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解元

    周易玄之又玄, 沈翹楚雖然不信，卻也奉行的是全盤肯定和全盤否定都是不對的，便隻好硬著頭皮運用先生們所教的算法將題目做出，好在他的算學不錯，題意方麵雖然可能解得有不到位的地方，但是算出的結果應該是正確的。

    實例律學題跟寫判文的題目很相似, 比判文題複雜一些, 隻是回答並不是以判文的形式，而是邏輯推理出犯罪者何人, 都犯得什麽罪, 並寫出應判處的刑罰。

    而政史結合題則舉出前朝藩鎮割據的例子，讓考生解題。大楚太/祖本就是唐末將軍, 自然也吸取了教訓，如今大楚的軍隊分為禁軍和廂軍兩部分, 禁軍“守京師，備征戍”是最精良的軍隊，屬於天子的近身護衛軍隊，負責統帥操/練軍隊的將軍沒有號令軍隊的權力, 整個禁軍完全聽命與天子。

    而廂軍則是州郡一級的地方軍，每郡都有，隻是軍隊人數不多，軍備也遠遠不如禁軍，隻有蜀郡、漁陽、雁門、嶺南、百越等邊疆地區軍隊才相對規模大一些。

    地方軍到沒有將兵分離，調選的也都是有才能的將軍, 隻是將軍每三年就要輪換一次，以免擁兵自重。

    因為地方軍實力遠遠不如禁軍，形成強幹弱枝局麵，地方軍就沒有實力起兵造/反。

    所幸大楚與地球華夏宋朝不同，疆域繼承唐時，並定都洛陽，有雁門雲中等天險可守，北方又大多是屬國，即使有一支遊牧民族南下還可以跟其他部落共同殲敵。

    而且洛陽三麵環山一麵臨水，比宋時都城汴京開封更加易守難攻，情勢到沒有宋時差。

    強兵強將藩鎮割據，弱兵弱將則戰敗國亡，實在是個難題。

    隻是眼前這道題出來，可不是為了讓考生們指出不足“危言聳聽”的，王學政本是禮部侍郎，跟兵權等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他作為世家王氏族人，也不敢有這種心思，更不敢將這種心思直接寫在郡試考卷上。

    出這種題目無非是要考生們痛陳藩鎮割據的弊病，誇讚一番我朝太/祖英明，再挑幾個瑕不掩瑜的小毛病，以示自己不是隨波逐流一味逢迎沒有風骨的文人。

    沈翹楚自己眼下也想不出什麽高明的法子解決這種問題，便按照這個套路寫下去，再寫一些提高火藥火箭等火器應用率，鼓勵北方邊疆百姓養馬以減免徭役，地方軍閑時屯田自給等想法，結束了自己這第二場考卷。

    第三場考試的題目是一篇賦和五篇策論，沈翹楚依舊穩紮穩打，將試卷寫的一絲不苟，直到交卷，才仿佛一口氣泄了一樣，蔫蔫地回到馬車上。

    謝朗倒是比考前更精神了一些，看起來發揮的不錯。

    因為這郡試每場考試三天，沒有之前考試緊迫，出了考場的考生看起來都還氣色不錯，沒有被人抬出來的。

    謝朗看出沈翹楚的疲憊，便詢問情況，沈翹楚搖搖頭：“沒事，隻是累。”

    如今已經考完試，兩個人對了一番答案，謝朗拍著頭歎道：“哎呀，周易那題我算錯了。”

    沈翹楚安撫道：“說不定是我算錯了。”

    謝朗搖搖頭：“我感覺你的思路和答案是對的……”

    沈翹楚隻好道：“還好這題分數沒有特別多，已經考完了，就靜待結果吧。”

    謝朗本就豁達，既然都已經考完了，懊惱也沒有用，就恢複了平常的模樣，完全忘卻自己曾有半年的考試焦慮期。

    郡試考生眾多，閱卷放榜大概要二十天，謝長卿也默許沈翹楚和謝朗大玩一番。

    考試之前沈翹楚就已經跟謝朗約定好考完試要去樂遊苑遊玩，二人還邀請阿瑜，阿瑜卻隻是搖頭：“道法自然，貧道還是不去為好。”

    沈翹楚便和謝朗兩個人騎馬前去樂遊苑，如今二人都已經可以騎高頭大馬，走在寧州城裏，也算是秋風得意馬蹄疾。

    此時正值金秋，寧州城裏的桂花次第開放，因為寧州素來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學府，應試考生眾多，也產生了人人都喜歡折桂花掛在車馬、案前，以求蟾宮折桂的習俗。

    沈翹楚和謝朗的馬頭上麵也別著桂花，行走間隻覺得香甜微風縈繞，別有一番風情。

    江南的秋天溫度適宜，不似梅雨季節潮濕，仲夏季節悶熱，頗有一種秋高氣爽的感覺，算是一年中的好時節。

    雖然水稻剛種過第二茬，不是最農忙的季節，瓜果蔬菜卻大量成熟，街市邊常常看到拉著自家作物的牛車，整個街市都變得色彩鮮豔繽紛起來。

    高頭大馬要比果下馬速度快出不少，對於騎馬水平也要求的更高了，這兩年雖然身子長高可以騎高馬，沈翹楚大多數休沐時候都在王家藏書樓裏度過，也沒怎麽跟這高馬好好磨合，因此緊張地捏著韁繩。

    謝朗則一副縱情肆意的樣子，兩個人很快便騎到樂遊苑，因為人數不騎，往常一起打馬球的王謝子弟或已經趕往京城入太學求學，或正在備考三年後的郡試，跟沈翹楚謝朗同場的就隻有謝朝一人。

    眼看著謝朝已經在樂遊苑內等候多時，他們三人便直接進入樂遊苑後山遊獵，秋天是成熟的季節，也是狩獵的季節，古人認為春夏是萬物生發的季節，不適合捕獵，而冬天萬物肅殺，動物蟄伏不出，也不適合捕獵。

    隻有秋天動物積攢了一年的膘，最為肥美，而先民們也在秋季開始為冬天的口糧做準備，這便是古老的生存智慧。

    阿瑜說道法自然，她作為女冠不參加狩獵自是可以理解。沈翹楚想，動物和人遵循自己的本性，為了生存而獲取食物的活動，也是一種自然。

    隻要不濫殺、不虐殺、不浪費，尊重大自然的賜予和生產者的勞動，常懷敬畏之心，便不負恩澤。

    正想著，原來跑來一群鹿，三人對視一眼，同時舉起弓箭。隻聽見“嗖嗖——”箭聲，三支箭正射中三頭鹿的眼睛。

    鹿同“祿”，是一個好兆頭，眼見著謝朗和謝朝都滿臉喜氣。

    一般郡試放榜之後會舉行鹿鳴宴，也是取這諧音，期待士子們日後可以高官厚祿順風順水。

    鹿鳴宴源自周時“鄉飲酒禮”，古時諸侯之鄉有鄉學，鄉學學製三年，學成之後鄉裏長者便會推薦學子中的佼佼者作為人才為諸侯效力。

    慢慢地演化為這郡試之後的慶祝宴會，為舉子們慶賀並踐行。

    鹿鳴宴之後，舉子們就會前往洛陽，或直接參加次年春闈，或者在太學繼續進修求學。

    慣例鹿鳴宴上要食用鹿脯，王家主這幾天還在找鹿以備鹿鳴宴呢，這三頭鹿正好派上用場。

    三人見得了好兆頭，也沒有再繼續遊獵，一同騎馬家去了。

    當三頭鹿被曬成鹿脯的時候，郡試也開始放榜了。

    謝家本就離郡學極進，早派家丁在郡學門口守著，眼看過了晌午，派出的家丁跑了回來：“朗少爺和沈少爺中舉啦！”

    謝長卿也是一臉喜氣，謝朗“嗖”地站起來：“名次多少？”

    家丁還沒回答，就聽到門外一陣敲鑼打鼓，報錄人帶著樂隊趕來：“捷報貴府沈諱少爺高中郡試解元！貴府謝諱少爺高中郡試第二名亞元！”

    謝長卿的喜意更甚，沈翹楚得第一名解元他不意外，意外的是謝朗竟能得第二名，本來謝長卿預料中謝朗能進前三就已經是很好的事了。

    謝朗和沈翹楚接過喜報，激動地抱在一起。

    壓在謝朗胸口半年多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翹楚！我們做到了！”

    沈翹楚也大力地拍打謝朗的後背：“是啊！”

    謝長卿命侍人將荷包塞給報錄人和樂隊，開始向路邊道喜的路人派發紅包。

    這紅包裏麵有一枚喜錢和幾枚桂花，這喜錢是謝家自己鑄造的，每到逢年過節發給仆役們沾沾喜氣，像這樣自家的兒子學生中舉的時候也會拿出來派發。

    如今大楚雖然不允許私自鑄造貨幣，這樣的喜錢還有逢年過節發給自家子弟或者送給親戚小孩的花樣金銀錁子卻是不禁的，不過這些喜錢和金銀錁子卻依然可以在市麵上流通。

    也有鑽空子偷偷鑄造貨幣發行的，當地府衙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世家權力可見一斑。

    謝家的紅包幾乎派發了一個下午，沈翹楚和謝朗也收到了來自王家的鹿鳴宴請帖。

    這王學政作為從二品禮部侍郎回來主持丹陽郡的科舉，除了以示國家對於江南學子的重視，也有著讓這王學政榮歸故裏，給王家恩典撐場子的意思，因此這鹿鳴宴自然在王家舉辦。

    作者有話要說：　　從每章新更的評論裏抽小天使送紅·包（明天20:20更新時開

    上一章抽中的是歸儀小天使

    求作者收藏~打滾~

    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