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蹴鞠

    乙班的學習緊張, 沈翹楚每天預習複習的時間就基本排到天黑，勉強能在燈燭下與華容弈棋並練習彈琴吹簫到戌時，基本上就沒有別的時間。

    沈翹楚便壓縮早上鍛煉的時間，分一部分跟十七學習點穴之法。

    他跟十七會在每天早上鍛煉之後去溫泉中簡單衝個澡，十七也在沈翹楚的帶動之下，在溫泉中練拳, 嚐試之下竟覺得頗有進益。在水下練拳還是以緩慢柔中帶剛的拳法為好, 十七便跟著沈翹楚一起將沈翹楚記不完全的招式補充了一下，並給太極拳編了一套至少不會練出岔子的大路心法。

    雖然盧重言早就說過沈翹楚練得都不是橫練外家功夫, 不會長不高, 沈翹楚還是每天堅持跳繩一千下，前世聽說打籃球可以讓人長高, 可是如今的工藝技術想要做出籃球那樣彈力的皮球有點難，蹴鞠倒算是流行運動。

    偶爾射禦課結束之後, 還沒到飯點，教員會組織同學們踢一場蹴鞠比賽。

    雖然平江書院的學習時間緊張，但是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玩起來也相當投入。

    蹴鞠球隊被教員分為寒生隊和世家子弟隊, 沈翹楚本來覺得教員這樣將士庶分隔擺到台麵上來，實在是不利於同窗之間友睦。但是想想，如果要是士庶同隊，出現的矛盾可能更多，而寒生說不定會一直淪為替補，永遠不能上場。

    沈翹楚和華容自然都被分到寒生隊, 沈翹楚雖然身體不錯，長得也和乙班這些大他兩三歲的學子差不多高，但是畢竟年紀小，輪不到他當“球頭”也就是隊長，卻因為他身輕速度快，分到一個“驍球”的位置，相當於前鋒，算是場上的主力隊員。

    華容因為個子矮又單薄，皮膚吹彈可破，看起來像個瓷娃娃，隻好做替補，不過他自己本身也對蹴鞠沒什麽興趣，每次都在場邊看醫書，要是有隊員受傷便上場給隊員處理傷口，倒派上了大用場。

    因為經曆過魏晉南北朝的黑暗時代，世家大族為了自保，都會豢養自家的部曲私兵，而世家子弟們也通常精於騎射並且像盧重言那樣都會有一些家傳的絕學以防身。

    不過自唐以來，逐漸禁止世家豢養私兵，世家能文尚武之風減弱，也有不少從小嬌生慣養，不喜蹴鞠這種運動的世家子弟，不過這樣的士子一般不會上場，樂得清閑。

    世家子弟從小吃用皆比寒生子弟好，身體素質要比寒生子弟占優勢，加上家學底蘊，在沈翹楚加入乙班之前，乙班世族子弟隊的勝率要遠遠大於寒生隊，如今倒是有漸漸打平之勢。

    沈翹楚倒不覺得是自己的功勞，更多的還是陪華容的十七會給隊員們提出綱領性的意見和策略，十七雖然不上場，不是球頭卻勝似球頭，偶爾還會教隊員們一些養生健體的法子，寒生隊自然越來越好。

    看著十七在賽場邊揮斥方遒的樣子，沈翹楚仿佛看到一個戰場上領兵的大將。沈翹楚自己對於兵法是完全一竅不通的，但是聽了十七的策略，沈翹楚竟然能聽懂，並覺得非常有道理。

    寒生們雖然感激十七，可是在他們看來十七到底隻是一個伴讀，他們更願意相信是因為沈翹楚的加入而帶他們走向勝利，弄得沈翹楚心情複雜。

    每旬的蹴鞠比賽隻有兩場，大家倒也不會真的將心思完全放在這上麵。世家子弟雖然感受到威脅，不過世家子弟隊如今還是贏多輸少，他們也不屑將寒生視為對手，更不會承認寒生隊有一天會比自己隊更強。

    無形之中，沈翹楚身邊竟聚了不少蹴鞠的隊友，聲望比之前更甚。

    又是一次射術課，沈翹楚眯著眼睛將箭射在十米之外的固定靶上，因為每旬隻有一節射術課，平時想要練就隻能自己抽時間到校場，沈翹楚實在擠不出時間，因此現在射術依舊平平，隻能射中十米固定靶的十環，再遠一點就不夠準了。

    還好他的臂力可以，眼睛也清明，能看清幾十米外的靶子，隻是練習時間不夠，估計再練練就可以試著射移動靶了。

    射術課結束，士庶雙方蹴鞠隊在教員的指示下站在校場中，場上已經有學生擺上兩個球門，球門高三丈，徑約一尺，又稱為風流眼。

    唐時宮廷中的蹴鞠比賽時流行文鬥，隊員們要顛球數次傳給副球頭，副球頭也要顛球數次之後傳給球頭，最後由球頭將球踢進風流眼中，哪方踢進數目多便為勝，如果雙方進球數目一樣，就判顛球更加端正穩當的一方為勝。

    這樣的比賽更加追求觀賞性而缺乏競技性對抗性。

    大楚的蹴鞠，特別是民間的蹴鞠則要更加激烈，雙方抽簽定發球方，由球頭發球傳給驍球，傳球過程中，手不準觸球，球不得落地，這時對麵的球員會過來搶球，但是隻能接觸球，不得與對方隊員發生肢體對抗。

    其他球員比如“正挾”“頭挾”站在球頭和驍球後方相當於中衛，頭挾一般是用頭頂球技術較好的隊員，“左竿網”“右竿網”守護在風流眼兩旁，以防止對方球員進球，“散立”則相當於一個自由人。

    一般球傳一圈，最後又傳回“球頭”腳下，由“球頭”射門，即將球射過“風流眼”。不過在比賽中，其他球員，特別是驍球和散立如果在形式好的情況下也可以射門，但是如果射門不中，恐怕就要被隊友埋怨。

    如果球觸網彈回，隻要不落地，本隊球員可以將球接住，繼續傳球、射門。在蹴鞠比賽中，除了手以外的頭、肩、臀、胸、腹、膝身體部位都可以接觸球，隻是不能長期持球，由此產生了肩、背、拍、拽、捺、控、膝、拐、搭、臁十種踢法，又稱為“十踢”。

    其時正值春季黃昏，和風暢爽溫度陽光適宜，沈翹楚站在場上，等待著球頭抽簽。

    一般是比試三場，三局兩勝，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抽簽的先後順序還是蠻重要的。

    寒生隊球頭不負眾望的抽到先手，教員便將球拋向寒生隊球頭。

    因為雙方站位距離對方球門有很長一段距離，球頭便將球高高踢起，不同於現代足球，蹴鞠最大的一個規則便是不能落地，一旦球落地，便會將球交給對方球頭重新開局。

    因此選拔球員的首要要求就是能連顛球一百下不落地。

    沈翹楚迅速跑到球即將落下的方位等待傳球，寒生隊已經一起打過幾次，又有十七賽前講好對策，早有散立跑向距離對方風流眼更近的地方等待傳球，而與此同時寒生隊球頭也跑向對方風流眼附近，等待散立將球傳給自己，當然，如果真能如此順利，每次比賽恐怕一盞茶時分就結束了。

    對方的正挾和頭挾早已接近沈翹楚兩側，比賽規則要求雙方球員不得有身體接觸，然而每次比賽電光火石間，連裁判也看不清楚，便有惡劣隊員會趁機陰對方隊員。

    有不少寒生隊員被世家子弟陰了之後，投訴無門，一者沒有證據，二者世家子弟背景強大，連教員也不敢輕易得罪，通常就會不了了之。

    雖然這樣的世家子弟可能不多，但是沈翹楚自從開學加入乙班寒生隊，就已經遭遇過數次，好在他身體靈活，有逍遙遊和遊身掌傍身，沒有被對方得手。

    沈翹楚接到球，為了避免球被對方正挾劫去，便將球顛到肩上，再抖在腳下，隻要球不在身體部位停留超過一息，並不落地，就不算犯規。

    他帶球走到一個距離散立較近方便傳球的位置，一腳將球踢向散立，對方頭挾仍不死心，在空中想要將球頂離方向，卻沒有得手。

    散立那邊情況也不容樂觀，因為距離風流眼較近，早有左、右竿網虎視眈眈，散立二不敵一，球便被搶下。

    對方左竿網將球傳給對方散立，沈翹楚連忙向那散立方向跑去。

    散立帶球一頓猛跑，繞過沈翹楚的防線，將球傳給己方正挾，正挾直麵沈翹楚，兩人虛晃身體僵持不下。眼看正挾用膝部顛球，將球頂到頭上，他頭部猛地一用力，球便飛了出去。

    沈翹楚哪裏肯甘心，他腳下一踩校場土地，揚起一陣塵土，逍遙遊的身法便不經意地施展，這一躍竟然夠到球，將球頂向己方球頭。

    如今身在對方半場中的己方球員隻有球頭和自己，散立已經被對方的頭挾對抗挾製住。

    距離風流眼還有一段距離，球頭便又將球傳給沈翹楚，兩人以之字形傳球，企圖接近風流眼。

    球傳到沈翹楚腳上，沈翹楚將球墊至膝部，那左竿網往便欺身上來，兩人交鋒說時遲那時快，左竿網的膝蓋便頂向沈翹楚身體。

    沈翹楚虛晃一下，避開攻擊，沒想到那左竿網竟一下子倒在地上。

    全場一片寂靜。

    沈翹楚忍不住吃驚：“這是……假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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