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銀那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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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野豐對神怪百鬼是非常感興趣的,他小時候就喜歡聽村裏的大人講各種誌怪傳說神明的故事。談不上信或是不信,他從未看到過,遇到過神奇的事件,對於神鬼的興趣,其實也止步於故事。

    不過唯一讓他堅信的,就是善惡因果輪回。奶奶從小到大都是這麽教導他的。

    生死之際,種種心情的交匯下,少年這一刻是真心祈求著神明的庇佑,然後,他看到了一道光。

    劃過了紅的火焰,黑的天幕,撕破村民們惡鬼詛咒版的麵容,直直插在他腳下。佐野豐和身旁老人身上的繩索被無形之物割破,長時間捆綁帶來的血液不暢讓他們直接摔坐在木柴堆上。白發的少年沒在意身體的刺痛感,直直看著褪去光芒後的東西。

    是一把雙刃的劍?不,劍身透明……這個感覺,在夢中治好他的腳,就是這個,不會錯的!

    佐野豐想到了什麽,他渾身顫抖起來,眼淚大滴大滴地向下掉,摸爬著到老人身邊,抱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奶奶,一定是神明大人來救我們了,好怕,不想奶奶死,好害怕,我不想被燒死,我不是惡魔……”

    村民被這突然的異象嚇到,你推我我擠你,踩踏著向後退,前排的人聽到了佐野豐的話,麵色如土,驚惶不已。

    神明大人?

    “不!一定是怪物的妖法!我們人多,他們隻有兩個人,一起上,殺了他,才能破除詛咒!”

    如果忽略肥碩身體下顫抖的雙腿,長老是顯得非常鎮定的,他對高等科技了解很多,宇宙中長著動物頭或者動物身子的天人,說起來在這裏最初也被人誤當做妖怪。

    他可跟這些從不出村的土包子不一樣,神明鬼怪一說,不都是人自己編造出來的麽。出手打落了火把,卻不露麵,說不定就是哪個多管閑事的毛頭小子咋呼人的方法。

    話語中細思滿是漏洞,就是常人略一推敲,也可以發現這人有鬼。在村民心中積威頗久的長老說出這話,絕大多數人,都是信了的。

    又有人開始蠢蠢欲動,撿了木棍,握緊拳頭就想衝上去。

    長生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場鬧劇,也能猜到那個白頭發小子是個無辜的人,村民偏聽偏信,愚昧無知。

    他掐了劍訣並起雙指豎在唇邊,淡色的唇開合,“爆。”

    聲音不高,卻響在每一個人耳邊,震人心神。

    瞬時間,佐野豐腳旁凝聚的劍型,轟然碎裂,避開祖孫二人,結成一圈冰刺直指村民,散發著淡淡寒意,霧氣繚繞,如同野獸呲出的森白獠牙,無聲卻充滿了威脅和攻擊性。

    死一般地寂靜彌漫開來,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仔細聽都可以聽到身旁人如擂鼓的心跳。

    長老喉頭滾了滾,瞪著雙眼,僵硬地一動不動,一支冰刺直直抵著他的喉嚨,還有一個尖端和他眼珠的距離僅有半個指節,滲人的冰涼從接觸的一點擴散至全身,一滴混著血與汗的水珠從衣領鑽了進去。

    “誰、誰在哪裏?”

    他眼珠轉了轉,可是夜晚以人類的視野,單憑幾個火把的範圍,除了身周一圈,稍遠一些什麽都看不到。

    回應他的是樹木葉片被風吹起時,互相碰撞的嘩嘩聲,過了一會,才有腳步聲響起。

    佐藤豐畢竟還是個少年,經曆大起大落,哭過之後,心中鬱氣都散去不少,人也精神了許多。簡單跟奶奶講了可能是神明的幫助,確認家人身體無事。

    “奶奶也有那種涼涼的卻很舒服的感覺?給我看看傷口,額頭……沒有傷口!和我斷掉的腿一樣,被治愈了吧。一定是神明大人的幫助。”

    他說著確定的話,眼睛裏仿佛要發出光來。

    神,是存在的。

    平穩了心情,少年想起周圍的村民,突兀出現的一圈冰錐像是綻放的透明晶瑩的冰花,其上的尖銳頂端又昭示著,它們很不好惹。

    他扶起老人,抿著唇掃視因為恐懼而不敢妄動的村民們,然後便被從樹林深處走出來的兩位神祇吸引走了全部心神。

    俊美的麵容,華貴精致的衣服,行於地上,顯於人前之時,就將圓月星辰的光輝壓下,他們就像是聚集了所有靈性被天地鍾愛的造物。

    言語無法描繪的震撼之感,讓他深深地記下了這一畫麵,也成了他往後的人生中追逐神怪,繪畫百鬼神明的,最初的種子。

    長生看到白發的少年呆呆地看他,招了招手道:“愣著幹什麽?和你的奶奶一起,快過來。”

    是被嚇到了嗎?

    呆掉的少年還是被他看不下去的奶奶拉著走,同手同腳失魂一般跟著過去,期間從長老村長等人身旁擦過,這些叫囂著要殺要燒的人,硬是動都沒敢動一下。

    在走過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孩,和田花子身旁時,終於回神腳步頓了頓,想要問的話到口邊又說不出。

    少女的身體仿佛被嚇呆一般,滿臉都是冷汗,黑色的頭發,在發尾卻是白色,眉毛也是全白,顯得她可憐又柔弱。

    【太好了,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去了~】

    花子在一個半月前頭發眉毛開始變白,也得上了那種奇怪的病症,他知道得病的人在半年後就會死去。

    自己是這個奇怪病症的源頭,是個怪物的傳言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之前村子裏也有人得病,那個時候也沒有人說他。花子在他要被燒死的時候,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呢?

    所有的疑點指向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是她。

    但是,為什麽?

    “小豐,走吧。”是奶奶溫暖的聲音。

    佐野豐垂下頭不再看她,點點頭,和少女擦肩而過。

    “嗯,走吧,奶奶。”

    *

    帶著一老一幼離開,普通人類的夜間視力不好,長生就拉出幾條靈力的線,控製著它們繞在老人和小少年的腳邊,能讓他們看清地麵。

    找了背風僻靜的地方,長生停下腳步,轉頭說道:“三日月,我去找點木柴給他們烤火取暖,你和他們在這邊找地方休息,等我回來。”

    又看向了祖孫兩人,他們接到長生的眼神,繃著身體,力圖讓自己顯得更加畢恭畢敬,眼神裏充滿了敬畏。

    長生愣了下,好笑又無奈,盡量放緩表情,溫和道:“不要擔心,他們不敢追過來的。三日月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你們先休息一下。”

    說完便走進樹林裏。

    三日月宗近聽到長生說自己的很好相處時,掛著淺笑輕挑了下眉,不過還是開口打了招呼,“哈哈哈~先過來休息吧。要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花白著頭發的老太太拍拍孫子的手臂,讓他鬆了手,上前幾步向穿著深藍狩衣的美麗神明跪了下去。

    “多謝神明大人們的幫助。”

    “不,請起來說話吧。”三日月宗近伸手將老人扶起,並不否認‘神明大人們’的稱謂。

    老人順從起身,和孫子一起,將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

    這個村莊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世世代代在本地繁衍生息,自給自足,幾乎與世隔絕,他們還用著最傳統的生活方式,和外界那些遍布高樓高科技的城市完全不同。偶爾有外鄉人誤入,大多也是停留一段時間便離開。他們對外界爆發的白詛一無所知,還以為是莫名的傳染病。

    由於白詛的症狀是人體毛發變白,半年後必死。村中又隻有佐藤豐一個白發白眉的孩子,最初還未被人意識到,後來就有不懷好意的人傳出是因為佐藤豐的存在,是他帶來的詛咒,病痛是因他而起的流言,三人成虎,亦或是對於未知無法治愈的絕症太過絕望,他們將所有的負麵情緒都怪罪到了這個少年的身上。長老決定要燒死他。老人幫孫子逃出村子,跑進山林,可惜還是被追了回去。

    “後來的事情,如大人所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深呼吸了幾次,平複因回憶而波動的心緒。

    “不”一直沉默的佐藤豐說出了否決的話,“放出流言的是花子,是她故意說的。我被綁著的時候,她用口型說了‘太好了,你也要跟我一起死去了’這樣的話語,我計算了流言開始的時間,是花子剛剛得病的那個時候。”

    “我想知道,到底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

    長生找了木柴回來,聽到老人家正在講話,也沒有打斷他們,跟三日月點頭示意後,倚著樹等他們說完。才上前取了背包中的木柴,點了火。

    暖黃的光,溫暖的感覺,很明顯得,祖孫兩人的緊張的臉色,緩和了許多。

    長生拄著下巴,挑著燃燒的樹枝,讓它能燒得更旺,“佐藤豐,想知道為什麽,問問本人不是最好嗎?”

    白皙修長的手握著頂端焦黑的樹枝,指向左前方,晃了幾下。

    “你說是嗎?花子小姐。”

    被指到的樹叢後,響起了沙沙聲,然後是衣服摩擦的聲音,腳踩在枯葉樹枝上的聲音。

    少女從樹後走出,笑容溫柔燦爛。

    “小豐,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