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咳咳, 有點痛啊……”加州清光躺在滿是縱橫的裂痕碎石飛塵的土地上, 動也不動, 在他身旁躺著的是一句話都不想說的大和守安定。

    以他愛幹淨的性子，不是不想離開，而是一時半會實在無力起身。

    三日月要去找長生, 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具體的方法，但是每個人都將身上的靈力全部給了他。也不知道那個黑透了的老爺爺怎麽吃下這麽多人的力量, 堪稱粗暴地用帶了戒指的手撕開了空間。

    看著天穹之上高遠的濃黑雲層一點點散去，被遮蔽的陽光艱難地從起厚重的縫隙間投下一絲一束暖黃的光芒。

    小狐丸盤膝硬挺著腰背，雙手搭放在膝頭, 左眼被一束光芒掃到, 忍不住閉了一隻眼，調整因為身體的不適而急促的呼吸, “嘛~總之……呼，三日月說過了，等他找回長生，一定會準備個大禮給我們。如果不能讓我滿意, 我可是要跟長生告狀的。”

    “長生殿下, 一定要平安無事啊……不知道這次被時之政府拉過去是不是又要成為新的本丸的審神者，他的身邊會不會有新的刀劍呢……”說到這裏壓切長穀部不顧靈力被抽幹的虛弱痛感翻身而起，握拳淚流滿麵。

    “不要啊！！長穀部對長生殿下忠心耿耿，拋頭顱灑熱血，不能原諒, 如果他的身邊出現另一個長穀部，我絕對要把那個家夥打到碎刀。”

    長生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不止是三日月宗近將長生看做特別的獨一無二，對他長穀部來說，也是唯一承認的人，他想一直注視著主君幸福的走下去，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他的有生之年。

    “哈哈哈哈~不會的，長穀部冷靜點~”鶴丸國永側躺在地上歇息，單手支著腦袋，看到長穀部暴躁地在原地轉圈，忍不住笑了出來，“長生不會選擇成為審神者的，絕對。三日月那個家夥如果看到長生召喚出了另了一個三日月宗近，他，會暴走殺光時之政府的人吧。”

    雖然剛剛三日月就已經暴走了。

    他們因為雷雲的威壓沒能快速趕到，但是付喪神的視線是非常好的，有一部分刀劍都親眼看到了，長生將三日月護在懷中的一瞬間，以及那個被注入了主人所有信念和意誌的劍氣的光。

    美麗無匹的銳利、透徹到冰涼的劍氣、動人心神堅毅的眉目……那個人類在那一個瞬間爆發出的心意和強大，綺麗到讓人失神。仿佛是在千載難逢的機會中，被他們無意間窺探到了那個人類靈魂璀璨的一角。

    所以這才是人類讓他們又愛又恨的原因，他們可以比最渾濁的地獄泥潭更加肮髒墮落臭不可聞，也可以勝過世間萬千風景成為極其耀眼美麗的珍寶。

    “真是讓人嫉妒啊……三日月。”地上橫七豎八或坐或躺的一群付喪神中，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一句幽幽感歎。

    怪不得不讓我們靠近，那個心機深沉的爺爺……如果給我們一個機會接觸的話，絕對，絕對，絕對不會讓他那麽輕易地得到那個美麗的靈魂。

    “太遲了……”鶯丸說出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聲音不高，在場的刀劍們卻聽的分明，無論何時都淡定自持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像個智者。

    天空中的陰霾散去，陽光暖融融地擁抱著每一個人，茶色頭發在微光的撫觸下泛出金色的光芒，鶯丸緩慢地支撐身體站起，淺笑著拍去身上的灰塵向回走，背對了眾人招招手算是打個招呼。

    “哼……”

    “誰不知道啊……”

    一時而起的情緒被清風拂過，被陽光融化，蒸騰上升，化去鬱結便是一派心清目明。

    有人眯眼仰頭看天，有人勾肩搭背叫嚷著回去泡溫泉，有人幹脆閉目養神專心恢複靈力，默契的是，所有人都默默在心中祝願。

    要平安無事的回來啊，長生，三日月。

    *

    另一邊。

    眼前晃來晃去都是眼熟又陌生的人，讓長生的心情非常不好，尤其是那個擁有著和伴侶一樣容貌言行的家夥，雖然笑著對他，但是他就是知道這個人在笑容下冰冷的戒備和好奇的探究。

    心中明了他們不是一個人，卻還是忍不住失落。

    長生放下手中隻是沾過幾次唇瓣，已經涼透了的茶水，淡淡說道，“我要說的就是這麽回事了。或者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尋找返回的方法。”

    這裏的刀劍付喪神們帶著他和他們的審神者見麵，並且長生選擇簡單地解釋了自己被無意間拉到這裏來的事件，略去最初來到黑暗本丸引起的一係列變化，隻表達了自己想要回去的心思，就算叫來時之政府也無所謂。

    他隻想盡快回到三日月的身邊，他能感受到三日月那邊不太對勁，靈魂傳來的是安撫和愛的感覺，卻仍然讓他不安。如果說之前和三日月的靈魂相連時感到的是溫暖的愛，現在就是如同岩漿般滾燙的怒火和殺意，使得對方心中的愛意都充滿了暴躁的氣息。

    他非常擔心三日月的狀態，相處得時間久了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伴侶在對待自己時的偏執以及有意無意地暗示過他很多次心中黑暗的想法。

    等著我。

    這樣的信息是最強烈的。

    內心焦灼，臉上便透出了幾分心神不寧。

    刀劍們互相看了看沉默下來，然後將話語權留給了主位的主人。他們也不是蠢人，有些東西審神者不清楚，他們卻很明白，隻是有些事情不需要也不能告訴身為人類的審神者，和其身後的時之政府。

    他們……不想讓另一個得到了心中所求的刀劍發生意外。

    坐在首位的是一名二十歲出頭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被神紙覆麵掩藏麵容的女性審神者，刀劍們對他的稱呼隻有主人，或者主人大人，可見她是非常恪守狐之助的警告的。

    “是嗎？”女性審神者表現得異常嚴肅守禮，她掃過幾個臉上表情沒藏好的刀劍，心知他們有事情沒有告訴她，卻也不去計較，“那麽這段時間你可以暫時留在我的本丸裏修養身體，看你的臉色是受傷了吧？能經過刀劍召喚現世的通道來到我等的世界，說明你的實力很強，等你恢複之後再做決定吧。狐之助那邊暫時不用管它。”

    然後微不可見地歎息一聲，“既然是刀劍的身份又是男性，你可以和他們可以住在一起，請大家幫忙照顧一下這位人類吧。”

    “主人說的哪裏話，我們會照顧好他的。”

    “就是就是，這是個人類的男性和我們住在一起就好，不會放他去打擾主人的。”

    “主人，交給我長穀部吧！我一定會安排好的！”

    女性審神者說完便要離開，公事公辦一般並不多留半分閑時，壓切長穀部快步跟上去，還在問長問短，安排之後的日常出陣事宜。

    走出一段後，清透的女性音色才轉了話題，“你們，有事情瞞著我。那個人是不是被神隱逃出的審神者？”

    雖不完全，也有十之**的‘真相’，至少是和刀劍們推測的事實又幾分相似。

    壓切長穀部垂在身旁的手微動，斂眉低目，站在審神者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微微躬身，“十分抱歉主人大人，那個人類的確和刀劍有不淺的關係，但是並不是被神隱的人，他……”

    “夠了。長穀部不需要說了，我現在知道他並非被迫。”女性審神者抬手示意他收聲，頓了頓才說，“這就足夠了。”

    不是被迫，自然還有另一個可能，他是自願的，恐怕那個人類愛上了自己的刀劍，或許是被時之政府追蹤到而無意間掉落到她的本丸的人類審神者。

    她對於被神隱或者主動和刀劍出逃的審神者並沒特殊看法，如同她一直恪守和刀劍的距離，都是各自的選擇，隻要自己不後悔，對得起自己的本心，他人如何與她何幹？

    不過……

    隻是小小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們過去，也是本心罷了。

    壓切長穀部看著走遠的主人，背後束起的黑發搖曳，俊逸的臉上露出默契的笑意。

    “是，主人大人。”

    審神者和長穀部出門後，長生並沒有被放去修養，而是由門邊的刀劍將大門一拉，屋內頓時昏暗下來。

    “有些事情不方便告知主人大人，不過現在可以說了，你是怎麽和三日月結下的靈魂契約？你的本丸和其他的刀劍呢？”鶴丸國永笑眯眯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抿下一口。

    顯然，這裏本丸的刀劍也將長生當成愛上了自己的刀劍和其私奔的那種審神者。其他的刀劍是被拋棄了嗎？還是……

    長生忍不住抽了下眉尾，該說到底是同出本源的人，腦子靈活度半點沒下，認清自己的感情後，對待自己的本心自然坦誠無比，“和他結下契約，自然是因為我愛他，我們彼此相愛。”

    這些刀劍沒有告訴自己的主人關於他的一些事情，也可以證明他們是有些偏袒回護的意思。

    “至於本丸的事情，最初，我接手的就是一個黑暗本丸。”長生將狐之助給他的關於那個黑暗本丸的信息告訴他們。

    “那個本丸？跟主人去萬屋的時候，很久之前就聽說過，不是上一任主人太過強大但是又粗暴的不行，導致本丸暗墮自己也折在了裏麵，有人有心接手卻因為靈力不夠強大無法抹去印記也失敗了。”次郎太刀用手錘了一下掌心，想起來那個曾經名極一時的本丸，他們也私下裏唏噓了很久呢。

    “你很強大，之後聽說有個極其強大的男人到了那個本丸，但是隨後就出了消息說所在的空間碎片已經崩潰了。看起來，並非是時之政府所說的那樣。”

    博多藤四郎坐在一期一振的身旁推了推眼鏡，他經常幫忙管理主人的財物，和其他人出入萬屋所以對外麵流傳的各種小道消息官方通告最了解不過。

    其他並不關心這方麵的刀劍聽過，迅速聯想了前因後果，迅速想到了一種可能，“那些刀劍，還活著，是嗎？”

    長生接受本丸的速度很快，丟掉本丸的速度更快，他對他們說的部分名詞並不了解，連蒙帶猜才理解了他們的意思，皺眉斟酌著語句，“自然，大家現在都很好，我們的本丸空間因為……一些原因獨立了出去，沒想到在狐之助那邊是已經上了死亡記錄。”

    最讓他們在意的地方，長生解釋的很清楚，這個人沒有說謊，他們能看得出來，他和那個三日月是相愛的，其他的刀劍也很好的生活在另一個地方，沒有消失的危險，沒有失去歸處的威脅，也沒有每日必做功課的日常。

    有點……羨慕。

    氣氛幾乎是在瞬間回暖了，似有似無的戒備和不悅消失了，隨之而起的是對於他和另一個三日月戀情以及那個本丸刀劍生活的無限好奇。

    “那……你和那邊的三日月宗近是誰先告白啊？誰先追誰了？”

    話題猝不及防九十度轉折，差點沒把長生的腦回路掰折了，就是如此也讓他腦袋短路了一會兒。

    長生鎮定自如地端起涼透了的茶杯一口灌下，微妙地瞥了一眼端坐在不遠處的那個付喪神，也不知抱著什麽心情回答了問話。

    “嗯，是三日月先追的我，但是告白是我先說的，”他覺得先說出我愛你才算是真正的告白，所以就是他先的，他還先送了戒指。想著想著唇角便露出幾分笑意，“在來之前，我正拿著戒指跟他告白，現在卻突然不見了，他大概會又急又氣，暴躁得不行了吧，拿著刀殺上時之政府也是可能的。”

    無知無覺的，一語道破了遠方趕來的三日月的真實想法。

    刀劍們看著那個擁有不下於付喪神的俊美和強大的男人談起自己的伴侶時驟然判若兩人的氣質，柔軟的眉眼和眼底的溫柔笑意，冰川融化萬物爭春，不過如此吧。

    有人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才覺得自己沒有眼花，卻偷偷地紅了自己臉頰。

    不知道為什麽……

    隻是看著他的笑容就讓人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心髒咚咚得跳。

    而其他更加理智成熟一些的刀劍們則看出了這個人類對另一人的愛意，心中有些慶幸卻也五味陳雜。

    麵前的人類，是真的在愛著那個人，其實，靈魂契約和他的態度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何其幸運。

    也不知是在感歎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