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傷員們一起回來的黎淵依舊鬥篷罩身，安靜得站在人群外圍，看著一幫弟子圍著那些傷勢漸愈的傷員們詢問駐守朱雀遺地的經曆和心得。感受到陽光穿透天坑落在臉，黎淵微微仰頭，心中盤算著該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得去見黎璿。

    “……真是晦氣！”

    “行了，誰讓你今天當值。”

    “不過那個叫墨璃的當真是弱，居然這樣就死了。”

    “廢話，你以為他是你啊，有巫力護身。我可是聽說了，他身被尊主下了禁製，可是完全的手無縛雞之力。”

    “喂！你們有沒有點良心？說好安慰我的呢？”

    “好好好，安慰你！這樣，我們幾個出份子請你喝酒，給你去去晦氣，怎麽樣？”

    “就這麽說定了！都不許反悔啊！”

    “嘿！哥們幾個啥時候說話不算數了？”

    幾個弟子吵吵嚷嚷得從旁邊經過，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是被黎淵聽到了他們聊天的內容。

    “哎，你去哪兒？”雖然一直和旁邊的人侃侃而談，但迦萩還是隨時關注著黎淵。見他突然朝幾個普通弟子走去，不解道。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墨璃？是那個婆娑殿的奴隸嗎？”沒有理睬迦萩，黎淵攔住說話的幾個弟子，沉聲道。

    如果沒有記錯，黎璿在白虎宮中就叫墨璃，而且之前說過他在婆娑殿來著的，隻希望是同名才好。

    “對啊，就是婆娑殿的那個墨璃。這位師兄，請問您有什麽是嗎？”冷不丁得突然看到一個人影攔在麵前，幾個弟子都被嚇了一跳。但看清黎淵鬥篷下那身明顯的弟子服裝，一個膽子最大的弟子前小聲詢問道。

    “剛才聽你們說話，他……死了？是怎麽回事？”衣袖中的手拽緊了又鬆開，黎淵盡量讓自己顯得隻是好奇才隨口詢問的。

    幾個弟子聞言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隻是白虎宮最底層的弟子，名義同是白虎宮的弟子，其實不過是仆人般的存在，像黎淵完全可以對他們隨意打罵。

    “回師兄的話，是有人說他有裏通外敵之嫌，炎鳳長老便抓了他審問情況，然後他不知道怎麽就死了……”

    說話的弟子低著頭沒有注意到黎淵僵硬的臉頰，但還是敏銳得感覺到他身傳來的不善氣息，說話的聲音漸漸微弱。

    “裏通外敵？”黎淵的心一顫，頓時明白可能是黎璿在給自己傳遞消息時被人發現了。

    但是，怎麽可能？自己一共才收到過四封黎璿的傳信，皆是通過碧蟲傳遞的，如非青龍宮的人是不可能知道這種門內弟子特有的傳訊手法。難道奸細一直藏身宮中未被發現嗎？！

    “炎鳳長老是找到證據了嗎？可有發現敵人？”

    普通弟子互相看了一眼，苦笑著搖搖頭：“師兄，我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炎鳳長老怎麽可能會告知我們如此重要的秘密？”

    “也是。”黎淵緩緩放鬆僵硬的身體，呼出一口氣，然後若無其事得提醒。“以後這種事情少在外麵亂說，今天是我們幾個弟子聽到還好，若是被敵人聽去了，最後導致長老們的計劃出現的問題，那就是大事了。”

    “多謝師兄提點，我們記住了。”幾個弟子想明白黎淵的提醒，瞬間後背一涼。

    “行了，以後沒事別亂嚼舌頭。”

    見黎淵不再攔著他們，幾個弟子立刻緊閉嘴巴走遠，直到老遠才鬆了一口氣。

    “幽軒，出什麽事了嗎？”迦萩見黎淵一直站在原處不動，好奇得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

    “迦萩師兄。”黎淵猛得回頭，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想要跟之前幾個弟子說話，卻發現那幾個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沒什麽。”黎淵猶豫片刻，拉住了一臉茫然的迦萩。“師兄，我想問你件事。”

    “什麽事？”難得見黎淵會拉著自己問問題，迦萩來了興致，好奇道。

    “……”黎淵咬了咬牙，假裝不在意得問道。“剛才我聽幾個弟子說婆娑殿的奴隸墨璃死了，就想知道白虎宮一般是怎麽處理屍體的。”

    “原來剛才你們在說他呀。”迦萩恍然大悟得咂咂嘴，沒有在意。“按規矩就是在後山崖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像他那種奴隸，有個葬身的地方已經算不錯了。”

    “是嗎？”黎淵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不敢讓心中的情緒有絲毫的流露。

    黎璿死了？怎麽會這樣？

    明明不久前還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現在卻被人告知已經死了。黎淵恨自己的無能。這一刻他下定決心，即便黎璿已經死了，他也要將他的遺體帶回白虎族，讓他落葉歸根。

    “你在想什麽呢？”見黎淵沒有理睬自己，迦萩倒是沒有往別處想，隻是奇怪得撞撞他的後背。

    “我隻是想到那個奴隸還有一處葬身之地，而那些死在妖獸口中的弟子，卻是什麽都沒留下。”黎淵慶幸這一刻自己的靈機一動想到的絕妙理由，果然沒有引起迦萩的懷疑。

    “生死有命，隻能說起碼那些弟子死得其所。”話題到了這兒，迦萩輕歎一句，便也沒了與他人談論的興致，跟黎淵說了一聲便離開了。

    有了迦萩的離開，黎淵也很快找了一個理由離開了人群，隻是他很快就轉變方向朝後山崖潛行而去。

    無聊得坐在欄杆抱壇喝酒，熾凰眼角瞥見炎鳳快步朝議事大殿，舉著酒壇的手一頓，便放了下來。

    “見過長老。”

    “尊主可在裏麵？”見大殿門口的弟子攔下自己，炎鳳沒有流露任何不滿的情緒，溫聲道。

    “還請長老稍等，容弟子稟報尊主。”弟子行禮之後，其中一個弟子推門而入。

    “怎麽？這麽快就審訊好了？可拿到證言了？”熾凰搖搖晃晃得走了過來，隨手將已經空了的酒壇扔給還在門口的弟子。

    “你怎麽在這裏？”炎鳳皺眉，似乎被熾凰身的酒味熏到，下意識得退後一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重凱在裏麵呢，沒我什麽事，就出來透透氣。”熾凰聳聳肩，繼續剛才的問題。“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炎鳳長老，尊主請你進去。”回稟的弟子回來見到熾凰，一愣，然後才對炎鳳道。

    “我能進去嗎？”見炎鳳沒有搭理自己，熾凰扭頭問道。

    “這……尊主沒說能進，也沒說不能進……”弟子一頓，有些遲疑道。

    其實按著以往的習慣，長老們進出議事大殿，除非情況特殊，不然都無須稟告即可進入。但最近這一情況有了變化，所以當值的弟子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

    熾凰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進去聽聽炎鳳會說些什麽，誰知才進去，便聽見一個令他相當驚訝的消息。

    “死了？”

    “是。”炎鳳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吃驚中的熾凰，回頭對坐在王座的白覡繼續道。“君女承認，她曾經擅動了尊主設下的禁製。然而審訊當中不知道什麽原因，兩種靈符突然引起巫力暴動，墨璃已經確認死亡。”

    “那屍體呢？”玄覡右手支著頭，漫不經心道。對於熾凰跟了進來，他沒有任何表示。

    “按照以往的規矩，已經派人送去後山崖埋葬了。”

    “葬了？”白覡的語氣一挑。“派人挖出來，然後送去地宮。”

    “……是。”雖然不明白白覡為何會這樣要求，但炎鳳還是恪守職責，應承道。

    倒是一旁的熾凰在白覡離開之後，一把拽住炎鳳，眼中已經徹底清明：“我跟你一塊兒去！”

    “隨你。”原以為會說些什麽的熾凰僅僅表達想跟著自己，炎鳳的眉頭一鬆，沒有拒絕。

    荒蕪的後山崖密密麻麻的土包，幾隻黑色的大鳥偶爾落下，伸著鋒利的鳥爪扒拉著一個個的土包。偶爾幾塊人類的殘骸散落在地，猙獰可怕。

    黎淵快步穿梭其中，無視可怖的環境，尋找著疑似新鮮的土包，尋找著黎璿的遺體。

    黎璿，你在哪兒？

    呱一群大鳥聚集在一處不顯眼的土包，見到黎淵的身影不僅不曾離開，反而威脅似得張開翅膀衝他大叫。

    “讓開！”隨著黎淵的一聲暴喝，無數的枝蔓從**的土壤中生長而出，纏繞來不及騰空的大鳥，將它們拖到一邊，緊緊束縛起來。

    “黎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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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了大鳥，小小的土包顯露在黎淵的眼前。被大鳥扒拉開的土包中，隱約露出黎璿蒼白的麵容。

    聒噪的大鳥瞬間被枝蔓扭斷了脖子，拖入了地下。黎淵瘋狂得扒開腐臭的泥土，將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黎璿拖出了土坑。

    “黎璿！黎璿！”黎淵噙著眼淚，小心翼翼得用衣袖擦去黎璿臉的泥土，將他摟在懷中。“哥這就帶你回家！我們這就離開這裏！”

    一隻碧蟲騰空而飛，消失在茫茫天地間。黎淵背起清璿，沿著懸崖峭壁突然冒出的樹梯迅速朝崖底跑去。無數的樹梯在他經過之後再次縮回懸崖峭壁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