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這肉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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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清逸懷疑自己吃了假肉,不然怎麽會在末日裏看到小區門衛。

    震驚過後,懵逼的大腦才終於恢複了思考的工作,乍一眼時沒注意到的細節現在處處都在透著詭異。大叔的動作有種奇怪的違和感,說僵硬又不太貼切,剛剛揮手時,手臂更像是那種剪影動畫裏以手肘為連接處來回擺動的樣子。

    此時,大叔一直微笑著,即便久久沒得到回應也保持著微笑,持續揮著手,嘴角的弧度連半點都沒改變。

    商清逸往旁邊走了兩步,大叔的眼珠像兩顆被控製的玻璃珠,哢噠一下跟隨著她的動作往旁邊移動了一分。她再走兩步,又是哢噠移動了一分,直到眼珠移動到極端,幾乎要消失在眼角處的時候,商清逸所在的位置已經可以清楚看到大叔的側身。

    說側身已經不準確了,因為大叔根本就隻是一片薄薄的紙片人,後麵就隻是一張白紙,從側麵看他幾乎就是條線。

    商清逸又走回原處,大叔的眼珠子跟著她轉了回來。

    神奇的是,明明是個平麵的紙片人,在月光下,隨著角度的不同,他臉上的光影也會隨之變化,從正麵看完全就是個立體的人。

    商清逸往前走了兩步,正好看到小區物業的臨時駐紮點門口貼著一張門衛招聘海報,右下角有一片空白,像剪貼畫被切割下來了,從輪廓形狀上看,和那個紙片人的倚在窗口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商清逸下意識地抖了抖肩膀,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說實話,喪屍什麽的除了看起來惡心點以外,並沒有什麽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除非是大批量的喪屍潮來襲,那頂多會讓她密集恐懼症犯了,但是現在這種靈異事件就有點讓她忍受不了了。

    她正準備離開這裏,剛一轉身就看到前方密密麻麻走來了一大片人影。

    真的是一大片,像走方陣一樣浩浩蕩蕩地壓了過來,本就不算寬敞的街道被堵得嚴嚴實實,連條縫都沒留下。

    商清逸左右張望一下,隻能躲到了物業的這個小門麵裏麵,扒著牆壁探頭往外看。

    整齊的腳步聲唰唰地逼近,商清逸隻能看到他們的輪廓,一個個黑影看起來都是高挑的身材,細腰大長腿。隨著他們的靠近,商清逸也更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的相貌。

    五顏六色的頭發,比例違和的身材,和僵硬簡化的五官……

    這些人長得實在奇怪。

    他們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商清逸往後躲了躲,生怕他們看到自己。那些人像是有指令一樣,一板一眼地行動著,他們並沒有停在小區的正門口,而是隱藏在了小區的圍牆後麵。

    一群人像是摩西分海一樣從中間分開來,露出了最中間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

    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陌生的男人。

    男人手臂被反綁在身後,上半身一圈又一圈地纏著麻繩,看起來腫得像個麻繩繞出來的娃娃,嘴裏還堵著布條,此刻嗚嗚嗚地不知道是在抗議還是害怕。

    那些人解開了他身上的麻繩。

    男人顯然有些懵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被鬆了綁,也不敢亂動,左右看了看,那些人誰也沒說話,卻都冷漠地盯著她看。

    男人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那些人沒有任何反應,他又走了一步,沒有遭到想象中的阻攔,男人硬著頭皮多走了幾步,他們仍然沒有動作。

    男人幹脆加快腳步往前走去,在走到小區正門前,那些人都站在原地,像沒了電源的機器人一樣動都不動,商清逸甚至覺得他們連呼吸都沒有。

    然而當男人路過小區正門後沒有停頓繼續往前走的時候,那些人突然就整齊劃一地邁出了右腳。

    這麽多人同時踩出的腳步聲並不小,男人被嚇了一跳,邁出的腳飛快地縮了回來,還心有餘悸地多退了幾步。

    那些人又保持著邁出了右腳的動作不動了。

    男人為難地回頭看著他們,實在是摸不清楚這些人的意思。他又試探著往前走兩步,隻要一超過小區門口的範圍,他們就會統一地往前邁一步,來回幾次後,男人也意識到這些人可能是讓他進到小區裏麵。

    他不知道小區裏有什麽,商清逸卻是知道的。

    那一眼她隻是匆匆看過去的,數量也無法估計,但她當時視野範圍內的幾棟樓裏,幾乎百分之八十的窗戶裏都能看到至少一兩個喪屍,她甚至看到有個窗戶裏竟然擠著五六個喪屍頭,她看不到的後麵樓棟裏的喪屍還會不會有更多的喪屍誰也不知道。

    商清逸完全是命大運氣好,進的兩個房間裏都沒喪屍,要是被這麽多喪屍纏上,幾乎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這些人為什麽要讓男人進小區?進去也無非是成為喪屍口糧的命運,難道那些喪屍是這些人圈養的?

    這樣倒是能解釋為什麽喪屍會聚集在小區裏,可最大的問題是,喪屍真的能被圈養嗎?

    如果是一開始那些沒有思想、行動緩慢隻知道吃人的喪屍倒是有可能,但這些都是白骨喪屍,從之前幾次的接觸來看,這些白骨喪屍不算聰明,但也絕對不蠢不衝動,而且行動敏捷,隻是一兩隻的話,勉強還有點可能,這麽大批量的喪屍絕對不可能被同時圈養在一個小區裏。

    更何況這裏連半點防護措施都沒有。

    那是合作關係?

    這些人給喪屍提供口糧?那喪屍能給他們什麽?喪屍為什麽不能自己出來覓食?

    男人仍然站在門口,猶豫著不敢進去。

    他不傻,這些人既然讓他進去,那這小區明擺著不是什麽好地方,估計是拿他做實驗的,這種情況下進去分明就是找死,可是不進去的話,這些人盯著他,他也逃不掉。

    男人一時犯了難。

    他在門口磨蹭時間,那些人卻等不及了,齊刷刷又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男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往旁邊一跳,蹦進了小區裏。

    那些人停了下來,轉身回到了一開始站的地方。

    項雅覺得自己真是要崩潰。

    在商場裏的時候,被一群塑料模特包圍,別說逃了,一人一根假肢都能把她砸死了,本以為在劫難逃,結果這些塑料模特跟捆豬似得把她綁得嚴嚴實實,拽著她走了半天到了這個破小區門口,也不說要她做什麽。

    現在一腳踏進了小區裏,也不知道這裏到底是有什麽機關陰謀,項雅覺得自己每踏出一步都像在玩賭博一樣。

    賊刺激。

    一扭頭,項雅看到門衛室裏居然還有個人靠在窗前,笑眯眯地望著她,甚至還抬著手衝她打招呼,卻對那一大群塑料模特視而不見。

    大概也是個塑料模特。

    項雅麵無表情地扭開了臉。

    她想過這群塑料模特是要讓她探路。

    比如這小區裏有機關,小說電視劇描寫的那種古墓裏的機關,需要有人先來探路。但如果是探路的話那群塑料模特就能來探,那麽多人,再多的機關都能摸清楚了,她一個弱小的人類指不定第一個機關就狗帶了,這麽做根本毫無意義。

    未知的恐懼讓她邁步的頻率極慢,每一步都要前後左右看一遍才敢走,她過馬路都沒這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過。

    小區離門口不遠處就是個人造噴泉,年久失修,噴泉不噴水了就改了個假山在裏麵,項雅在噴泉旁邊停了下來,前麵就是一棟棟的住宅樓,她實在沒膽子再往裏走。

    所幸這個位置離門口有一段距離,塑料模特來了她也有準備逃跑的時間。

    周圍太過安靜了,內心的煩悶讓她頭上甚至冒出了一絲汗,僵在原地的腳漸漸地有些發麻,注意力也開始分散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從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半點塑料模特的身影,他們全被圍牆擋住了,她甚至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還在那裏。

    有可能他們走掉了?

    項雅覺得自己太異想天開了,那些塑料模特的耐心非比尋常,就算讓他們在原地站一個月估計也能一動不動。

    她歎了口氣扭回了頭,一抬眼就看到了幾個白骨喪屍從樓上破掉的窗戶裏噗通噗通跳了下來。

    項雅倒吸了口冷氣。

    她從那片黑色區域裏出來以後就沒再遇到過喪屍了,她還以為這裏不會有喪屍,沒想到這邊居然還藏著幾隻……

    她剛冒出這個念頭,餘光就瞥到了樓裏在各個窗戶前探出了頭的喪屍。

    密密麻麻地,簡直像個喪屍版的蜂巢。

    項雅瞬間懵了,迎麵撲來的幾個喪屍速度飛快,項雅顧不上震驚,隻能拔腿就跑。跑的時候還惦記著門口的那些塑料模特,特地挑了遠離他們的那一邊跑。

    白骨喪屍的速度項雅是知道的,憑她的腿是絕對跑不過的,但讓她意外的是,離小區門口越近,身後追的喪屍速度反而慢了下來。

    這對她來說算是好事,所以她也沒在意,隻是一個勁地埋頭跑,然而剛跑出小區,一個塑料模特就打橫衝了過來,把她撞進了小區裏,項雅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抬頭的時候,塑料模特像消失了一樣瞬間就不見了。

    身後原本速度慢下來的喪屍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以百米衝刺的勁頭衝了過來,項雅嚇得在身前張開了一個巨大的空間入口,幾乎可以遮住整個小區門口,因為太過慌張,沒能把握住分寸,驟然張開這麽大的空間入口,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能量飛速地在消失。

    她能感覺到身上有一種大約應該稱之為能量的東西在往空間入口的方向飄去。

    原本她以為這就是個空間的能力,想開就開想關就關,卻沒考慮過能量的問題,如果開關空間是需要能量支撐的話,那她能量不夠的時候是不是連開空間取物都做不到了。

    思及此,項雅連忙控製著把空間入口調整小了,那種能量被入口吸走的感覺又消失了。

    追過來的幾個喪屍全都落進了空間裏,項雅慌慌張張地丟到了五米外的地方,也沒注意方向,察覺到的時候,那幾個喪屍已經掉在了小區外麵。

    項雅正在懊惱自己怎麽把自己的出路給堵上了,就看到那幾個喪屍瘋了一樣拚命往她這裏跑。

    是真的瘋了一樣。

    以往見到的白骨喪屍雖說看起來還算機靈,但到底還是個喪屍,身上不會有那些人類的特質和情緒。可現在,項雅竟然在這幾個喪屍身上看出了瘋狂。

    它們衝的勁頭非常猛,雖然是向著項雅的方向,她卻並不覺得它們是為了來抓自己,倒是更像是拚命想要進到小區裏來,好像外麵有什麽威脅到他們的東西。

    項雅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幾個喪屍張牙舞爪地撲進來。在他們即將踏進小區的時候,應該是站在牆後的塑料模特們一窩蜂地壓了過來,如同蝗蟲過境,幾個喪屍瞬間淹沒在了塑料模特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十分快,前後不過幾秒鍾的時間,項雅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麽。

    一隻手突然從角落裏伸出,拉住她的手臂,硬是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項雅下意識地準備開空間把人丟出去,一個小火苗在她眼前竄了出來。

    “是我,商清逸。”一個陌生的男聲從耳邊響起,項雅狐疑地扭頭看去,就看到了之前那個放食人花咬他們的家夥的臉。

    項雅又看了看他指尖的火苗,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遇到的宮辰,一眨眼就變成了陌生人的情景,一時間有些猶豫該不該相信他。

    商清逸卻沒理會她糾結的內心,拽著她就往小區外跑。

    “那邊全是塑料模特。”項雅使勁往後扯著他,卻還是被他的力氣帶著往前蹭去。

    “塑料模特?”商清逸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她不自覺地扭頭看了眼門衛的紙片人,覺得這地方真是詭異得不行。

    項雅順著她的視線也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從這個角度看,那個門衛竟然隻是個紙片!

    一晃神的功夫,商清逸已經拉著她出了小區,意外的是,那些塑料模特竟然看也沒看她們,從旁邊晃過去也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商清逸拉著項雅躲進了小門麵裏,探著頭往外看,隻見那些塑料模特已經抓住了那幾個喪屍,和對待項雅一樣的方式,把它們五花大綁起來,然後抬著它們往鎮子中心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們也跟過去看看。”商清逸迫不及待地追了過去,行李箱在身後被拖得咕嚕嚕響。項雅對著張陌生男人的臉,隻覺得別扭至極,尷尬地問道,“要我幫你收著嗎?”

    商清逸刹住了腳,轉身就把行李箱的手把塞到了項雅手上。

    “……”

    這個風格倒是商清逸沒錯。

    項雅把行李箱收起來,默默跟著商清逸一起尾隨塑料模特。

    她們走出了住宅區所在的這條街道,剛一進入鎮子的中心區域就傻在了原地。

    街道比之前熱鬧了許多。

    竟然有幾個人在路上走動。

    有金發碧眼穿著洋裝的小蘿莉,有廣告牌上長卷發、大擺裙的女明星,甚至還有毛茸茸的小狗小貓,相對應的是空蕩蕩的玩具櫥櫃,缺了一大塊人物的廣告牌、海報。

    鎮子比之前更像是鬼鎮了。

    塑料模特仍然氣勢十足地前進著,他們一路壓到了中心廣場那,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圓形的石台。模特們把喪屍放在了石台上,然後改變了隊伍陣型,圍著石台團團繞了幾圈。

    這架勢簡直像什麽邪教儀式現場。

    塑料模特們沒再動,倒是其他的娃娃、剪影之類的開始陸續從四麵八方走了過來,往廣場這裏聚集而來。

    廣場上零零散散地站著各種奇形怪狀的人,項雅和商清逸不敢離這些人太近,轉到旁邊的超市門口打算暗中觀察。

    人並不多,聚齊後都圍在了圓台旁邊,然後……

    以圓台為中心,按東南西北的方向排成了四個隊伍。

    圓台上正好四個喪屍。

    項雅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排著隊一人在喪屍身上摸了一下,每摸一下,喪屍身上就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消失了一塊,像被摸走了一塊肉或者說是摸走了一部分生命力。

    喪屍發出了怪異的聲音,尖銳卻並不響亮,像是響徹在腦海裏的一樣震得人腦袋幾乎炸裂,一瞬間,項雅恍惚感覺到了喪屍身上的痛苦。

    隊伍散去了一半,圓台上的四個喪屍已經隻剩下了上半身,奄奄一息地癱在圓台上麵。曾經讓他們覺得十分棘手的隻有爆頭才能殺死它們的特點在這種時候卻沒了優勢,隻能帶給它們深深的痛苦,它們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點點分吃,每一部分生命力的流失都遠比任何重創更讓它們痛苦。

    這個邪教儀式現場隻持續了十分鍾,卻感覺十分漫長,他們分配得很平均,最後四個人摸完後,四隻喪屍也徹底消失了。

    項雅覺得自己有些難以呼吸。

    然而她還來不及產生更多情緒,突如其來的燈光就照得她下意識閉起了眼睛。

    鎮子上的路燈,竟然全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