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座名為“大庸”的森林城市據說已有上萬年的曆史，即使是凡世最知名的旅行家到了這裏，都會目瞪口呆。

    夏風跟著師傅們走在其，也是被驚奇不斷衝擊，之前為了隱蔽和趕路，師傅們還沒有向他說過這些。

    沒有圍牆，隻有巨樹、河溪、遠方的一座座崇峻入雲的山柱，木製房屋分布於野，或者那秀麗的樹洞和奇異的山洞就是宅舍。在天然的道路上來往的有“行人”，也有許多對凡世而言珍稀的獸族生命。

    行人們大多身著像是複古風格的瀟逸的布衣，並不畏懼天氣的變化，其餘人則是各式的鎧甲。但不管衣著如何，幾乎每個人都佩戴一把刀劍等的武器。

    夏風這麽一副冬季凡人行頭，頓時顯得又奇怪又寒酸。

    一路走來，他是如此的目不暇接：

    服裝店裏，幾隻猴子拿著新衣，大聲說著古怪的語言向人族老板砍價；

    竹林，兩位壯年修士切磋著劍法，他們光影交錯，空和地上的各族觀眾連連喝彩；

    河岸邊，一群小孩在伴著一隻扭身轉圈的河馬學歌舞，傳來童稚的歡笑。

    一片立有“仙道果汁”店招牌的果林邊，五、六位年輕男女圍坐於竹桌，一邊飲著果汁一邊笑語，他們看上去都風華正茂。這時其一個少年展示起新獲的寶劍，那把劍一出鞘就寒光四照，他的同伴們無不驚讚。

    有人乘著大鷹飛過天空，有人騎著巨獸走過山道，還有人坐著大魚渡過江河。

    上午的陽光給這座森林城市鋪上一層溫暖，各樣的聲響與風聲融為天籟，空氣那芳草的鮮美、落英的清香、靈息的純厚，都讓人心曠神怡，豁然開朗。

    仿佛有一卷原野山水畫，就在這片凡人尋不到的地方。

    夏風忽然一驚，林邊有一頭背身長有一排排尖銳骨板的巨獸在漫步……

    “你瞅啥？沒見過劍龍啊？”那頭劍龍瞪來，最看不慣這些新真人大凡俚入城的樣子，真是不知羞恥。

    “沒見過這麽醜的。”夏風的話讓那劍龍頓時氣乎乎，師傅們齊刷刷的目光則讓它隻能忍氣走開。

    “確實很醜。”貓師傅說。

    “那不是恐龍嗎？”他驚問。

    “是啊，是恐龍。它們說自己是恐怖的龍，其實，恐怕是龍。”熊貓師傅嘿嘿地打趣。

    “但……恐龍不是滅絕幾千萬年了嗎？”

    熊貓師傅又是一通樂笑：“凡人知道的是我們讓他們知道的。孩子，忘了你以前學到的那一套，忘了ifi，準備好接受一個真正的世界！還有，下次不要再盯著一隻恐龍當美女看了，那樣很可悲。”

    “這孩子是好學，是求知，是心善。”渡渡鳥師傅急了。

    夏風點點頭：“我的確想知道這都怎麽回事？”

    狗師傅要替渡渡鳥師傅講述，大家都表示同意。

    “傳說，現在已經是地球的第紀元了。

    第一紀元、第二紀元的事情，我也說不清楚。隻知道第二紀元末爆發了一場萬族大戰，戰爭導致的大洪水都要滅世了，幸好有上神女媧降臨，力挽狂瀾。

    她創造了這個次生世界，把她的造物的一部分生命遷徒了過來。而其它救不過來的生命，大多數被洪水吞噬，隻有少數存活，成為後來的‘盤古遺民’。那是第紀元之始。

    盤古世界和女媧世界就像鎖鏈上的兩個鐵環，是相連互通的，而通道被稱為‘玄牝之門’。通過玄門來往兩個世界，則叫做‘過界’。

    不管仍然存在還是已經毀滅，所有已知的玄門都由衛界殿這個組織守護！

    從遠古時代起，衛界殿就管理著一切的過界呢。”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狗師傅伸出舌頭散散熱。

    “就這些？”夏風微怔，才剛聽得神住。

    “唔。”狗師傅的耳朵扭動，好像在搜腸刮肚，卻搜刮不出什麽來。

    熊貓師傅快聲說：“還有，第紀元共有大時代：遠古時代，萬王時代，現在的十洲時代。”

    “對了！”狗師傅想到什麽，“盤古曆是從遠古時代末期，女媧人大規模重返盤古世界那一年開始算的，至今有6016年啦。”

    夏風還是滿腹疑惑……

    “我們又不是什麽書蟲。”虎師傅不滿地嘶吼，“但在獸族，我們已經是算有化的了。多的是連紀元和時代是什麽都說不清楚的愚獸。”

    “我隻是想知道更多。”夏風說。

    大象師傅安慰說：“孩子，不隻是我們知之甚少，而是這些起源和曆史，太多是無人知曉。也許你以後會弄清楚地球的一切，到時候，再由你來告訴我們。”

    “好。”夏風認真地點頭，誠懇地問道：“師傅們，那我的身世呢？”

    說話間，他隨它們來到了森林的河畔，又漸漸地走遠，很是寂靜。

    聽得他這問題，師傅們都駐步下來，望著遠方，似在遙望遠方的故土。

    “你們都不願說，我來說好了。”熊貓師傅好像很輕鬆，“你出生於盤古世界，由於你體質特殊，體內的力量太過凶猛，而盤古世界的靈息太重了，如果你在那邊成長，太可怕了，你活不了一年，就會爆體而亡。”

    渡渡鳥師傅悲聲地說：“孩子，你這體質是你母親能給你的最後贈與。不要怪她！當時你剛剛出生，隻有一個麵團大小，因為還在母腹的時候遭受了重擊，如果不這麽做，你已經夭折了。可是這又害苦了你……”

    夏風心頭一突，好像有初生時的回憶在閃現，卻看不真切。

    “我的母親？她怎麽樣了……”他懷著希望地問。

    師傅們卻是那麽沉靜而哀傷。

    良久，熊貓師傅才裝著滿不在乎地說：“你的父母叫夏大白、蘇小紅，都是出身普通、長相普通、能力普通、講普通話、走起路來撲通撲通、連名字也普通的那種普普通通的真人。十六年前，他們在一次野外冒險的時候，倒了大黴，被怪物殺掉了……”

    一股確切的感覺讓夏風忍不住打斷：“熊貓師傅，你在撒謊，對嗎？你太強調撲通撲通了。”

    “哎喲！”熊貓師傅大歎一聲，“熊孩子啊！你這麽聰明做什麽呢？我不想騙你，但又不能說出來。”

    “為什麽？”夏風著急地問。

    “你要殺我，我都不說。我不攬這活了。”熊貓師傅跑了開去，直竄進了一片竹林，默默地吃起竹葉。

    這時，大象師傅用鼻子輕撫夏風，溫柔地說：“孩子，稚嫩的靈魂過早接觸黑暗隻會走向毀滅，你現在能掌控的力量還不適宜知道你的身世。當到了適合的時候，我們會全部告訴你的。”

    “那，我的父母還在世嗎？”夏風已經猜到一些，卻不願放棄剛得到不到一天的希望。

    “你母親已經去世了。”大象師傅低落地說，“當年她微笑地抱著你，知道你能活下去，她走得很安詳。之後我們把她埋葬在一個寧靜美麗的山穀。你父親當時身在遠方，隻知道了她的遇害，卻不知道你的幸存。他太愛你母親了，接受不了這個變故，很快就不知所蹤。後來我們多番打聽，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哦……”夏風默默地仰望天空，心頭卻在失落，失落，不知要落往何處。

    虎師傅這時也說話了：“你的父母都是非常善良、美好的人，我最是崇敬他們。你該想到了，我們全是你母親曾經的屬下，她從大叢林馴服我們，為我們開智，教我們言說……”

    師傅們都目眶泛淚，即便是一直沉默的貓師傅也不例外。

    渡渡鳥師傅哭道：“我好想她啊。孩子，相信我們好嗎，我們是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我知道的……”夏風能感受到師傅們的悲痛、苦衷與慈愛，他斂了斂眼眶，點頭道：“那行，那我就是夏大白和蘇小紅的孩子。”

    他的懂事讓師傅們既欣慰又愧疚。

    狗師傅親昵地蹭蹭他，又說：“因為你的體質，我們必須帶你過界到這邊來，卻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就把你這繈褓嬰兒和一些違禁品裝進一批酒桶裏，然後偷渡過界。”

    夏風仿佛看到了當年，是回憶還是曾經的夢境？

    他透過酒桶的一個小孔，看到了浩蕩奔騰的彩色海水，同樣漂浮在海上的很多很多的酒桶……

    “那次偷渡極其凶險，但成功了。”狗師傅仍像是死裏逃生，“隻是由於被衛界殿追捕，我們來不及給你找戶好人家，隻能匆忙地把你交托給李興福，再去束就擒。衛界殿隻以為我們是走私犯，卻不知道你的存在。”

    “那你們後來呢？”夏風緊張地問。

    虎師傅語氣平淡：“我們個都被判了監禁十年。”

    聞得此言，師傅們都有點垂頭，分明在故作無所謂。

    “十年？”夏風的心在揪緊。

    “沒事沒事。”那邊的熊貓師傅喊來，一邊啃著竹子一邊說：“就是牢飯不怎麽樣。”

    狗師傅又說：“出獄之後，這幾年，我們做著在野師傅的營生——這像是高考私人老師。這個產業很大，因為徒弟進了好的修真學院，師傅是能獲利很多的。但我們不為名不為利，不過是要弄個身份，這樣就不會有人留意你從何而來了。”

    “所以你不必在意你的師兄姐。”虎師傅說得淡泊，“都是些平庸之輩。”

    夏風默然。

    “然後，我們結識了兩個同行，牛成、獅蘭。”狗師傅起了些怒氣，“因為我們同屬獸族，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它們的生意做得不錯，隻是有錢了就變壞。我們兩夥獸也就漸行漸遠。”

    “我一直都說它們是壞蛋！”渡渡鳥師傅抗議。

    狗師傅不理會地繼續說：“一年前，它們要開一家水果店，邀請了我們投資。我們想著為你賺點錢，就投了一筆錢進去。沒想到過了半年，我們正要去接你，衛界殿的人卻突然找上門來，說我們涉嫌參與一宗過界走私案！因為我們的案底，不得保釋。”

    聽到這裏，夏風不禁驚呀了聲。

    “我們誰都不願再坐牢了……”狗師傅不安地呼了口氣，才恢複平靜，“還好，衛界殿最後因為證據不足撤銷了控告，我們隻被拘留了半年。隻有我們清楚，是牛成和獅蘭搞的鬼。”

    虎師傅憤恨地咬牙切齒：“我們以為投資的是‘牛獅水果’，其實是它們的黑市投資，出事了就由我們替罪。等我們發現，它們連我們的水果店股份都否認。真沒想到，它們竟然比邪魔還壞。”

    “衛界殿沒查它們嗎？”夏風不甘地問。

    “查了，也是證據不足。”狗師傅仍想一句話揭過那些屈辱，“當我們恢複自由，就馬上去接你了。”

    夏風看著地上的六位師傅和在天空監察的老鷹師傅，它們為了他，這些年來真是犧牲了太多。

    “師傅們，辛苦你們了。”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心頭有些茫然。

    “可憐的孩子，別這麽說！”渡渡鳥師傅急道，“是我們沒用，讓你挨了這麽多的苦頭，渡渡，我們慚愧啊！”

    夏風安慰地微笑搖頭，“不是的……”

    “拜托，別說這些苦巴巴的了。”貓師傅的黃瞳冷漠地掃視同伴們，“這孩子才來大庸呢，你們好意思嘛？走吧，帶他去玩玩，我們去找‘老嬤嬤’。”

    師傅們都被提醒起了這茬事，紛紛連忙地說：“對！去找老嬤嬤。”

    “老嬤嬤？”夏風問，不是什麽老鴇吧。

    渡渡鳥師傅興衝衝地說：“老嬤嬤來曆神秘，大家都很尊敬它。它與世無爭，連家門都不出二千年了，平時誰都不見，但是會見那些第一天踏入真人界的新人。你把對於你最珍貴的凡物送給老嬤嬤，它就會回贈你一份寶物。至於是什麽，就要看它的心情了。孩子，你這麽招人喜歡，老嬤嬤一定會給你好東西！”

    這麽好！夏風頓時來了興趣和期待，又想：什麽是我最珍貴的凡物？

    他隨著師傅們，沿著河畔，往這片森林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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