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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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中秋

    時值中秋, 朗月普照大地,夜色也仿佛不那麽濃鬱。

    文德橋不知是哪個能工巧匠所做,站在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橋兩邊各有一半月亮,秦淮河水悠悠,而月亮亙古不變, 多有一些“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隻相似”之感。

    王子照拉著沈翹楚和謝朗,頗有一絲獻寶的意思, 沈翹楚看著王子照的模樣, 這人雖然比自己和謝朗看起來年紀大,到底也是個黃口少年。

    不同於謝家的清朗俊逸的家風, 這王家因為曆代學書,靠的便是一股子恒心, 多少有些認真癡絕的勁。

    古人說:人無癖不可交。這“癖”不局限於愛好,還包括人、事、物等世間一切的一切。而有癖之人,自然會有癡勁,隻是癡的程度有不同。

    這裏的癡並不是貶義詞, 而是癡心之意。

    相處下來,王子照雖然有一些“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子弟通病,卻也純然癡絕的可愛。

    再看著謝朗,雖然臉上盡是不耐,眼中卻也顯露些得意和縱容。

    謝朗少年心性,他和王子照差不多同齡, 卻要飽受王謝兩家比較,他的學問不及王子照好,年齡又比王子照小,王子照雖然老實又掉書袋,卻屬於師長眼中的“別人家孩子”,怎能不讓謝朗這個“紈絝子弟”排斥。

    可是謝朗再排斥,他倆也是表兄弟,有著天生的親緣聯係。

    三人賞完月,聚到王謝子弟的人堆裏麵。因為是中秋節賞月,並沒有準備很多燈燭,以免影響觀賞月色。有侍人在地上鋪滿毯子,士人席地而坐,賞月夜談,倒也別有興趣。

    有許多王謝支係子弟在場,謝長卿也很給麵子的沒有提鬼故事的事,隻是談談玄,吟吟詩。

    小輩們坐在一起,這是沈翹楚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集會,自然免不了大肆的被介紹一番。

    這裏在座的王謝支係有不少沈翹楚都已經在每旬休沐遊獵打馬球時見過了,剩下沒見過沈翹楚的人便被科普起來。

    “這是謝家主的新弟子,是我們謝家馬球隊的先鋒,球技不遜於謝朗呢。”

    有人不信:“這整個寧州城馬球技術恐怕也找不到比謝朗馬球技術更好的人了,淨瞎說。”

    謝朝便不幹了,拍大腿道:“翹楚不僅馬球打得好,功夫也了得,上次一起狩獵,有熊瞎子要傷我,是翹楚救的我。”

    質疑的聲音頻出:“你就吹吧,還熊瞎子……樂遊苑有多少年沒見到熊瞎子了……”

    “是真的——”

    謝朗看著這些人吵得不可開交,便道:“阿朝說的是真的,翹楚在熊瞎子口下將他救起,那熊皮現在還在我父親書房呢。你們諸房不是都收到熊肉了麽,裏麵也有翹楚的功勞。”

    這時王子照皺著眉道:“你們才這麽小,就去狩獵,實在是危險,而且如今學業未成,怎能分心,休沐還是在家好生學習才是。”

    王謝兩家本來議論紛紛的支係子弟頓時噤聲,好一會兒才開始聊別的話題。

    沈翹楚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們一起出去玩不帶王子照了,這人比謝長卿甚至陸鳳臣這兩個作為先生的都要說教,跟他一起玩豈不是要時時刻刻聽念經。

    雖然身旁很少點燈燭,月色卻明亮的過分,甚至頗有些射眼的感覺。

    古時沒有嚴重霧霾,加上古人睡覺早,晚上基本不點燈,沒有光汙染,夜色總是能看的很清楚。

    如今月明星稀,隻有朗月普照大地,平時趕上晦朔之日,能清楚的看見天上的星河。

    因為是賞月會,也沒有準備什麽圍棋、雙陸、投壺等遊戲,隻有人拿出樂器,輪流演奏樂曲。

    大概都是些跟月亮、團圓、故鄉有關的樂曲。

    梁之舟今天下午就已經回到寧州郊區的家裏,跟家人團聚去了。據謝朗說,這中秋賞月會梁之舟一次都沒參加過,在王謝族人賞月會上露臉博文名對梁之舟來說,完全比不上跟家人在一起過中秋節。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蘇州離得太遠,沈翹楚也是要回家的,卻不知道蘇州的親友們,如今怎麽樣。

    謝朗從錦盒裏拿起一塊胡餅,遞給沈翹楚,這時大楚也流行在中秋節吃餅,象征團團圓圓,隻是這餅更接近後世的廣式月餅,外殼酥鬆,內裏多以紅糖為餡。

    剛吃完餅,就輪到沈翹楚演奏,他早聽從謝朗說的帶了自己隨身的白玉簫,此時正可以拿出來用。

    因為前麵的士子已經把關於月的曲目演奏的差不多,沈翹楚已經沒什麽可選,腦中卻響起了《念故鄉》的調子。

    這《念故鄉》曲目本是地球捷克作曲家德沃夏克的第九交響曲——《自新世界》的第二章。

    因為曲調簡樸,在民國時被學者填詞成為這一首《念故鄉》。

    “念故鄉念故鄉,

    故鄉真可愛。

    天清清風涼涼,

    鄉愁陣陣來。

    故鄉人今如何,

    常念念不忘。

    在它鄉一孤客,

    寂寞又淒涼。

    我願意回故鄉,

    重返舊家園。

    眾親友聚一堂,

    同享從前樂。”

    這首樂曲雖然是現代交響樂,其中也有變徵、變宮也就是“fa”“ti”兩個音階,跟大多數中國古典樂不同。

    但是因為旋律古樸簡單,倒沒有什麽人對此表示強烈排斥和震驚。

    一曲完畢,滿座寂靜。

    謝長卿道:“翹楚,這曲子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沈翹楚便道:“這是我在蘇州偶然聽到的小調,已經忘記出處了。”

    “這曲子名叫什麽?”一旁的王家主興味盎然。

    跟王子照差不多,王家住也是一個看起來不苟言笑,十分嚴肅而講求紀律的人,沈翹楚從沒想過王家主能主動跟自己說話。

    “回先生,這曲子名叫《念故鄉》。”

    王家主微微一笑,兩條法令紋展開:“這倒是個好名字。”

    謝長卿點頭道:“這曲子雖然奇怪,是從前未聽過之調,卻韻味悠長,惹人回味,不失為一首好曲,日後也可以填詞看看。”

    沈翹楚不敢把《念故鄉》的白話歌詞放出來,畢竟在這群士人眼裏,說白話尚且可以忍受,白話歌詞就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了。

    謝長卿讓沈翹楚再吹一遍,優美的樂曲便從白玉簫中流淌出來,沈翹楚始終覺得,自己吹奏的技術很是一般,主要還是靠盧重言送的這白玉簫撐場麵,一把好的樂器確實能給演奏者帶來不少的加成。

    一曲完畢,謝長卿已經在紙上將譜子寫了出來,而沈翹楚則摸著白玉簫,心裏想起幼時盧重言的教導。如果不是當初盧重言肯給自己啟蒙,自己恐怕沒有今日跟謝長卿學習的機會,更有可能早就被張氏害死了。

    不知道先生如今在洛陽過的如何,是否也在跟家人一起團聚賞月?

    自從自己到達寧州跟隨謝長卿學習,每月寄給盧重言的信件會和謝長卿的信件一起寄出,回信也隨著給謝長卿的回信一起寄回。謝盧兩家似乎有專門的通信通道,要比沈翹楚自己寄信快出一倍,跟盧重言的聯係也更加密切了。

    沈翹楚知道盧重言和謝長卿關係很好,卻沒想到有專門通信這樣的好。

    也難怪謝長卿會早早答應收下自己,畢竟當時沈翹楚可並沒有考取案首。

    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年底,沈翹楚也跟謝長卿告假,打算回蘇州過年,從寧州到溧陽轉水路去往蘇州,是一路順風順水,速度要比蘇州到溧陽快的多,差不多三四天就可以趕到蘇州。

    沈翹楚打算先在寧州采買些年貨,他沒有打算帶吃食回蘇州,畢竟古時可沒有真空包裝,倒是可以采買些寧錦和雨花茶。

    走在長幹裏外的市集中,沈翹楚被滿眼各色商品迷花了眼睛。

    大楚商業發達,坊市不分開,在寧州最大的居民區長幹裏外就有一片很大的商業街區,自家商行的珠寶閣,也在這裏開有分店。

    街上賣什麽的都有,不止有一些日常用品,還有各色手工藝品和玩物。時值年關,滿街都是些灶糖、飴糖、糖葫蘆等物。

    沈翹楚正逛著,突然看到自家珠寶閣門前熙熙攘攘,似乎跟人有了齟齬。

    沈翹楚便帶著阿順撥開人群上前。

    店裏的管事看到沈翹楚,正要招呼,沈翹楚卻隻是一個眼神製止,聽他們在分辯什麽。

    “你說說你們……坑不坑人啊……我去過陽羨,這紫砂在陽羨都是用來做骨灰罐的,你們用來做茶壺,到底安得什麽心?”一個富商模樣的人站在珠寶閣門前,手上還拿著一把紫砂壺。

    圍觀者聽到這話,都是一片嘩然。

    沈翹楚便出口道:“這位先生的話,在下不敢苟同。”

    那富商看到沈翹楚一副書生打扮,衣服料子看起來普通,實則矜貴,便耐著性子聽沈翹楚說下去。

    “您說著紫砂做過骨灰罐不能做茶壺,可是骨灰罐還有陶質、瓷質、木質、金屬質的,難道因為這樣,我們就不用陶、瓷、木和金屬製品生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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