了這麽久也早就不能吃了。
零食少得可憐,隻有一袋薯片,商清逸顧不得翻找其他層,直接打開包裝袋飛快地把薯片吃掉了。
本來已經餓過頭沒什麽感覺了,吃了一點以後不僅沒感覺到滿足,反而喚起了之前那股饑餓的感覺,饑餓感一波一波襲來,商清逸懊惱地按了按肚子,隻能拉開下麵的冰箱門,繼續尋找食物。
下麵都是冷凍層,原本是用來放肉和冷飲的,冰箱不製冷了,肉也變質了,冷飲也早化了,她總不能抓著冰啃吧。
臥室和書房裏的窗戶都碎了,裏麵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商清逸隻看了一眼就放棄了,要從這裏麵找食物無異於在垃圾堆裏翻牛排。
整個家還算完好的就隻剩不挨著窗戶的客廳和餐廳了。
商清逸不死心地把客廳重新仔細地翻了一遍,終於從茶幾的抽屜裏找出了一條沒拆封的口香糖和一包餅幹,兩袋咖啡,電視櫃裏還有把瑞士刀和一把螺絲起子。
商清逸翻了個背包,把這少得可憐的東西裝了起來,出門決定到對門再碰碰運氣。
對門是和這邊同樣的格局,商清逸熟門熟路地徑直進了餐廳找到了冰箱,一打開冰箱門她眼睛都亮了。
這家的主人顯然是個吃貨,冰箱裏各種零食都有,甚至還有完全沒拆封的牛肉幹!商清逸覺得自己都快哭了,餓了這麽久突然見到了肉,人生的大喜大悲莫過於此了!
商清逸把能吃的東西都掃進了背包裏,還有兩大瓶橙汁和一瓶純淨水,背包放不下,她索性又去了趟隔壁,把行李箱拉了過來。
東西裝好後她才坐在小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牛肉幹,喜滋滋地吃了一口。
真幸福!
她一口就咬掉了一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滿嘴的肉讓她的幸福感直線攀升,之前還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甚至高興到想搖頭晃腦。
然而她沒能晃起來,剛轉個頭,就看到了餐桌後麵,一具慘死的屍體正趴倒在地上麵對著她,瞪得滾圓的眼睛暴凸出來,死不瞑目地盯著她。
商清逸咀嚼的動作停頓了兩秒,又繼續飛快地嚼動起來,眼睛卻一眨不眨地和地上的屍體對視,一邊咽下嘴裏的食物,繼續咬著手上的肉。
直到牛肉幹連渣都沒剩下,商清逸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把最後一絲肉味卷進口腔,起身走了過去。
一團小火苗從指尖竄出來,照亮了這個角落。
屍體還是新鮮的,已經完全僵硬,看起來應該是才死去不過一天,這麽近的時間,很有可能是和那幾個人一起的。
商清逸捏著兩根手指把屍體翻了個麵,並沒有發現明顯的致命傷,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發現什麽危險的情況,這人是因為什麽死的?
這時,一個黑色的小點吸引了商清逸的注意。屍體的眼角處有一個小小的痣,因為室內很黑,不靠近的話根本注意不到。她突然想起了方文之前的描述,連忙掀開了屍體的衣擺,果然在後腰處看到了一個黑痣。
也因此,她還看到了後腰上的一個小傷口。
是一個直徑大約有一厘米的傷口,邊緣平整,深可見骨。商清逸靠近了點仔細觀察著,創口十分幹淨,沒有血跡沒有毛糙的碎肉,像是被鑽出來的洞。而幾乎裸露出的白骨上還有一個小洞,比針眼大不了多少,商清逸幾乎瞬間就想到了之前那些被白骨喪屍吸食了骨髓的人。
她猛地站了起來,丟下屍體,拖著行李箱就往外走。
樓上的房間她已經沒心思再去了,她現在隻想快點離開這裏,已經完全不需要直覺,一個屍體就足以表明這裏可能十分危險。
商清逸的腳步加快,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摩擦著,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出了住宅樓的時候,商清逸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頓時驚得她後背冒出一片冷汗。
住宅樓裏那些黑峻峻的窗戶裏,或多或少地擠著皮膚泛著鐵青色的腦袋,已然白骨化的爪子扒著窗框,手掌紮在碎玻璃上也毫無感覺,無數呆滯的目光匯集在商清逸的身上,滲得她恨不得立刻拔腿狂奔。
這裏竟然是白骨喪屍的聚集地!
顧不上思考為什麽白骨喪屍會在這裏,商清逸隻想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方文早就不在這附近了,商清逸拉著行李箱飛奔出小區,剛跨出大門,門衛室裏的保安就招手吼了一嗓子,“慢點,別摔著。”
商清逸像被定了身一樣,猛地停下了腳步,脖頸僵硬地轉動著,視線對上了門衛室裏的人。
一個相貌普通的大叔一手擱在門衛室的窗框上,倚在那悠閑地抬了抬手,笑容滿麵地打了個招呼。
月光下,大叔的樣貌越發模糊,唯獨那弧度非常大的詭異笑容清晰地印在商清逸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